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手臂沒事,其實當時我什麼都沒想,隻是一想到爸爸有危險,我就沖過去了……」
「而且,雖然姐姐當時沒管您,但好歹也是咱們蘇家的一份子,您就給她留幾千塊……」
前兩天被煙燻過,這會我爸嗓子還是啞的。
他憐愛地看了蘇顏一眼,
「顏顏,你就別替她說話了,我真是寒心,二十多年居然就養出一個白眼狼來!」
說著,他面色一寒。
「什麼都不必說了,遺囑已經定下,不會再改了!」
說著,我爸還恨恨地看了我一眼。
似乎想要從我臉上看見一些他期待的表情——
比如,懊惱,後悔,憤怒……
可惜,又要讓他失望了。
恰恰相反,我甚至還有點想笑。
剛剛為了刺激我,那份遺囑與財產公證都給我看過了。
沒想到,這麼多年讓莊文卉母女私下裡敗壞著,我爸能拿出來的就兩千萬了。
當然,還有一些公司的股份。
但是,就憑這些想讓我後悔,未免太過好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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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扯過一旁的椅子坐下,點了根煙,輕笑。
「好歹也跟在我媽身邊這麼多年,到最後就混下來這麼點?這點家產還真不夠我多瞧一眼。」
說著。
我轉頭看向莊文卉,冷笑。
「當了我爸二十年的情人,還生了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女,讓你女兒賠上一隻手,最後就落下這些?」
「你們難道不知道,我媽去世時給我留了一家公司,以及九位數的遺產嗎?」
我爸一臉震驚。
「公司?」
他聲音驀地拔高了幾分,「你媽婚後一直在家裡,哪來的什麼公司?」
提起這個,我更加想笑。
「婚後二十年,你一門心思地在外面金屋藏嬌上,哪裡知道我媽都做了些什麼。」
「說起來,這公司你應該很熟悉——」
「你的死對頭公司,處處都壓你一頭的遠揚,就是我媽一手建立的。」
「而遠揚那位鮮少露面的神秘董事長,過去是我媽,現在是我。」
「我媽準備了二十年的大禮,今天由我親自拆封送你,驚喜嗎。」
我笑著問他,眼底卻沒有半點笑意。
提起遠揚,我總會想起我媽。
她是我見過最清醒的女人,也是最傻的女人。
她是個極為驕傲的女人,也很聰明。
早在我爸出軌的那幾個月,我媽便通過一些蛛絲馬跡察覺到了,更是去看過莊文卉。
可是,驕傲如她,她不會像尋常女人一樣去鬧,她選擇了沉默。
同時。
她明白,我爸總有一天會負她,於是,她瞞著我爸暗地裡開了一間公司,並開始為我攢錢。
公司分紅後的每一筆收入,她都會原封不動的替我存起來。
她一手創立的遠揚,並將它發展壯大,處處壓著我爸公司一頭。
說她清醒,是因為當所有人都以為她是被蒙在鼓裡的可憐婦女時,她其實暗中籌謀十幾年,隻為盡她所能為我留下保障。
說她傻,是因為哪怕十幾年的背叛,她依舊沒舍得放手。
不離婚,一是為了我。
二是因為,她是真的愛那個男人。
那個辜負了她一輩子的男人。
她是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她驕傲,執拗,沒有人能懂她。
包括我。
不知道要懷著怎樣的心思,才能一邊保持著她的驕傲,默默愛著他,一邊暗地裡為女兒籌謀。
一邊又在等他回頭。
我媽這一生都在賭,賭我爸會不會回頭。
如果他回來,那皆大歡喜,我媽帶著遠揚做禮物,回歸家庭,我們一家三口,共度餘生。
如果他不再回來。
就算她輸了,而即便如此,遠揚以及銀行卡裡的巨額存款,將是她留給我的保障。
而這些,直到我媽去世,我才知道。
有時候,就連我這個親生女兒都不明白,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別扭的人。
她知曉他的所有謊言與背叛,卻保持著她的驕傲,不管,不問,也不鬧。
暗裡籌謀,卻又偷偷等候。
17
一根煙燃盡,我將捻滅了的煙頭扔在他的床頭櫃上。
「總不能空手過來,這就當送你的小禮物了。」
「祝你繼續戀愛腦,和這煙頭一樣,燃燒自己,照亮你的小三和私生女。」
說完,我轉身離開。
走到門口時,我轉頭看了一眼仍在出神的莊文卉。
「對了,我爸遺囑裡提及的股份,還有我媽一份,而我媽早已把她所持有的股份轉給我了。」
「而我私下裡又購買了一些散股,不好意思,現在公司的最大股東,是我。」
「那個老男人隻是在給你們畫餅,一把年紀了,又渣又戀愛腦,你們還真是絕配。」
而我話還沒說完,我爸已經罵著讓我滾了。
我笑笑,轉身出門。
別墅被燒,我與蘇慕便搬去了我在市中心的一套大平層中。
然而。
搬去的第二天,靳嶼卻敲響了我的房門。
這人拖著幾個巨大的行李箱,站在我家門口求收留。
我問他怎麼回事,靳嶼直接往我家裡搬箱子,隻說讓我自己看本市新聞。
我一臉莫名地點開新聞——
靳家小少爺公然宣布與家裡斷絕關系?
