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停深了然，示意道：“你們倆聊，我去那邊轉轉。”
“……好。”
人走後，宋泠泠看向餘嘉木。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餘嘉木看自己的眼神有點兒奇怪。可具體哪兒奇怪，宋泠泠一時間又說不上來。
“餘導。你找我有事說？”
餘嘉木回神，把目光從她臉上挪開，低斂著眼睫問：“劇本都看完了嗎？”
宋泠泠應：“看完了。”
餘嘉木從口袋裡掏出一根煙，轉頭看向宋泠泠，“介意嗎？”
宋泠泠看他眉頭緊鎖的模樣，搖了搖頭，“不介意。”
餘嘉木大概是真的有點煩，也沒顧忌著她的存在，點燃了煙。
他吸了幾口，才轉頭看向宋泠泠，嗓音沉沉道：“我需要拜託你一個事。”
宋泠泠微怔，“你說。”
餘嘉木看她，解釋道：“你要演的，是十六歲後的餘唯。”
餘唯是電影劇本裡的女主角。
餘嘉木盯著宋泠泠，喉嚨幹澀，“她已經被關在這裡近十年了，她沒有你這麼白，這麼幹淨。”
宋泠泠一頓，大概知道餘嘉木想和她說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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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她點頭，“劇本裡有說。”
她主動問，“那我需要怎麼做？”
餘嘉木直言，“有些效果，是化妝化不出來的。”
即便是現在的化妝師有技術也有東西能把現在白嫩的宋泠泠塗黑，可那種效果和真實的滿身汙垢，以及許久沒洗澡的餘唯還是不同的。
餘嘉木需要宋泠泠做的，是不洗澡。
他要一個相對來說，真實一點的餘唯。
“……”
聽到他的請求，宋泠泠並不是很意外。
她抿了抿唇，看向餘嘉木，“要堅持多久？”
餘嘉木看著她，“你覺得自己能堅持多久？”
“……我不知道。”
宋泠泠平日裡一天不洗澡都不舒服。
但為了電影，她覺得自己應該可以堅持。
餘嘉木，“臉和能露出來手部腳部和脖子這些地方的肌膚。”
他稍稍停頓了下，說：“至少一個月起。”
“？”
宋泠泠傻了。
“一個月起？”
餘嘉木應聲。
他看著宋泠泠，“可以嗎？”
宋泠泠覺得自己不可以。
不是她不想，是她覺得自己會忍受不了。雖說可以簡單的擦洗其他地方，但不洗澡，她就是覺得不舒服。
“化妝師真的沒辦法把我弄髒嗎？”她掙扎著問。
餘嘉木：“有辦法，我讓化妝師跟工作人員試過。但出來的效果不是我想要的。”
他想要最真實的效果。
宋泠泠懵了。
她看向餘嘉木，實話實說，“餘導，你讓我考慮一晚可以嗎？”
餘嘉木嗯聲。
在宋泠泠轉身要走的時候，他忽然喊住她。
“泠泠。”
宋泠泠停下腳步，回頭看他。
餘嘉木看她的眼神，情緒很復雜。他抽著最後一口煙，聲音蒼老的像五六十歲的人，“你很像餘唯。”
說完這話，餘嘉木先走了。
宋泠泠呆了少頃，找到林夏詢問，“你覺得我像餘唯嗎？”
林夏：“啊？”
對著宋泠泠茫然的眼神，她搖了搖頭，“當然不像啊。”
宋泠泠蹙眉，“那餘嘉木幹嗎說我很像餘唯。”
“餘導說的？”林夏低問。
宋泠泠點頭。
林夏思忖了會，湊在她耳邊小聲說：“那可能是你像，原本應該生活在大城市裡，生活在溫馨家庭裡長大的餘唯。”
宋泠泠詫異看她，“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餘導說你像。”林夏把自己打探過來的八卦消息告訴她，“我聽周老師的助理提了一嘴，說餘導拍這部電影的另一個原因是，為了紀念。”
宋泠泠：“我知道啊。”
“不是那個紀念。”林夏解釋，“這個故事原型主人公，好像和餘導認識。”
宋泠泠愣住，“什麼？”
林夏點頭，“他就提了一嘴，我再問薛哥也不說了。”
她嘀咕，“不過兩人都姓餘，我又其實有點兒相信的。”
不然誰願意來這樣的大山裡拍攝這樣的電影。
餘這個姓氏並不少見。
宋泠泠之前還真的沒往這個方向去想，再者劇本也不是餘嘉木寫的，她更沒有將餘嘉木和餘唯兩個人聯系在一起。
到林夏這麼一說，她才去將從餘嘉木看到她，到現在的一些奇怪神態和說出口的奇怪話聯想到一起。
如果說，薛文偉說的是真的。
那麼餘嘉木，就應該是現實裡被拐賣的餘唯的親哥哥。
這也就能解釋，餘嘉木為什麼在看到她後，沒有多思考就定下了她。也是為什麼，他會對她說，她像餘唯。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解釋的通了。
-
當晚，吃過簡單的晚飯後，宋泠泠找到餘嘉木。
她答應了他提出的要求。
一個月不洗澡而已，忍忍就過去了。
隻不過一個月不洗澡這件事，比宋泠泠想象的還要難熬。
