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鐸笑道:「早有耳聞,秦家元清樂善好施,一曲琵琶彈得極好,沒想到還有傾國傾城的容顏。」
秦深附和道:「我長姐的琵琶技藝,便是宮裡樂師也比不過。」
蕭鐸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下個月小滿,宮裡會舉辦宴會,屆時不知是否有幸能聽一曲元清姑娘的琵琶?」
還不等我回答,秦夫人便替我應下了:「六皇子親自邀約,我們家元清定Ṫû⁻會用心準備的。」
我知道,秦夫人不會放過任何增長自己名利的機會。
10.
這些日子,就連向來很少關心後宅之事的寧遠侯都時時叮囑我好好練琵琶。
當秦家的重點都放在我身上時,秦深便能隨心所欲做很多事情了。
「秦深哥哥真好,他是除了姐姐以外對淺淺最好的人了。」淺淺拽著我的衣角細數這些天秦深帶她去吃的美食:
富春樓的醬肘子、千客居的烤鴨、綠竹軒的冰酥酪……
我看著胖了一圈的淺淺,捏了捏她的小臉:「那這幾天淺淺自己繡一方手帕送給秦深哥哥,表達謝意可好?」
淺淺點點頭:「嗯呢,姐姐幫我挑個樣式。」
「就繡淺淺最喜歡的小兔子吧。」我終究還是說了出來。
窗外下著春雨,我彈著琵琶,淺淺繡著手帕,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隻可惜,這副平靜很快就要被打破了。
我讓淺淺繡的兔子,是她第一次見到秦深時放的風箏樣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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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小滿那日,我跟著秦夫人拿著六皇子的邀帖進宮,在一個妃嫔面前秦夫人笑得很諂媚。
宴會在御花園內舉辦,我品階不夠,全程低著頭。
直到聽到蕭鐸柔聲說:「兒臣知道父皇喜歡聽琵琶,特意請了如今京城裡琵琶彈得最好的元清姑娘來。」
我微微抬頭,蕭鐸在皇子中堅定地朝我點頭。
我抱著琵琶走到中間,恭敬地朝著皇帝、皇後及妃嫔們行禮。
「秦家大姑娘不但名聲好,姿色也是一等一的出挑。」皇後笑著說道,但眼角都是鄙夷。
我知道,在她眼裡我和樂姬並無區別。
我彈了一曲《雨落語》,這是蕭鐸母妃蘭貴妃譜寫的曲子。
隨著我的彈奏,皇後、太監總管、秦夫人等均變了臉色。
蘭貴妃去世這些年,皇帝思念過甚,沒人敢在宮裡提她,恐惹皇帝傷心。
一曲奏畢,我抱著琵琶行禮,皇帝遲遲沒有開口,我便一直跪在地上。
直到我腿麻了,皇帝才緩緩開口:「你知道蘭貴妃?」
「小女未曾有幸見過貴妃娘娘,隻是聽師傅講起,若論琵琶技藝,古往今來無人能及貴妃娘娘。今日鬥膽獻曲,是想向貴妃表達敬意。」
皇帝沉默了許久,低聲說道:「朕還以為,這世間的人都忘了蘭貴妃。還好,你記得。」
「將蘭貴妃的玉琵琶取來,賜給秦元清。」
我賭對了。
皇帝需要人記得蘭貴妃,需要有人像緬懷其他亡人一樣緬懷她。
好表明蘭貴妃確實是病死的,可以被堂而皇之提起的故人。
我要做第一個挑破他心裡那層屏障的人,擁有這天下最尊貴的人給予我的特權。
12.
那日在離開皇宮的馬車上,秦夫人笑得臉都要僵了。
沒過幾日,我在寧遠侯府便有了自己的院子:「我的兒,如今你也十三歲了,該有自己的院子了。」
淺淺並不知道有自己的院子意味著什麼,她隻知道以後她可以想吃什麼就吃什麼了。
淺淺捧著一碟子玫瑰酥邊吃邊感嘆院子真大,又拿起一塊喂到我嘴邊:「姐姐快嘗嘗,秦深哥哥著人一早去排隊買來的。」
我替淺淺擦去嘴角的酥皮:「秦深哥哥每天都帶你出去玩兒呀?」
淺淺點點頭:「秦深哥哥說他喜歡和我在一起。他特別喜歡我送的手帕,每天都帶著。」
淺淺笑起來像是一團肉丸子,白白糯糯讓人忍不住想一口吃下去。
「姐姐這一輩子呢有兩個心願,其中一個就是我們淺淺能永遠無憂無慮,吃得開開心心,做姐姐的乖寶寶。」我摟過淺淺入懷說道。
淺淺在我懷裡扭了扭,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剩下的那個心願,淺淺幫姐姐實現。」
13.