我飛快掃了兩眼,一把攥住了靳嶼的袖口,「怎麼回事?」
靳嶼回身看我,輕描淡寫地應道。
「蘇晚,我知道你和我分手的原因了。」
「我都知道了。」
隻說了些兩句,靳嶼便再不開口,默默地往屋子裡搬行李。
我還沒點頭應允,這人便自顧地把行李搬去了我臥室隔壁。
蘇慕向來懂得避嫌,昨天搬來時,他便選擇了位於門口,距我最遠的那個房間。
對比,靳嶼十分滿意。
還勾著蘇慕脖子說晚上要請他喝兩杯。
我本想斥責兩句,說蘇慕身體原因,不能喝酒。
可看著面前一動一靜的兩人,卻又有點想笑。
蘇慕安靜。
靳嶼則相反,他跋扈又鬧騰。
兩人湊到一起,竟也十分和諧。
那些讓靳嶼回家的話,我隻字沒提,我向來不喜歡虛偽,更不會說些「不要為了我和家裡鬧翻,你媽媽也是為了你好,快回家」之類的屁話。
那是聖母的臺詞。
他母親為了逼我們分開,對我做的那些事,我就是無法釋懷。
而靳嶼雖然性子暴躁了些,卻也是一個成年人。
他有權利決定自己的一切,而他究竟是與家裡和解還是決裂,都由他自己決定。
我尊重,但不參與。
18
一月後,我爸來了。
他帶了很多我過去愛吃的零食來看我,說話溫聲和煦,眼裡滿是憐愛。
不過——
特別假。
可他似乎覺著自己演技很好,先是將我的住所看了一遍,然後坐在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他這些天對我的擔心。
又時不時地講兩句過去。
而我端了杯檸檬水,倚在沙發上看他強行煽情。
近半小時的鋪墊過後,他終於切入正題——
「晚晚,最近的競標,你能不能讓給咱們公司?」
咱們,公司。
一月前,還在公司鬧著要將我股份收回的我爸,此刻又改口成了咱們公司。
而他口中所說的競標,我知道。
最近有一場商業競標,對於遠揚和我爸的晨星而言,都是一次很好的機遇。
見我沒說話,我爸語氣再度放軟了些,
「晚晚,爸爸知道,你還在為之前的事傷心。其實爸爸當時也是賭氣,因為在爸爸心裡,你是我的大女兒,咱們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你才是爸爸最親的人,你當時漠不關心讓我覺著心寒而已……後來,是你莊阿姨告訴我,其實你也準備跑回去救我,爸爸知道錯怪你了。」
說著,他攥住我的手,兩眼一紅。
「爸爸知道,這些年虧欠你和你媽媽太多,以後,爸爸會多彌補你的,連同你媽媽那份一起,好嗎?」
他又說了很多。
不愧是親生父親,知道話怎麼說最戳我心窩。
我紅著眼看他,眼淚吧嗒吧嗒往下落。
「我知道了爸,放心吧。」
我握住了他的手,輕聲承諾。
……
我爸離開時,再三讓我搬回我們的新家住,我點點頭,
「好,等我這兩天收拾一下東西,就搬回去。」
我爸這才放心離開。
關門。
我面無表情的揩了下臉上的淚痕,撥通了一則電話。
「陳秘書,下周的競標,全力以赴,務必拿下。」
穿衣鏡前,我打量了一下鏡中自己的臉。
眼底的那幾分動容,早在關門的那一刻消散不見。
其實,有時我也的確疑惑,我媽那麼聰明的一個人,為什麼偏會對我爸死心塌地?
