將近兩年的時光裡,葉千盈竟然當真達到了從前立下的壯志。
就在她和竇信然訂婚這一年的年底,葉千盈團隊關於非碱性金屬超導觀測與噪音反應的論文,便被刊登上了《Science》。
如果說,《Inventiones Mathematicae》、《Annals of Mathematics》、《Acta Mathematica》以及《Journal of the American Mathematical Society》是數學界的四大天王,那麼,《Science》和《Nature》這兩本期刊在物理界的地位,無疑就是被加冕的雙皇。
打個形象一點的比方,假如一個教授的論文能夠在《Nature》或者《Science》被刊登,那就相當於醫生的論文被刊登在了柳葉刀上,是可以夠他吃一輩子老底的事。
通常來說,能被這兩本期刊收錄的論文,往往是生物相關,物理類的論文要想被它們收納,其難度並不比登天簡單。
——至少在淘寶都開通了直播賣火箭發射業務的當代,4000萬軟妹幣就能買一次火箭上天服務。買主不但能自主決定火箭的圖層,還能親自享受一把指揮火箭上天的成就感。
然而,要是有某個土豪宣言,自己拿著4000萬想買論文登上《Science》雜志……
那他不如把這些錢都拿去買酒。等他一醉方休以後再入睡,做夢沒準會更容易一點。
要是世上能有這種好事,那還不等土豪砸錢,恐怕葉千盈就早掏腰包了。她前段時間為了研究拓撲絕緣體的殘次資料可謂是窮愁潦倒,不但系統裡的所有名氣值全部花光,連智能模擬課堂都要省著點上,數學家磁盤就更是買不起了。
用她對系統的話講,那可真是,窮的隻剩下錢了啊。
倘若能有這種快速便捷的氪金通道,葉千盈能把自己氪到頭像登上《Science》封面。
葉千盈:啊,這該死的錢,既不能讓我的論文登上《Annals of Mathematics》,也不能讓我的研究被《Nature》引用。一想到這個我就傷心,你們快快離我遠一點。
系統對宿主發出了紅牌警告,提醒宿主注意空氣中的酸碱度平衡,不要亂說這種引人檸檬之語。
既然想用錢砸上這種頂級王牌期刊是絕不可能的,那麼,葉千盈團隊的論文能夠被《Science》刊登,當然是靠實力。
論文一經刊登,立刻引發國內外大肆報道。
——年僅24歲的正高級研究員、被《Science》收錄的論文作者、數學物理界的雙跨大神,同時還是華國本土培養出來的少年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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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大多數知名華裔的路線不同,葉千盈完完全全是在華國本土生長起來的。
而她的路線也清晰得一眼可辨:無論是數學、物理還是軍工方向,葉千盈一直服務於國家最前沿的科學研究當中,不曾任職於國外大學或者研究所。
這個消息無疑是一劑振奮的強心針:近年以來,華國人的生活水平逐漸上漲,許多家庭都有了供孩子出國留學的資本,海歸也不再是一種值得稀奇的簡歷。
然而在頂尖學科的最上層,華國的青年人才流失卻是很嚴重的。
葉千盈的出現,葉千盈的標志,無疑代表著一個閃亮的信號。
無論在她之後,有沒有人能達成同樣的成就,至少她的存在,就如啟明星一樣給人遙指著信心的方向。
……
很少有人知道,在葉千盈的論文刊登之際,潘大校,或者說,已經是如今的潘少將,曾經來找過葉千盈一趟——
國家之間的較量一直存在,即使沒有戰爭,也會在明處和暗處顯示出他們角逐的痕跡。
