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靈晰揉揉最近越發疼痛不安的腦袋，幹脆利落的把袖子撩了起來，露出上面蜿蜒而下的黑灰色的紋路，“來找你救命。”
謝柯瞳孔縮了一下，“這是什麼？”
顧靈晰緊蹙著眉，冷笑一聲，“大概是哪個看我不順眼的貴族，搞到的毒藥吧。”
他最近這段時間，和太多勢力撕破了臉皮。
包括這次，就算他手裡已經有了神秘人提供的充足的證據，但若不是有父皇和以白文雅一派的貴族在他身後支撐，或許這次他壓根沒辦法將長鼻象公爵一家送上軍事法庭。
也許那些貴族懷恨在心，才會想辦法讓他中了毒，甚至他到現在也沒有找到是哪些貴族下的手。
為了不打草驚蛇，顧靈晰忍著身體越發嚴重的不適，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謝柯。
經過這一段時間和那些貴族的鬥智鬥勇，顧靈晰倒是比之前聰明了一些，這次找謝柯他誰都沒告訴，隻是找了幾個親信，掩住了所有出行的蹤跡，經過一番調查之後才找上了謝柯。
謝柯已經從震驚中回過來神來，他小心的抓住顧靈晰的胳膊，反復察看，“是隻有這一處毒素蔓延嗎？”
“腿上也有。”顧靈晰拉起了褲腿，露出了一階快要腐爛的小腿。
謝柯倒抽一口涼氣，給他做了一個檢查和毒素分析。
在等待結果出來的時候，顧靈晰看著擺在屋子中心，造型熟悉的探測器，皺著眉，“你這兒怎麼會有顧訓庭做的東西？”
謝柯把提取的顧靈晰的血液和毒素分別用儀器化驗，聽到他半帶嘲諷的口氣，有點不高興，“我這兒怎麼不能有顧訓庭的東西了？要不是他留下的東西，我和外面那些人都得死。”
顧靈晰暴躁的砸了一下桌子，“嘖，他現在倒是做起好人了。”
謝柯猶豫了一下，說，“你知道陸晚晚嗎？”
顧靈晰抓了一下頭發，“知道，那個選了顧訓庭的，天賦很好的雌性，真沒眼光，居然看上了顧訓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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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腳下這顆星球是人家陸晚晚的。”謝柯把化驗結果拿了出來，掃了兩眼，嘆息一聲，“而且，你等會兒要用的藥，說不定也隻有靠陸晚晚才能制出來，你還嘲笑人家眼光差？”
顧靈晰：“……”
他垂下眉眼，“我什麼情況？”
謝柯嘆了口氣，“你中了兩棲類獸人身上的毒素，資料庫裡沒有記載，應該是獸形罕見的類型。”
“兩棲類？”顧靈晰皺著眉，開始思考起，哪些貴族是兩棲類的原形。
“毒素已經蔓延到經脈，隻靠手術很能完全治愈，幸虧你找到了我。”謝柯推了推眼鏡。
“先做個手術，能提取的我先幫你提取出來。”謝柯說著，“我這兒有從晚晚那兒留存的一些淨化元素，配合著藥物一起，用個二三十天，你大概也能恢復七七八八了。”
謝柯有點感慨，之前在曼斯拉星，他時不時就會找陸晚晚存下一些淨化元素，沒想到現在還真派上用場了。
……
手術進行的還算順利，但顧靈晰還是疼的不能自已，謝柯看他抽搐的身體，隻好拿出了一個存留好的玻璃瓶，開了一點點的小口，讓顧靈晰小口小口的呼吸。
淨化元素流入身體內，壓制了那些還殘存在經脈裡的毒素，顧靈晰感覺好受了很多。
他也沒心思嘲諷陸晚晚看上顧訓庭眼光差了，腦袋裡除了回去定要和那些腐朽的貴族死磕到底的念頭之外，又多了一個想法，“陸晚晚在哪？”
謝柯心思動了動，“她正在和顧訓庭參加適應性測試。”
“適應性測試？”顧靈晰一下坐了起來，激動的把一瓶淨化元素都吸完了，愣了一會才像反應過來什麼一樣，痛苦的皺起了臉。
他突然想到之前調查貴族的時候，無意間發現弟弟顧錦對顧訓庭的適應性測試路線動的手腳，心情一下復雜了起來。
盡管他知道哥哥的死不能怪顧訓庭，但他卻依舊無法原諒他。所以在知道顧錦做了這件不光彩的事情之後，他也沒有阻止，隻是冷眼旁觀。
但現在，知道謝柯和羽翼族的人都是被顧訓庭救下的之後，他的心情又復雜了起來，問，“陸晚晚很喜歡顧訓庭麼？”
謝柯隱隱覺得大概是發生了什麼，他引導了一下，“是啊，你不會對他們的測試做了什麼吧？”
顧靈晰臉色一下尷尬起來，“我是那種人嗎？”
他有點暴躁，“你什麼意思？你想說我因為討厭他嫉妒他就想讓他不通過適應性測試？”
謝柯在心裡翻了個白眼，顧靈晰的脾氣這麼多年了竟然還是一點都沒變，剛做完手術的痛苦都不能讓他安分一些。
“如果你覺得你不對，完全可以調查一下。”
謝柯面對昔日熟悉的老同學，也沒了偽裝的耐心，笑眯眯的說，“對了，我這兒裝著淨化元素的藥品不一次性給你，等陸晚晚和顧訓庭的適應性測試地點沒問題，我再寄給你。”
顧靈晰：“……”
顧靈晰嘆了口氣，但心裡卻輕松了一些，謝柯的話看起來是威脅，但實際上是給他調查陸晚晚和顧訓庭的適應性測試路線一個臺階，畢竟他總是越不過心裡的成見和坎。
