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把地面染成像棉花一樣柔軟的深紅色，看起來一片紅霧朦朧，十分詭異。
顧靈晰慢慢從疼痛之中醒來，忍著肩膀和胸口的不適，拔下了手腕上戴著的測試體徵的手環。
“我現在就要回去。”
金色的大熊低啞著聲音，語氣沒了之前的暴躁，倒是多了幾分沉靜。
在剛剛麻醉的時間裡，他並沒有完全失去意識，反倒覺得自己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他想起來，在顧訓庭被判定前兩天晚上，大哥去見過他一次。
隻是回來後就病倒了，迅速到讓他無法參加那一次對前任帝國元帥的審判。
等一切塵埃落定，在姨母和幾個帝國頂尖醫生的治療下，大哥的身體依舊每況愈下，直至病逝。
也是從大哥病逝過後，母後也病倒了，父皇脾氣越來越差。
弟弟們倒是沒多大變化，明禮依舊知禮懂事，阿錦依舊沉穩內斂，鈺兒依舊遊戲星際。
顧靈晰一直以為，大家隻是想努力維持之前生活的樣子，為了不讓失去了大哥的母親傷心。而父親的變化，隻是因為不能接受哥哥的逝世和母親的重病。
他也一直給自己洗腦，當初那個桀骜囂張的少年，也一定在之前突然消失的半個月裡被蟲族洗腦背叛了帝國。
他痛恨之後顧訓庭被爆出來的一系列醜聞，但也默許了、甚至暗中幫著病重的哥哥，一起阻攔初期那些想要將顧訓庭直接弄死的權貴。
他還記得哥哥的遺願——
冷風，雪夜。
哥哥難得比平時精神了許多，半躺在柔軟的床上，金發垂在耳側，藍色的眼睛很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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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隻叫了他一人。
身量高大最近憔悴了不少的金色大熊，推開了雕刻著繁復花紋的門，將大衣隨便放到了一邊，紅著眼坐在他身邊看他。
“靈晰。”顧靈川叫了一聲他的名字，皺著眉看他，“都這麼大了，今天受了什麼委屈？”
顧靈晰攥緊手掌，開口眼淚就下來了，“哥。”
顧靈川隻是無奈的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和他說了很多事。
“哥哥希望你以後可以照顧好父皇和母後。”
“照顧好自己和弟弟們，好好生活。”
當時他隻顧著傷心，但現在回憶起來，腦海裡哥哥的表情又清晰了起來。
他記起來，他眉宇間是濃濃的疲憊和倦怠。
那雙藍色的眼睛裡，好像什麼裝著了然的澄澈。
他好像隻是很平靜的正視了自己的即將迎來的結局，並對此坦然接受。
顧靈晰咬著牙，望向一邊的謝柯，“我的身體還有治愈的可能嗎？”
謝柯說，“當然有。”
他調配著藥物，“隻是需要一段時間，而且絕對不能再繼續接受含有毒素的東西了。”
顧靈晰沉默的點點頭。
謝柯猶豫了一下，“對了，之前顧訓庭改造了一個機器人。”
“他……”
謝柯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顧靈晰打斷了，他大概還是不太能接受自己剛剛看到的一切，冷笑一聲，“呵，你和顧訓庭聯合起來弄出這種視頻來騙我的？”
謝柯翻個白眼給他，心道不和這種被洗腦了二三十年的人計較，隻是把657叫了過來。
“你好。”657雖然冷冰冰的，但系統裡卻被刻上了“懂禮貌”的程序，客氣的和顧靈晰打了個招呼。
顧靈晰看著它復古的造型，總有種自己可能被顧訓庭耍了的感覺，“市面上最古老的保姆機器人？是我眼瞎了嗎？”
“幹嘛？瞧不起老型號的保姆機器人？”謝柯有點不爽，完全忘了自己以前對保姆機器人也是有點嫌棄的，伸手搭在657肩上，“它可比你厲害。”
顧靈晰望著657，想到以前顧訓庭也需要搗鼓一些造型奇特的小機器人，看著657甚至都沒亮起來的電子屏，奇妙的被扶平了內心的暴躁情緒。
顧靈晰問：“他給我這個保姆機器人做什麼？”
謝柯說：“保護你。”
顧靈晰：“……”
謝柯：“它體內裝著小型探測儀和毒物鑑定器，擁有變形能力，戰鬥力很強。”
顧靈晰一下說不出話，他梗著脖子，很想說自己不需要，但理智卻告訴他，他很需要。
