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櫃子裡找到一套陶瓷燉盅,玻璃牆壁安靜映著單薄的人影,正有條不絮地挽起袖子洗米熬制,過了會,又轉身打開了冰箱。
看著滿目琳琅的新鮮食材。
路汐鼻尖皺了皺,略糾結了會,伸手從裡拿出幾樣來。
如果容伽禮今晚不喜甜口,也有鹹口的配菜。
她站在島臺前心裡琢磨著,隨手輕輕地將洗淨的小蘿卜頭切下來,擱在了白瓷碗裡。
…
…
半個小時後。
路汐纖細的手指端著一碗米粥和三道清淡的小菜到了餐桌上,抬眼卻不見容伽禮出來的蹤影,四處依舊安靜得隻有她弄出了點兒響動來。
不知不覺中,路汐即便是再怎麼小心翼翼地不想在這間套房留下自己痕跡,也無法避免。
她怕米粥涼了。
步聲很輕地浴室走,裡面雪亮燈光明晃晃,容伽禮在偌大的浴缸裡未起身,胸膛的漂亮線條在水面波動下若隱若現,似見她出現在門口,才掀起眼皮,漫不經心地望了過來。
今晚兩人都沒有正式說過一句話。
路汐答應要在浮山灣酒店過一夜,也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的待在客廳沙發上,但是她忽然不想這樣默不作聲的避開,心底給自己找補,就當是還債。
還當年在巷子裡差點被欺負,容伽禮慈悲心腸救下她的人情債。
這樣想了兩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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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汐便心安理得地走近,也不管裙擺會不會被水沾湿,毫無形象地坐在浴缸前的瓷磚上,微微一靠近,將白淨精致的下巴輕抵在邊沿,睫毛眨著:“你還繼續泡嘛?”
容伽禮沒什麼情緒的視線落在她同樣攀在浴缸上的指尖一秒,嗓音是沉緩而靜:“路小姐今晚怎麼回事,連泡澡時長都要管上一管?”
路汐任由水跡蜿蜒到了腳踝,縮了下,發現是冰冷的:“你好兇啊。”
她語氣控訴。
容伽禮笑了:“這就兇了?”
路汐沒接這話,而是眼眸盯著那水面之物,輕了聲問:“要我幫你嗎?”
“幫我什麼?”容伽禮面容笑意不多時,會透出某種“不好糊弄”的上位者壓迫力。
路汐抿唇沒說話,原本輕搭在浴缸邊緣過於白皙的手,橫衝直撞地往水裡伸。
驀地間。
容伽禮修長有力的手覆著一層水光,卻將她緊緊扣住。
彼此間的視線在淡淡水霧裡再次撞上,路汐偏要下去,手指略顯生疏的技巧,卻格外柔軟,幫他進行紓解。
那張漂亮的嘴上,又說著與行為毫無相關的話:“容伽禮,我煮了很甜的粥……”
第24章
路汐這雙手,是彈奏一遍鋼琴曲都會嬌氣泛紅的。
她沒弄幾下就進退兩難地萌生退意,手指下意識地想松開,下一秒,容伽禮骨感修長的手掌覆在了她微涼手背上,又動作強勢地合攏了起來。
到頭來,路汐差到一言難盡的技術還得靠他來引導。
她垂下了眼,偶爾有水珠飛濺出來,將白淨的臉頰沾到了些,然後滑到淡紅的唇角,沿著往下,空間寬敞且光線雪亮的浴室卻一片寂靜,隻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夜晚的時間就跟靜止了般,直到她的後背都沁出細汗時,容伽禮才忽然放開了她。
路汐整個人猶如缺氧,導致了腦子有點暈,眼珠漆黑不知道閃躲地看著寬大浴缸裡起身的男人。
容伽禮面上冷靜,居高臨下的站姿,間接地暴露了下半身沒有得到平息,他卻沒有在管,帶著水跡裹上早就備在旁邊的浴袍。
整個過程就十秒,路汐坐在地上,被他背後那片波光粼粼的水晃得神智恍惚。
直到容伽禮分外低而清晰的嗓音,問出那句:“你的粥呢?”
