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激動什麼？」
他牽了下唇，目光裡含著鄙薄。
「不是一副不在乎世俗眼光的樣子嗎？」
「我認識她這麼多年，為她打過的架不比你少，現在還不是受不了了。」
「他們隻是低聲議論你幾句，你就忍不下去了。」
「陸斯昭，你以為你比我好到哪兒去？」
我低頭看著腳尖，忽然不敢去看陸斯昭此時的神情。
可以肯定的是，在我不給陸斯昭惹來麻煩的前提下，他依舊是喜歡我的。
但現在這種狀況，我也隻能將期待壓得很低很低。
低到如果他為此放棄我，我也最多隻傷心一天就好了。
等待陸斯昭回答的時間莫名被拉得很長。
好像過去很久很久，我才聽到他的聲音。
「果然是——」
陸斯昭再次揚起手，拖著腔調慢悠悠說完後半句話。
「自己爛，以為別人就該一樣爛。」
話音剛落，又一拳砸在了謝崇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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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迫不及待地證明我跟你一樣，就算傷害她也沒關系？」
陸斯昭因為克制怒火，聲音嘶啞到發顫。
「你瞎了嗎？沒看到她有多難過嗎？！」
背對著我的謝崇身影一頓。
他沒有順著陸斯昭的話轉過頭來，隻是淡聲說：
「有什麼關系？」
「反正她也習慣了。」
17
因為這句話，兩個人再次打了起來。
在謝崇準備朝陸斯昭還手時，我撿起草叢裡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用力砸到了他手上。
謝崇疼得整條胳膊都顫了一下。
但好在終於停了下來。
我答應過陸斯昭要保護他。
「我也能為他做點兒什麼」這個認知讓我很有成就感。
我走過去，扶起陸斯昭。
「他說得對，我習慣了的，沒有太在意他們的話。」
接著看向他身上的傷口，想碰又不敢碰。
嘴角又不由得耷拉下來。
「看到你受傷，我才會難過。」
「所以不要跟他打架了，我們去醫院吧。」
陸斯昭還沒說話，我身後的謝崇就莫名輕笑出了聲。
我當作沒聽見，扶著陸斯昭離開。
「元元。」
謝崇再次開口，隻是情緒難以分辨。
「我手流血了。」
我拿出紙巾壓在陸斯昭胳膊滲出血的位置上，沒空回答他。
他突然強調這個幹什麼呢。
我有一點擔心他是不是想訛我。
18
到了醫院。
聽到醫生說他手指關節挫傷時，我眼睛一下子就紅了。
陸斯昭看起來卻一如既往的漫不經心。
開完藥包扎好我們就回了家。
陸斯昭大概看出來了我情緒低落，吊兒郎當地開起了玩笑。
「嘖，謝崇下手還是太輕了。」
我抬起頭，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啊？」
陸斯昭眉頭微挑，視線描摹著纏上繃帶的手。
「隨便打幾下架，挫傷一下，你都感動得不行。」
「再嚴重一點兒你不就更感動了？」
「多感動幾次說不定就喜歡上我了。」
陸斯昭大剌剌靠在沙發上，煞有其事地思考著。
「明天跟謝崇約個時間，看看什麼時候有空再打我幾拳。」
因為陸斯昭表情過於認真。
我被騙到了，以為他在說真的。
忙不迭湊到他面前，脫口而出。
「我已經很喜歡你了啊。」
「別去找打了！」
上趕著求挨打才是奇怪的癖好吧。
「你說什麼？」
陸斯昭緩緩斂起笑，一瞬不瞬地凝視著我。
此時我才後知後覺，我剛剛好像告白了。
盈盈月光下，陸斯昭的緊張和不安被映照得一覽無餘。
我眨了眨眼。
然後雙手攏住耳邊的長發，低下頭。
將一個吻落在了陸斯昭的側臉上。
「不僅僅是感動啊。」
「還有很多很多的心疼。」
「因為喜歡，才會心疼。」
過了許久，陸斯昭才開口。
「也有很多很多的喜歡嗎？」
我點點頭，「有呀。」
之後。
那天就成了我認識陸斯昭以來，見過他笑得次數最多的一天。
我的初戀早在不知不覺中步入正軌。
19
謝崇其實猜錯了。
他嘲諷陸斯昭打人隻是無用功。
然而事實卻是，自那天以後，謠言忽然像一夜蒸發一樣消失不見。
我偶爾會偷瞄旁邊的人，但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沒人再時不時地瞟我一眼。