謝柯神色復雜的看著失魂落魄的二皇子，語氣沒那麼冷漠了，也猜到以他的脾氣，大約是沒有臺階下，於是主動遞了一個臺階給他。
謝柯說：“都已經這個時候了，沒必要再繼續帶著仇視的目光，如果你還是不相信，完全可以將我當成人質，帶著這個探測功能強大的機器人，去看看是不是我們騙你。”
顧靈晰點點頭，“好。”
隻不過，他沒有要謝柯留下來當人質，隻是將657帶在了身邊。
謝柯給了顧靈晰一個加密過的光腦，裡面有同他聯系的通道，讓顧靈晰想明白後聯系他們。
接著從他那兒得到了一筆數目可觀的治療費，用自備的工具將飛船修復好，兩人便就此分開。
……
顧靈晰那邊，帶著657和幾個心腹上了飛船。
剛剛動過手術，即便有陸晚晚的淨化元素在，他的感覺也還是很不舒服。
腦袋被巨大的信息量衝擊到快要爆炸，心口也一抽一抽的疼。
“嘀——”光腦亮起，是顧明禮發來的通訊請求。
顧靈晰煩的要死，直接掛斷，發了個“哥哥現在頭很暈不舒服”的消息過去，然後像一頭廢熊一樣，趴在床上。
他視線落在657機械腦殼上，想到顧訓庭以前的習慣，調侃的問，“你有沒有名字？”
657的電子屏終於亮了下，它在自己的芯片裡搜索了一陣，成功搜到一張合成的不是很明顯的全家福——
上面有兩個人和很多機器人。
明顯夾帶著合成人的私心——
從左到右，在下方依次有小小的標注。
顧訓庭（晚晚的夫君）、陸晚晚（訓庭的夫人）、軟軟、方方、圓圓、舊名992（新名“久久”ps：該名尚未通過晚晚認證）、舊名657（新名“溜溜”ps：該名尚未通過晚晚認證）、撼宇（待回歸）、0731和飛船白白（尚未產生任何自主意識）
657分析了一下，很快判定出家裡的家庭地位，然後十分冷漠的回答，“657。”
——在顧靈晰正同657說著話的時候，謝柯已經和陸晚晚他們說完了今天發生的事情。
陸晚晚看著他發來的對顧靈晰的評價：
“一頭熊完全震驚呆滯了。”
她想了一下一頭震驚的熊的樣子，沒忍住笑了起來。
小公主瞅見她對著“熊”笑的開心，心尖一下湧上一些莫名的情緒，在那瞬間掩過了他原本因為昨夜那個升級了夢，開心興奮和害羞的心情。
等陸晚晚覺得好像哪裡有點不太對，收起笑意的時候，就發現原本坐在她對面，同她一起看謝柯發來消息的某大貓冷著眉眼，俊臉上明明白白寫著‘快哄我’。
陸晚晚關了光腦，對上他的視線，“嗯？”
小公主抿了抿唇，聲音冷清的如同冬泉，“你……很喜歡熊？”
陸晚晚愣了下：“……我還好。”
顧訓庭挑了一下眉，黑色的長睫壓下湧動的醋意，心口難受。
他眉弓之間藏著一片黑漆漆的陰影，讓她頗有那麼一些風雨欲來的感覺，就連周圍的氣溫都好像低了些。
這是怎麼了？
陸晚晚眨了眨眼，餘光瞥見還亮著的光腦，突然有些福至心靈，有點哭笑不得。
難道……
小公主在吃醋麼？
她有點疑惑自家大貓先生是怎麼得到這個結論的，但還是決定哄哄他，“我還是更喜歡貓科的。”
不過她話音落下，不知道吃了什麼飛醋的小公主顫了顫睫毛，覺得心情好了一些。
但他其實又有一些狡猾，想趁機試試昨天夢裡新的親吻方式。
那樣的話，應該能讓她留下更多的，屬於他的味道。
陸晚晚隻看到大貓貓壓下唇角，視線夾在著她有些不懂的情緒。
她有點沒反應過來，看著小公主站起身，又在她身側坐下。
“……？”
她望向他，臉上傳來微痒的觸感，他漆黑的眼睛在她視線裡放大。
小公主一手撐著沙發，一手輕輕撫著她的面頰，難得主動的吻了上來。
這次誰都沒有閉上眼睛，陸晚晚同他視線相觸，跌入那人狹長漆黑的眼裡。
心跳迅速加快，臉頰和耳朵也一下燙了起來。
陸晚晚丟人的落敗了，先一步閉上了眼睛。
她隻覺得他睫毛打在眼睑上，呼吸很熱，痒痒的，唇上也溫溫軟軟的。
在她以為，這次依舊會是像之前那樣純潔的吻的時候，唇上傳來輕微的刺痛。
他輕輕咬了她一口！
陸晚晚一下驚訝的睜開了眼，看見他半闔著眼，眼尾紅了一圈，眼底是壓抑不住的瘋狂。
隻偏偏，他給她的，又是那樣克制的吻，像是青澀的少年。
陸晚晚心口悸動，輕輕閉上了眼，安靜的任由她的‘少年’親吻，隻是在他終於意識到自己有點過分、松開她、結結巴巴的想要道歉的時候，幹脆把頭埋在了他懷裡。
“……”小公主用力把人抱緊，唇角紅的，臉也是紅的，像是沉醉一樣沙啞著聲音，難得說著霸道的情話，“隻能……”
“隻能喜歡我。”
陸晚晚聽著他越來越快的心跳，沒忍住笑了一聲，“那你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