作為獨特的、兼具“古國”與“大國”兩個屬性的東方文明,華國一直以來被西方忌憚、貶低而且防範。
“挖你牆角”,就是最直白而最惡心人的一招。
華國能用幾十年補上過去百年的工業短板,但在某些頂級學術的研究上,還有一段很長的距離要走。
於是有心精進的學子們紛紛選擇出國留學,在外鍛煉自己的學術能力。
不少人當初走出去的時候,心裡也會暗暗下定學成回來報效祖國的決心,然而等他們真的事業有成了,回來卻未必會如最開始想象的那麼容易。
除了其他國家故意的嚴防死擋之外,他們還會被自己的導師和同學苦口婆心的勸說。
有些人甚至會拿著介紹信,一下子被推入一個花花世界,那個世界裡極盡誘惑地許之高薪厚利。
從這些學子個人的角度,他們寒窗苦讀多年,想要給家人一個安定富足的生活,回報自己的家人,慰勞自己多年來的努力,這並無不可。
但,從國家的層面上來講……
潘大校說:“我不知道,他們在走進研究所的那一刻,到底有沒有想到過,他們計算出來的某個曲線,很有可能變成現實裡的導彈系統,而武器的彈頭正好對準駐扎在他家鄉的部隊腹心。”
潘少將說這話時語氣平淡,像是已經見過了無數這樣的例子。然而他眼神卻近乎痛心。
在他看來,那些學子們可能有學子的立場——對,沒錯,榮華富貴人人想要,功名利祿人人願享。
那些選擇留在異國的天才,多半會誠實地承認,自己沒有那麼崇高,自己就是為了更好地待遇留下的。
“可是,”潘少將自嘲地一笑:“他們如果回來,難道國家沒有安排他們的去向?”
對於技術人員,國家始終是有優待的。
而對於學成回來的研究者,考慮到他們的學歷和經驗,入職開始就已經預備著加一級。
是的,他們的祖國確實沒有西方一些國家那麼多的福利。
一個人口大國,又是發展中國家,許多省份的GDP尚需要中央貼補,數億人的生活還處在扶貧攻堅的基準線上。
他們不能如西方一般給留學歸來的學子們開出那麼高的待遇。
畢竟,西方的金錢是從全球身上吸取的血液。
而華國是近年來才從舊日的屈辱中一點點站起,建國尚且不足百年,尚未完全洗脫貧窮的印記。
祖國有時候不富裕,祖國有時候沒有錢。
可他們自己國家給出的工資和補貼,也絕沒有太低。
潘少將辛辣地冷笑了一聲:“有時候我看他們滿口都是‘我也有難處,我也要養家糊口’這種託詞,還以為他們下一秒就要被餓死了呢。”
說到這裡,潘少將平靜又難掩辛酸地嘆了口氣。
“沒人會餓著他們,也沒人擋著他們買房買車。他們總說我們沒給他們待遇,其實我們給了,他們也早享用過了一部分。隻是學出來後,就忘了。”
一個發展中的國家,脫貧攻堅,普及九年義務教育,越頂級的大學就越享受著國家高額的教育補貼。
這些人在出國之前的那些年,固然有他們自己寒窗苦讀的結果,然而曾經被傾斜過的那些教育資源,總不會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選擇效力其他國度的頂級人才們,固然有自己的苦衷;然而潘少將作為軍職人員,卻也有屬於他的立場。
世間大事,莫過生死。
——就在祖國的邊境,潘少將的同袍們,那些或許才成年不久,面容還年輕的小伙子,每一天都站在危險的最前線。
要讓潘少將說,和那些軍人比起來,難道讓這些學者少買一輛車,少住幾平米的房,就割掉了他們的肉嗎。
他見多了鋼鐵般的意志,便鄙棄軟弱。他常與崇高的品格為伍,便厭惡因利益而忘記故國的行止。
就連葉千盈,當時大學軍訓期間被雨淋了想偷懶,讓潘少將見到,他都在心裡批評了幾句小姑娘的嬌氣。
聽了這一連串的肺腑之言,葉千盈笑了笑。她給潘少將倒了一杯茶水,潘少將喝了兩口,情緒終於緩和下來。
“你猜到我今天來是要做什麼的了?”