大概是大家都不想自己的臉變得和謝崇一樣慘不忍睹。
至於有沒有人背後議論，就不值得我再去浪費腦細胞了。
20
宋宜因為傷在頭部，是等徹底痊愈才回的學校。
聽說我和謝崇徹底沒關系後，她真的開始光明正大地追求謝崇。
偶爾目光撞上我，也隻是輕哼一聲，不再說什麼刻薄的話。
我想，正是因為她沒有以前那麼討厭。
我才會在那天站出來。
21
我是在等陸斯昭下課的時候撞見那一幕的。
另外一間教室的人先陸陸續續出來，我看到宋宜穿著裙子走在前面。
後面有個男生幾乎是貼著她在走。
隨即，從男生腿間傳來一道閃光燈。
因為宋宜已經差不多走在最後了，所以身後沒幾個人。
好心出聲提醒她的幾率更少。
好在再次亮起一道閃光時，宋宜注意到了。
回過頭的瞬間，男生把手機揣進了兜裡。
「你在幹什麼？」
宋宜緊緊盯著他質問，聲音沒有絲毫壓低。
「偷拍嗎？」
準備離開的學生嗅到熱鬧的氣息，全都停下腳步旁觀。
男生從容否認。
「想多了吧宋宜。」
宋宜氣得神情都緊繃起來。
「那就把你手機拿出來讓我看看。」
「憑什麼啊？」
男生理直氣壯的。
「你懂什麼叫隱私嗎？」
宋宜垂在身側的手攥得很緊。
「你心虛什麼啊？」
「你就是偷怕了，我都看到閃光燈了，把你手機拿出來，不然我就報警了。」
周圍有看不過眼的同學紛紛出聲催促男生。
讓他拿出手機。
男生咒罵了幾句，依舊不甘示弱。
「你他媽想看，可以。」
「如果證明我沒有偷拍，你明天給我在四個班人都在的大課上道歉。」
宋宜被氣得毫不猶豫就點頭了。
「那你如果偷拍了呢？」
男生撇撇嘴，「那你報警給我送進去唄。」
大家看到男生這麼篤定的態度，也開始有些搖擺不定。
陸斯昭他們班拖堂結束，下課出來圍觀的人更多了。
宋宜目光落在了剛出來的謝崇身上，緊張的神情緩和了一些。
就像是謝崇的出現，給宋宜帶來了底氣。
宋宜點點頭，「好。」
男生將手機拿出來，解鎖後就直接遞給宋宜。
隨便她怎麼翻。
是真的沒有任何照片。
兩三分鍾過去了，有人等得不耐煩了，邊抱怨邊四散離開。
指責對象瞬間變成了宋宜。
女生臉色越來越白，倉皇地翻著各個軟件，喃喃自語。
「不可能啊，我不可能看錯啊。」
她下意識向謝崇求助。
「謝學長，我被偷……」
「跟我沒關系。」
謝崇面無表情打斷她，「還要多久才能解決完？今天實驗是你負責記錄。」
此刻我終於相信謝崇對宋宜的偏愛，都是因為她的物理天賦。
那個男生抱臂靠在牆上，譏笑地看著快要急哭了的宋宜。
陸斯昭被老師留了幾分鍾，最後才出來。
他走到我身邊，沒什麼興趣地掃了眼那邊的鬧劇。
「在看什麼，這麼認真？」
我目不轉睛地盯著男生，沒有理會陸斯昭的話。
直到男生站直身體，不耐煩地對宋宜說：
「查完了手機就還給我，還有，別忘了明天當眾道歉。」
我才看清他的衣服。
為了不給照顧我的人制造麻煩，我很少主動理會這種事。
但這次，我是實實在在地看清了。
「不是這個手機。」
我的聲音使得打算離開的人再次駐足。
男生聞言猛地轉頭看向我。
和剛才遊刃有餘的神情截然不同。
宋宜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急迫地走到我面前。
「你說什麼？」
「那個偷拍的手機，外殼是白色的，和這個不一樣。」
「那個手機就被他插在腰間。」
男生額頭上冒出冷汗。
他倉皇看了眼四周，轉身就跑。
但很快就被別的男生追上來摁住。
掀開他的外套，另一個手機就卡在褲腰上。
宋宜在看到照片那一刻，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
我沒再看她。
和陸斯昭一起離開了。
22
「陸斯昭，陸斯昭。」
「你會不會覺得我有一點多管闲事啊？」
「不會。」
陸斯昭從書包裡挑了一包水果軟糖，拆開遞給我。
語氣溫和而認真。
「你保護了別人，非常厲害啊元元。」
我認同地點了兩下頭。
然後給陸斯昭喂了一顆水果糖，表示獎勵。
在快走出校門的時候，宋宜忽然追了上來的。
「謝謝……」
我哦一聲，又神色如常地轉回頭繼續和陸斯昭邊聊邊走。
沒把宋宜放在心上。
23
一周後，陸斯昭他們小組之前某個比賽的結果出來了。
拿了一等獎。
似乎含金量很高，導師甚至撥了經費開慶功宴。
經費很足，有人帶了女朋友一起。
陸斯昭也就把我帶上了。
我正在專心致志地拌著蟹黃豆腐拌飯。