謝柯看著他的表情，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靈晰，你真覺得顧訓庭當年是為了給他好不容易才擊退的蟲族軍隊打開星門，才執意出徵的麼？”
顧靈晰臉色難看，“突然提起這個做什麼？他不是已經默認了嗎？”
當年顧訓庭的事，對外界說的模糊，但貴族和一些有背景的人內部卻流傳著一個說法——
說是顧訓庭從一處名為“銀河系”的域外戰場回來之後，就被蟲族洗腦，背叛了他們。
謝柯嘆了口氣，“我隻是想說，之前陸晚晚帶顧訓庭到我這兒來治療，我發現他精神池受損，雖然有點狗血，但從醫學的角度上，他到現在還有些記憶受損。”
顧靈晰瞳孔一下縮緊，片刻後攥緊了手，冷笑一聲，“不可能。”
“當初是有人給他檢查過的，說他確確實實是清醒著……”
“是你檢查的？”謝柯坐在一邊的凳子上，打斷了他。
顧靈晰也說不下去了，當初同一時間被爆出的事情太多，當時的他已經失去了理智。
“好了，治療結束了你走吧。”謝柯有點點冷酷無情的意味，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和我不一樣，如果你開始懷疑了，就睜開眼睛看看，不要老是活在自己的臆想裡。”
他這話說的有點重，但顧靈晰倒是沒有生氣。
他難得有些失魂落魄的帶著偽裝的侍衛們上了飛船，越是回憶，就越覺得記憶裡的一些東西變得可疑起來，好像在被一點點放大。
他突然記起了那天帝國內部的審訊庭上：
那些最近被爆出汙點的貴族們，當時仿佛佔據了道德制高點的貴族們，是多麼的義正言辭；
也記起笑眯眯的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們，信誓旦旦的保證過顧訓庭是完全清醒的；
站在弟弟們身邊的“受害者”家屬，弟弟們一個兩個似乎很痛苦的表情；
悲痛欲絕的母後和對此不可置信的父皇、恰好有事不在首都星的哥哥、押解著罪人手持光粒武器的獸人侍衛……
還有高高的、一眼望下去看不到“罪人”痛苦顫抖、無法出聲的刑訊臺。
他依稀記得，那天首都星天氣很好——
天藍如洗，陽光明媚，萬裡無雲。
……
顧靈晰離開後不久，謝柯想了想，還是把他們適應性測試可能出問題的事情告訴了顧訓庭。
小公主隻是平靜的表示：“我知道了。”
通訊那頭的謝柯：“……”
顧訓庭看著這一串省略號，抿著唇說了句，“謝柯，謝謝了。”
雖然他的記憶還是十分模糊，可他還是清楚的記得，一直有很多人是看他不順眼的。
適應性測試這樣大的事情，他怎麼可能毫無防備。
他一早就調查過，在他們選的這一條航線上，確實有兩顆星球有些問題。
不過他從一開始，就沒準備帶陸晚晚真的在那兩顆有問題的星球上測試。
謝柯那邊猶豫了半響，沒有把顧靈晰過來的事情說出去。
現在陸晚晚和顧訓庭好不容易脫離皇室和貴族那些惡心的事，有人追著他們不放他謝柯也不是吃素的，他醫生的身份行動便利很多，他先調查著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
起碼，在這段時間，讓他們輕松一些吧。
看著謝柯的表情小公主大概就猜到了什麼，但他沒有拆穿謝柯，也沒打算辜負謝柯的好意，隻是順著他的話，掛掉的通訊。
他看著紫疏光星窗外漂亮的星雲，點開了光腦。
片刻後，一道虛擬的數據體就悄悄出現在了星網空間內。
小公主熟練的輸入了“顧訓庭”三個字，然後面無表情的穿梭過那些夾雜著謾罵和子虛烏有事實的數據流，越過片片浮光暗影和無數黑掉的房子。
他認真的尋找著，然後在光弱之處，尋到了一間亮著暖光的小房子。
房門外種著虛擬的花朵、刻著許多木牌。
走廊掛著串串風鈴，在暴雨將至的陰暗數據城裡，顯得有些脆弱的搖擺著。
這是，陸晚晚為他亮著的房子。
靠近小房子的時候，他下意識的放緩了腳步。
讓人意外的聲音從亮著暖燈的房間裡傳了出來——
“軟軟，你怎麼在這兒？”
陸晚晚看著她私人的星網空間裡突然的機器貓，有點無奈了。
之前她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帶軟軟過來“清掃”一遍這裡的小屋子，再多掛一串風鈴或木牌，算是為小公主的祈福。
今天，按照時間，應該要打掃了，她就趁著晚上修煉結束的空隙，摸上了星網，沒想到軟軟居然也在這兒。
“今天是打掃的日子啊。”軟軟說，“軟軟是記憶很好的機器人管家，才不會忘。”
陸晚晚拿軟軟沒辦法，隻好熟練的買下了一個虛擬木牌。
“晚晚今天要寫什麼？”軟軟問。
打掃？
熟悉的電子音響起，小心的躲在屋子邊上的小公主微微驚訝的睜大了眼——
原來，每隔一段時間，陸晚晚都會到這兒來清理麼？
在這片沒有任何意義、沒有人會在意的名為“顧訓庭”的枯城裡。
他是五天前偶然發現這個小房子的，他一直以為，晚晚房子外面掛著的那些木牌和風鈴下，是沒有字跡的。
現在看來，是晚晚設置了不對外開放的功能嗎？
她……
會寫什麼？
心跳響動，顧訓庭攥緊了手，眼尾紅了一圈，無恥的豎起了一對禿耳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