葉千盈爽快地點點頭,自嘲道:“我是狗大戶,對這個流程家學淵源,自然熟悉。”
潘少將和葉千盈同時大笑起來,過了好一會,潘少將才拿手指對著葉千盈點了點:“你呀。”
他收斂了臉上的笑意,正色道:“雖然你是明白人,但我習慣把話說透。對國家來說,人才流失的現象是到了需要治理的時候了。
“比起政策上的硬規定,我們更希望採用思想上的軟手腕——葉千盈,國家需要你。我們想要把你樹立成青年一代的學者標志。”
葉千盈安靜地看著潘少將,臉上的神色沒有一絲意外。
“那麼,我該做些什麼呢?”
潘少將微微一笑:“很簡單,而且都是你正在做的。兩件事情,一言以蔽之——第一,盡情發展你的才華,第二,矢志不渝地愛你的祖國。”
第一百六十章
在論文發表於《SCIENCE》期刊後不久, 葉千盈的名氣很快在國內各大官方媒體、自媒體以及紙媒等多線推動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現了群眾的視野中。
僅僅一個月的時間裡,國內各種五花八門的省級獎項、國家給予科研人才的幾個表彰獎, 葉千盈都拿了個手軟。
而她過去獲得的, 最有分量的那幾個獎項, 也在專業人士的解釋之下, 讓大眾了解了個分明。
國家技術發明獎二等獎——當年葉千盈和沈瀚音共同領這個獎的時候,兩人還在上大學。他們的年紀成功打破了這個獎項的記錄,成為了這些年來最年輕的國家技術發明獎獲得者。
國家科學技術進步獎特等獎——這是一年隻會有一個的獎項, 如果當年沒有足以被稱為“特等獎”的研究, 那將不會對外頒發此獎。
拉馬努金數學獎……
數學新視野獎……
葉千盈曾經好奇搜過自己的千度百科, 發現上面除了自己這四條重磅的得獎記錄之外, 還記錄了各種“省模範先進”之類的獎項。
要說這些都不算離譜, 那像是“XX礦泉水環保平安獎”、“XX扇子貝好吃好吃最好吃”之類的獎項……就實在讓葉千盈大開眼界了。
這幾個她從來沒見過的東西, 到底是怎麼混進自己百科詞條裡的, 葉千盈實在百思不得其解。
最終, 她隻能將其歸功於我國營銷廣告行業人員,狗急跳牆的智慧。
除了這些獎項的名稱之外, 千度百科裡的百科相冊看上去也有趣。
葉千盈無意間點開上面的內容翻了翻, 居然驚訝地找到了自己當初參加CGMO時的照片。
CGMO在國內並不是非常知名的賽事, 能淘到葉千盈那時候的照片, 便隻能說編輯百科的人實在有心了。
那張照片還是個合照, 相片上傳者特意標清了葉千盈的站位, 是右數第四。
他其實多此一舉,因為葉千盈過於出色、大半繼承於母親的眉目,即使在這樣的團隊比賽照片裡, 也看著比其他人更加分明。
照片最中間的C位姑娘,還有個其他人都沒有得到的特殊待遇——她被用萌系大頭表情包手動打碼,十分吸睛。
葉千盈盯著那張照片看了三秒鍾,才緩緩想起來,當時站在最中間那個位置的女孩,好像是談詩凝。
一旦回想起這個關節,葉千盈便啞然失笑。
她全都記起來了。談詩凝這個人間海王,從小就顯現出自己格外吸引女孩子喜歡的優越天賦。
那張照片似乎是哪個談詩凝的迷妹放在當時的競賽貼吧裡的,目的就是炫耀一下“她最愛的小姐姐”談詩凝,而且還很小氣地給談詩凝的臉孔打碼,不給大家看。
那層樓後來似乎蓋得很高。
那時候,大家為之忙碌的事情也簡單,一群女孩子湊在一起,白天晚上想的事幾乎都是做題、做題和做題。
葉千盈眨了眨眼睛,隻覺自己的微笑正止不住地從心底緩緩漫上來,最終淹沒她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