她不算是有潔癖的人，但挺愛幹淨的。
不洗澡對她來說，真的好痛苦。
開機剛過一周，宋泠泠就有點撐不下去了。
這天，她手機難得有點信號。
她忍不住跟江逐打電話訴苦。
“我整個人都臭烘烘的。”
宋泠泠委屈巴巴說，“我好想洗澡。”
江逐聽著她的聲音，有些心疼，“餘嘉木怎麼說？”
“不讓我洗。”宋泠泠蹲在角落裡，撓了撓頭發，“他連頭發都不讓我洗。”
江逐：“……”
他稍頓，低問：“不舒服了是嗎？”
“嗯。”
宋泠泠摸了下自己頭發，“我感覺我頭發油的能炒菜。”
她嘀咕，“還好你不在。”
“？”
江逐一愣，“為什麼是還好我不在？”
宋泠泠無言，理直氣壯，“你要是在的話，那我在你心裡就沒有美女的形象了。”
在男朋友面前，宋泠泠還是很愛美，很愛幹淨，也很需要形象的。
江逐失笑，“我不介意。”
“我介意。”宋泠泠強調，“反正我不可能讓你看到我現在的樣子。”
她深深嘆了口氣，“我自己現在這樣，我自己都嫌棄。”
江逐安慰她，但發現沒用。
此時此刻的宋泠泠，誰都安慰不了。
她隻有洗了頭洗了澡，才有可能找回自己丟掉的自信。
一眨眼功夫，宋泠泠又堅持了大半個月。
她每天，隻能用水擦擦身體，而擦身體的時候，臉和脖子，還有手臂都不能擦。更離譜的是，宋泠泠碰水的時候還需要戴手套，因為手指和手背的汙垢，有可能會因為碰到水，而變得幹淨。
-
宋泠泠在劇組過著煎熬又痛苦的生活。
江逐也算不上輕松。
他每天加班加點，就為了早點把《小巷》後續的工作收尾，然後送審。
這樣，他就可以去給宋泠泠探班了。
江逐有好幾次到隔壁蹭飯，沈蝶都問他，宋泠泠什麼時候回來，她要約宋泠泠去泡溫泉。大冬天的，最是適合泡溫泉。
她還有點想宋泠泠了。
不單單是沈蝶想，江逐也想。
除了江逐外，宋泠泠的粉絲也一直在她超話，在她微博呼喚，她們很久很久沒有看到新鮮的宋泠泠，想看她發自拍，想知道她動態。
遺憾的是，公司沒有發布她的最新消息。
宋泠泠出演的新電影，也沒有大肆宣傳。
這是在籤訂合同時就說過的，餘嘉木不舉行開機儀式，在電影拍攝殺青之前，他們都得為角色保密。
因此，鮮少有粉絲知道宋泠泠又進組了。
即便知道她可能是拍戲去了，他們也不知道她拍的是什麼戲。
一晃。
到了十二月底。
新年的氣氛變得濃鬱，冬日的氛圍亦是如此。
北城下了一場雪。
江逐拍了照片給宋泠泠發過去，隔了幾天他收到宋泠泠回復過來的消息。是厚厚的積雪照片。
山裡下了好幾天的大雪，地面踩下去，都能到小腿位置。
因為下雪，山裡信號更差了。
拍攝也因此停滯了兩天。
江逐收到宋泠泠消息時，正在機場。
次日便是跨年了。
和宋泠泠在一起的第一個跨年，他還是想和她一起度過。
看完她發來的消息，江逐無聲地翹了翹唇。
江逐：「今天有拍攝任務嗎？」
宋泠泠：「有的，餘導說今天要拍一整天，還有幾場夜戲。」
明天又要下雪了。
再不拍，他們根本完不成任務。
江逐：「知道了，注意安全。」
宋泠泠：「嗯嗯，你跨年和沈蝶姐他們一起嗎？」
江逐：「不和他們一起。」
宋泠泠：「？」
江逐：「暫時還不知道。」
宋泠泠：「哦，我這兒信號又不好了，就不和你說了。我先去拍戲。」
江逐收到宋泠泠最後這一條消息時，已經是在飛機上了。
抵達甘城後，江逐租了輛車想去宋泠泠拍攝取景地。
奈何當地人告訴他，山路因為大雪的緣故堵了，車子根本開不上去。
江逐蹙眉，抱著能開到哪就開到哪的想法，直奔目的地。
深夜，江逐順利抵達離宋泠泠他們電影拍攝取景地最近的一個，能停車的地方。
詢問過當地居民，他知道再往前，車子是完全進不去的。
他們上山，隻能靠三輪車。
但半夜，就算是花再多錢，江逐也請不到願意開三輪車送他上山的村民。
……
宋泠泠並不知道這些。
她隻管拍戲。
在跨年前一晚拍完戲後，宋泠泠一行人回去休息。
睡醒時，又下雪了。
餘嘉木正好要拍兩場下雪時候的戲，宋泠泠睡眼惺忪的時候，就坐在了監視器前聽他給自己說戲。
拍完這兩場戲，宋泠泠凍的手腳發冷。
她臉色被凍青，林夏忙不迭給她倒了杯還有點溫度的熱水，“泠泠姐，快喝點水。”
宋泠泠嗯聲，捧著水杯坐在矮凳上。
她抿了兩口，稍稍緩過神來。
“夏夏。”
宋泠泠望著天空下起的小雪，感慨道：“餘唯好苦啊。”
林夏看她，“你也好苦。”
她跟宋泠泠這麼久，還是第一次有這樣的拍攝經歷。
說實話，任誰來這個劇組跟一個月，都會心疼宋泠泠。
宋泠泠好笑看她，“我有什麼苦，我隻是在電影裡演出餘唯的痛苦，可實際上她的苦，是我演不出來的。”
她遭遇的那些痛苦事件，是宋泠泠無法切身體會的。
林夏看她這樣，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她嘆息一聲，拍了拍她肩膀，“再有一個月，我們在山裡的戲份就殺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