戀愛腦,又渣,又蠢。
他居然真的會相信,我會因為他這一個多小時的親情攻勢,而放棄這次競標。
活到這個歲數,我爸也真的難得的天真。
19
一周後,我爸幾乎打爆了我的電話。
而我,剛剛競標成功,要忙的事一堆,哪有心情理會那個剛被戲耍了一通的爹呢。
此次競標失敗,對晨星打擊很大,損失也不少。
夠莊文卉和我爸鬱悶一陣子了。
我坐在椅上,在落地窗前俯視窗外。
不出意外的話,莊文卉又要帶著她的寶貝女兒來鬧了。
不過,讓我意外的是——
兩天過去,竟都還風平浪靜。
我爸沒有再給我打電話,莊文卉也沒有找過我。
可我低估了莊文卉的狠辣與愚蠢。
她的確沒有來找我,可競標後的第三天,我走在公司樓下,有人高空拋物,沉重的花盆掉落在我面前。
迸濺的碎片與泥土,重重劃破了我的小腿。
我沒什麼事,卻也受了驚。
這棟商業樓管理很嚴格,高空拋物更是從未有過的現象。
更何況,是在我剛剛競標結束後。
這不是意外,更可能是謀殺。
雖然,我有些懷疑誰會用這麼愚蠢的方式來殺人。
我當即便報了警,可因為沒有人員傷亡,警方隻是象徵性的逐戶詢問警戒一番,最後查不到作案者,便也作罷了。
可我不肯罷休。
因為,有公司員工反應過,當天下午,有人見莊文卉喬裝進了我們公司大樓。
遠揚與晨星是出了名的死對頭,莊文卉又是晨星的老板娘,所以我們公司一些員工也知道她。
但是剛巧,我們這棟樓的監控這兩天壞了。
可我還是通過其他手段找足了證據。
將證據拷貝進 U 盤,我去警局之前,給莊文卉打了一通電話。
「莊阿姨,那天沒有砸死我,是不是很可惜?」
莊文卉沉默了一下,隨即否認,「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我輕笑。
「不用裝了,證據我已經找到了,咱們警局見。」
說完,我便掛斷了電話。
而我不過是去之前讓陳秘書給我買了杯咖啡,喝了咖啡準備出門時,便撞見了我爸。
空無一人的走廊裡,他風塵僕僕趕過來,氣喘籲籲。
「晚晚。」
他快步走到我面前,眉頭緊鎖,「真的是你莊阿姨做的?」
「嗯。」
我攥緊了手中的 U 盤,
「是她……爸,你娶的這個女人真是蛇蠍心腸,那天若是再偏上一點,我就要血濺當場了!」
以當時花盆砸碎的程度來看,如果當初是砸到我頭上,估計我沒什麼活命的機會。
倒還真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我爸一臉震驚,「怎麼可能……」
說著,他從我手中拿走 U 盤,「她再怎麼也不至於下死手啊,我不相信,我先看看。」
而我還未反應過來,U 盤已被他拿走。
驀地。
U 盤被重重摔在地上,隨之而來的,是我爸拼盡全力的踩踏。
U 盤碎開。
一如我的心。
「爸!」
我跑上前去攔他,一臉驚慌,「裡面是莊文卉推下花盆想要砸死我的證據,你別踩啊!」
可我這般說著,他卻踩的更加來勁了。
U 盤被他踏碎。
我緊緊攥住他手腕,
「爸,你知道是莊文卉要害我的,可你怕我把她送進監獄,所以才來銷毀證據是嗎……」
證據被銷毀,我爸松了一口氣。
他這才抬頭看我,眼神卻已然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