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瑤本不用去森善大樓加班,誰讓總經理發來短消息,讓她臨時將第一季度的分析報表趕出來。她來到總經理辦公室,季柏文坐在大班椅,仰著面。
然後,他看向她。
兩人公事公辦太多年,早沒了周莊那會的同學之情,季柏文突然發問起她私人問題,舒瑤都愣了好久。
“趙中信!舒瑤,你怎麼選了那個人……如果我沒有記錯,他好像是喪偶獨身啊。”季柏文附著身,像是討論工作那般,將對方喪偶這個事,無傷大雅地挑了出來。
“季總……”
舒瑤恨過季柏文?沒有,不管他做什麼,她都不會恨他,連討厭都沒有。
但是這一刻,舒瑤突然有些討厭他。
……
第二天,沈時坐診,湯貝以學習的姿態一塊呆在腫瘤MDT外科診室;診室裡面坐著好幾位醫生,實習的,住院的,還有喊號的護士。
湯貝坐在最裡面,對著筆記本電腦。
護士往外面喊:“12號,樊樹。”
樊樹?!
湯貝不由一愣,很快診室門被推開,一位穿著牛仔夾克的清秀小伙子朝裡面所有醫生打個禮貌招呼:“嗨,你們好。”
隨後,視線同最角落的湯貝貝碰到,難以置信地打了個招呼:“小貝?!”
“小樹!”
湯貝同樣驚訝出聲,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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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治醫師沈時端坐在中間,看向站起的湯貝貝,再看向門外進來的年輕小伙,微微挑著眉。
作者有話要說:
“樊樹是誰?”沈時問季哥哥。
季哥哥想了想:“貝貝的初中同學……早戀對象。”頓了下,“不過當時就被我拆分了。”
“小貝。”
“小樹……”
第48章 第四十八顆星
多年未見的樊樹,樣貌好像一點都沒變,幾乎同她記憶完全重合,隻有身形像青翠的竹子拔高了一大截。其他仍是瓜子臉,月牙眼,笑起來紅唇齒白。
熱情洋溢。
隻是湯貝並不喜歡在醫院碰到老同學,如果是婦產科還好,其他科室都不是什麼好事,何況她所在還是腫瘤MDT診室。
所以,樊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樊樹似乎也很意外她在這裡,他沒有走向主治醫師沈時,而是朝她走來,詢問她:“小貝,你怎麼會在這?”
“我在醫院拍片,就來這裡取材學習。”湯貝輕輕解釋說,然後看向樊樹手裡拎著的一袋影像片,沒有再出聲。
心口卻像塞著一團棉花浸湿了水,有著難以言說的沉甸感。
樊樹渾然不在意,依然朝她笑著,一臉久別重逢的高興,就像是在街頭跟她相遇般。他咧著一口白牙,興奮地說:“真沒想到還能遇到你,上次我回周莊都沒見到你……你一直在S市嗎?”
“咳!”科室張護士出聲打斷,朝樊樹伸了伸手,“把你的就診號給我。”
對面沈時再次抬了下頭,不留痕跡地掃了一眼,然後,繼續跟病人說話,旁邊還有病人家屬不停地問他話,關於手術影響,他一一解釋。
醫院候診基本是看一個,再叫一個進來等著,所以一時也還沒有輪到樊樹。
因為樊樹跟她認識,看起來還是老相識,護士張阿姨沒有諸多指責,隻是以提醒的口氣對樊樹說:“先問診,再敘舊好不好?”
湯貝也嗯了聲,蓋上了筆記本電腦,打算等樊樹看完之後,她跟他出去聊。沈時那邊,手頭的病人已經看得差不多。
張護士讓樊樹把帶來的病例和影像資料拿出來,樊樹突然猶豫了起來,隨即朝護士阿姨和煦一笑,搖起頭說:“我先不看了,不看了……”
“我說你……你都掛號了,怎麼又不看了?”張阿姨提了提聲,然後看向她。原先的病人已經出去了,對面沈時拿著一支筆,靠向椅背,同樣看向她。
“小樹……”湯貝望向樊樹。
“其實,就是小問題。”樊樹摸了下頭,他就是腦子長了一個疙瘩,還不知道要不要動手術呢。
“我先出去吧。”湯貝主動說,怕樊樹有什麼隱私問題,不想讓她知道。
樊樹點頭,似乎真的希望她不在場。
湯貝走出了診室,樊樹這才拿出病例資料走到沈時面前,用更禮貌客氣的語氣說:“你好,沈醫生……我在六院那邊已經看過,片子也是在六院拍的。其實,我就想多換幾家瞧瞧,聽聽不同醫生的建議,那個你先幫我看看。”
“嗯。”沈時應了一聲,拿過了樊樹遞上的CT影像,MRI片。
這位樊樹剛剛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小問題,事實,他從一張張的片子看下來,貝貝這個朋友的情況並不是什麼小問題。
十幾分鍾後,樊樹從診室出來,湯貝站在外面,樊樹來到她面前:“小貝,我們出去說說話吧。”
湯貝同意:“好。”
好像,自從初三樊樹轉學離開周莊,她和他就沒有再見過,剛剛雙方能認出來,說明彼此對對方都還保留著印象。
貝貝沒有再進來,診室裡的沈時自然能想到人是敘舊去了,旁邊張護士說:“剛剛我問了問,他和湯湯是同學,那年紀還很小啊,父母怎麼也不陪著過來。”
“也真夠放心的。”張護士又來一句。
“可能是怕爸媽擔心吧。”實習醫生小胡看法不同,“看起來那麼懂事有禮貌,一看就是好孩子好學生那種。”
……
樊樹以前真不是什麼好學生,禮貌歸禮貌,的確也是一個不愛學習的調皮搗蛋鬼。湯貝和樊樹來到醫院主樓後面的花園,面對面地坐著。
“膠質細胞瘤?”