現在我在侯府最大的價值,便是彈得一手好琵琶。
有了商議的資本後,我去向秦夫人要了侯府對牌:「西街有個琵琶彈得極好的繡娘,女兒想去拜師學藝。」
秦夫人拉著我的手親切地說道:「好,我會備一份厚禮。隻要你高興,做什麼母親都樂意。」
我到繡坊時,秋娘已經在等我了。
「快讓我看看,長大了,太好了。上次在樂善堂我隻能偷偷在屏風後看兩眼姑娘,心裡一直惦記著姑娘和淺淺。」秋娘拉著我的手抹淚說道。
我緊緊抱著秋娘:「這些年委屈姨母打理繡坊和樂善堂幫我,待我報了大仇,再來感謝姨母。」
秋娘笑道:「說什麼謝。當初若沒有你母親救我,如今我已是孤魂野鬼。隻要你好好的,我也就安心了。」
「蘭貴妃當年最愛的湖藍色並蒂蓮花綾羅裙,隻有姨母會做,要趕在立夏做好。」
我需要這條裙子,攻破皇帝心中最後的防線。
14.
入夏後燥熱,皇帝會去避暑行宮住兩個月。
「六皇子請寧遠侯府秦元清前往行宮籌備荷花清宴。」
我到行宮時,蕭鐸已經在等我了。
他抬眼看了看我:「可都準備妥當?」
我笑道:「六皇子吩咐,自然已準備齊全。」
那日從皇宮離開時,蕭鐸在一尊青花瓷瓶旁笑著看了我一眼,我便明白,他想讓我幫他,而我也需要他幫我。
就一個眼神,一拍即合。
荷花清宴上,我穿著那件湖藍色並蒂蓮花綾羅裙,抱著那把玉琵琶,坐在畫船上彈奏了一曲《青花念》,一曲奏完,皇帝已經紅了眼眶。
「倒是有幾分年輕時蘭貴妃的神態。」皇帝看著滿池荷花,似乎是在懷念那一年明媚的蘭貴妃。
當年隻因蘭貴妃說了一句「喜歡在荷花池邊彈琵琶」,從此便有了荷花清宴。
回府後,皇帝身旁的總管太監親自來侯府送來塊通行牌子:「陛下喜歡聽姑娘彈琵琶,這牌子您收好,以後出入宮裡方便些。」
秦夫人欣喜若狂,今日送镯子,明日送簪花,後日上貢的青葡萄便到了我院裡。
很快,京城裡人人都知,寧遠侯夫人對養女元清好極了。
我從來不在意她在外人跟前表現和我母女情深的一幕,這一幕越是深入人心,日後懷疑我的人便會越少。
15.
初秋,秦深陪著蕭鐸去垂釣,順便帶著我和淺淺。
淺淺脫了鞋襪在淺水裡嬉鬧,秦深就在一旁寸步不離地守著。
蕭鐸看著遠處的兩人低聲道:「你那一曲《青花念》, 彈得很好。」
《青花念》是蘭貴妃與皇帝相愛時譜寫的,也是她生前所奏的最後一曲,彈完那一曲後她一口血吐在了自己最愛的琵琶上。
「六皇子那日不怕陛下怪罪?」我問道。
蕭鐸自嘲地笑了笑:「我不過是在荷花清宴前讓他多看到了些母妃生前喜歡的物品罷了。他心裡對母妃的愧疚越深,在看到你像母妃當年於荷花池中彈《青花念》時就會越懊悔。所以他不會罰你,隻會給你更尊貴的身份。」
我收起釣竿取下一條小魚,笑道:「陛下也會因此更加疼愛六皇子您。陛下越是疼愛您,旁人越是不敢動您。說到底,咱倆都是受益人,也算兩不相欠了。」
蕭鐸聽完卻笑道:「兩不相欠?當時姑娘穿著湖藍色衣裙不就是在提醒我你想進宮,想利用母妃在父皇跟前露臉以抬高你在侯府的地位麽?若如此算,姑娘還欠我一次。」
「六皇子既然知道還要幫我,又是為何?」我看著他問道。
蕭鐸站起身來,輕嘆了口氣:「大抵是我注定,要欠你些什麼。」
16.
我還沒參透蕭鐸那句黑白難辨的話,院子裡就已經被蕭鐸流水一樣送來的補品和賞賜填滿了。
沒幾日,京中人人都已經知道,六皇子似乎喜歡秦家撿來的那個丫頭。
一時間都是背地裡罵我不知廉恥勾引皇子的流言。
但蕭鐸並不理會這些流言,旁人說得越起勁,他越是對我好。
在我及笄禮那日,甚至送來了極為難得的雪蓮花和一顆手掌大的夜明珠。
人人都說我運氣好極了,能得皇子傾心。
但隻有我知道,他對我好是因為我於他而言有利用價值。
自及笄禮後,所有人都認定我日後肯定會嫁入六皇子府中。
但沒人認為我會是正妃,就像秦夫人很喜歡淺淺卻從未覺得淺淺可以做秦深正妻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