宋宜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到了我旁邊，把我嚇了一跳。
「喂，那天，你……你眼睛還挺尖嘛。」
我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沒說話繼續拌飯。
宋宜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蟹黃豆腐放進我碗裡。
神情別扭，又不停偷瞄我。
「你為什麼幫我啊？」
「你不討厭我嗎？」
我挖了一勺拌勻的飯正吃著。
聽她這麼說，我隻能先把飯移進兩邊的腮幫子裡，再回答她。
「有點討厭吧。」
「但是我覺得那個男生更惡心。」
她手託著腮，不太高興地「哦」了一聲。
沒一會兒，宋宜又扭扭捏捏地開口。
「對不起啊, 我之前不該罵你智障兒童。」
我頭也不抬地扒拉著碗裡的飯，聲音非常含糊。
「沒關系呀, 陸斯昭也說你是智障兒童了。」
「還把你氣得低血糖了，我們扯平了。」
宋宜：「……」
她又冷著臉給我挖了三勺蟹黃豆腐, 然後忿忿起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我勺子一頓，隨即繼續低頭吃著碗裡的豆腐。
我暫時沒有跟宋宜做朋友的想法，所以不想回應她的示好。
中途服務員端了兩杯牛奶進來, 問陸斯昭和謝崇。
「您兩位剛才各點了一杯牛奶，是放在各自的面前嗎？」
兩個人都指向了我。
「給她的。」
在坐的有不知道我們情況的, 就大大咧咧問了出來。
「我說謝崇, 人家陸斯昭給他女朋友點的，你幹嘛也給他女朋友點？想搶他女朋友啊？」
謝崇漠著一張臉, 也不解釋。
陸斯昭卻直接讓服務員把兩杯牛奶放在了我面前。
神色看不出一點尷尬，反而還有些欣慰。
「謝崇一直拿我女朋友當親妹妹看，照顧她也是應該的。」
謝崇冷哂了一聲，沒搭理他。
陸斯昭自顧自地繼續說著, 語氣非常欠。
「謝崇是不可能對我女朋友有別的想法的，因為我們在一起，就是謝崇撮合的。」
說著陸斯昭拍了拍謝崇的肩膀。
「大舅哥, 謝謝。」
「滾。」
謝崇抖掉他的手, 氣壓越來越低。
陸斯昭輕嗤一聲, 沒跟他計較。
今天的慶功宴同時也是謝崇的送別宴。
聽說他要去緬甸做交換生了。
是陸斯昭向系裡推薦他的。
我喝著牛奶，感慨地搖了搖頭。
陸斯昭真的是很有格局的一個男生呀。
傍晚聚餐結束後, 謝崇攔住了準備離開的我。
他垂著眼，苦澀地笑了下。
「元元, 這段時間我想明白了很多事, 我本來有很多話想告訴你的。」
「但想了想, 還是不說了，以免你困擾。」
我有些疑惑。
所以他叫住我到底想說什麼。
陸斯昭結完賬回來，剛好看到他在這裡犯矯情。
跟他擦肩而過時, 不輕不重撞了一下肩膀。
嘲弄地勾了下唇。
邊拉著我離開, 邊背對著謝崇慢聲道：
「你以為你說了能有什麼用？」
「大舅哥, 緬甸之旅一路順風。」
24
我好像腦子比以前轉得快一點了。
剛到家我就反應過來, 後知後覺「啊」了一聲。
「謝崇好像喜歡上我了。」
陸斯昭臉色一變, 更加驗證了我的猜想。
我驚喜地拉住他的袖子晃了晃。
「對吧對吧，我說對了吧。」
陸斯昭神色驟沉，「這麼開心？」
「嗯嗯！」
「因為我……」
話還沒說話, 唇就被陸斯昭堵住。
他將我壓在沙發上，親吻的力度格外重。
許久才放開我。
「你現在知道也晚了。」
「你已經跟我表白了，敢動歪心思就是出軌, 明白嗎？」
我的嘴又疼又麻。
我有些委屈地控訴：
「我隻是在高興我反應又快了一點。」
「你把我親疼了……」
陸斯昭一怔, 低聲道歉。
「元元, 對不起。」
接著再次俯身吻了下來。
這次動作輕柔很多。
陸斯昭含了下我的唇，又放開。
「對不起……」
我摟住他的脖子, 聲音也不由得放輕。
「你別害怕, 我隻喜歡你。」
陸斯昭手穿過我的腿窩, 把我橫抱起來。
聽說當晚謝崇找我找瘋了。
「（「」「再說一次。」
我被抱進了陸斯昭的房間。
從床上到浴室，再到沙發，躺椅, 樓梯。
被逼著說過無數遍「我喜歡你」。
後來，一切歸於寂靜。
陸斯昭把我從浴室抱出來，替我換了件睡衣。
一個繾綣的晚安吻落在我額頭上。
陸斯昭低聲說：
「我愛你。」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