“嗯。”樊樹還是對她坦白了他的情況,指了指大腦說,“好像就長這裡,發現一段時間了,不過幾乎沒什麼影響。”
除了有時候看人看物有些重影。
“那你怎麼一個人過來啊?”湯貝又問樊樹。
“我媽不是忙嘛!”樊樹笑著說。
樊樹是一個單親小孩,從小就隻有媽媽帶著他,她和他小學同校初中同班,還同桌了一段時間,後來上課講小話被調離座位。之後初三,樊媽媽帶著樊樹離開了周莊,她和樊樹也就沒有再見面了。
以前周莊那些嘴碎的大媽也議論過樊樹媽媽,說她在外面給有錢人當二奶,生了樊樹。
當時樊樹離開兩人都沒手機,樊樹更是連個地址也沒有,隻記得分開的時候,她在樊樹的紀念冊留下一句話:“願你像天上的一顆繁星,永遠閃閃發亮;也像地上的一棵樹,朝著天,越長越高!”
“貝貝……你別難過啊。”樊樹突然緊張了,看著她泛紅的眼眶,連忙解釋自己腦子的瘤,“沈醫生說我位置長得挺好,開個刀就好了,像我這樣的手術,這裡每天都有五六臺呢!”
“沈時真這麼說嗎?”湯貝問,鼻子還在發酸。
“對啊,沈醫生還說了,發現得特及時。”樊樹一直笑呵呵,然後從口袋裡拿出了小罐木糖醇,“來一顆。”
湯貝攤開了手心。
小時候如果說湯貝跟周莊的小伙伴誰關系最好,六歲之前湯貝都會不假思索地回答小樹,後來有了男生女生的意識,就不好意思說跟小樹關系最好。兩人也不會隨便過家家扮演王子公主,甚至樊樹請她吃泡泡糖,都是偷偷塞到她手裡。
初中樊樹變成一個小少年,兩人成為了同班同學,因為關系親近被人說早戀,早戀是什麼?湯貝當然知道。
因為早戀也沒什麼嚇人的,她不要因為被人說早戀,就不跟樊樹一起玩了。總之她和樊樹還是繼續一塊放學,他請她吃泡泡糖,她也請他吃棒冰。
她和樊樹真的隻是好朋友,沒有任何早戀行為。
隻有一次兩人坐在學校外操場的臺階一塊聽著MP3裡的音樂,樊樹突然轉過臉問她:“貝貝,我可以親你一下嗎?”
那時,她好像有些嚇到,漲紅著臉:“可以……但是隻能親臉。”
結果小樹沒有親下來,早戀的火苗剛剛竄起,便被她哥季柏文掐斷了,就像一株正要破土而出的小幼苗,還沒有來得及抽芽,就夭折了。
——
樊樹回去了,臨走前對她說:“我會盡快考慮好,如果打算做手術,我就來東院……剛剛給我看的沈醫生,還挺讓人放心的。”
“沈時是美國醫院回來的醫生,你可以對他放心。”湯貝說。
然後,她和樊樹互加了微信。
湯貝提著攝像機到東院的花園咖啡廳買咖啡,端著一杯咖啡到外面坐下,結果在旁邊的椅子上看到一個淺黃色的prada錢包。
誰的?
湯貝打開錢包看了看,隻見裡面有卡有現金,從數量和面額看,一看就是有錢人的錢包。呃,錢包最裡面,還夾著一張照片……
一張年代很久的老照片,高高的少年旁邊站著一個面容安靜的小女孩。湯貝認出了照片裡的少年,自然也認出了少年旁的小女孩。
湯貝沒有過多打量,合上錢包,心裡莫名有一種不小心窺探到秘密的心虛感……
今天MDT綜合辦公室隻有黃醫生在,湯貝趁著黃醫生給陽臺那一盆盆多肉澆水的時候,將季子珊的錢包放在了她辦公桌前。
明明她撿了錢包,還要這樣偷偷摸摸還給失主,真的有些無奈啊。
湯貝離開。
十幾分後,季子珊跟著楊醫生回來,在自己桌上看到了丟掉的錢包。不知道為什麼,胸口下意識咯噔了一下,她問辦公桌前的黃醫生:“黃醫生,剛剛是誰撿到了我的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