.
路汐下意識地出聲讓他去餐廳,等把敞著的門關得嚴絲合縫,她緩了氣息,才站在鏡子前洗手,無意間抬頭看到自己這身衣裙前被水跡濺湿了一片,方才的畫面重新湧上了腦海。
尺寸驚人,即便是在冷水下,觸碰到的手感與記憶中差不多,飽滿而滾燙。
路汐僵了僵,半響後才微微彎腰,被磨得有些發紅的手心捧起冷水潑在了臉蛋上,意圖想讓肌膚的溫度降下來。
她沒急著出去,怕紅著這張臉示人隻會徒留尷尬,利用降溫的時間順勢把浴室大理石地磚上的水跡都認真地擦拭幹淨了一遍,也同時反思了下自己,吃虧就吃虧在這性子,一旦失去戒心時,跟容伽禮胡鬧起來沒個正常邊界感。
大約過了十來分鍾,路汐終於調整好狀態舍得從浴室出來了。
她看到容伽禮坐在餐廳桌前,姿態慵懶,長指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機,沒有動筷的意思。
猶豫了會,路汐走近,坐到了對面。
容伽禮的平靜視線在她身上掃過,“什麼時候磨練的廚藝?”
路汐預感容伽禮今晚失常的精神狀態也調整回來了,兩人都開始不露聲色地變回了先前過招拆招的相處模式,她想了想說:“長大了就自然會了。”
容伽禮笑:“就光磨練廚藝了?”
這話題猝不及防就開始偏離,路汐不接招,“也磨練演技。”
話音落了一秒,她今晚雖然想投其所好地陪陪他,卻不想往這方面深了聊,便再補充了一句,輕笑應對道:“容總,少關注我的私人生活。”
容伽禮隨口問:“那關注你什麼?”
路汐坐直腰板:“我的作品。”
半響沒動靜,容伽禮拿起幹淨的湯匙攪動著碗裡的米粥,倒是賞臉嘗了,路汐澄澈的瞳仁跟著他的動作遊移,不纏著血腥氣息綁帶的那雙手生的完美,清清爽爽地,沒有哪處不是好看的,連喝她的粥這麼簡單的動作都好看。
直到冷不丁的,被問“你現在夢想實現了嗎?”
倏地,路汐的腦海變得一片空白。
她想假裝沒聽見容伽禮的話,卷翹的睫毛垂落了下來,安靜坐著半會兒,在不經意間偷看向餐桌對面時,發現容伽禮好似懶得拆穿她這番費盡心思的演技,繼續淡定地嘗著甜得發膩的粥,也不知她加了多少糖進去。
不過路汐少女時期烤蘑菇總是能烤糊,愛給那些糊掉的菜起奇奇怪怪的名字品味來看。
她能做出甜粥小菜,已是不易。
.
容伽禮挑剔嬌貴的胃被喂飽,時間也到了凌晨。
路汐沒有在這間套房任選一個房間住下,她將溫度調成最舒服的後,連毯子都沒碰,身子微蜷在寬大的沙發上,悠悠地睡著了。
第二天時,落地窗外傾灑進來的陽光很亮。
她披著滿頭烏黑發絲坐起來,剛醒還有點懵,情不自禁做一些孩子氣的小動作,抬起了手指尖去觸碰這一抹光。
遊神了許久,才意識到置身的四下空曠清冷。
容伽禮不知何時離開了。
他這個身份的行蹤一向是被嚴格保密,恐怕也日理萬機,路汐下意識回避著過往,不去思考為何他頂著視覺障礙不能看大海的藍,百忙之中卻要來宜林島過上一夜。
而她也沒有在此處耽擱時間。
等起來後,將躺了一夜的沙發上細微褶痕撫平,盡量地清除掉屬於她的氣息才離開。
接連幾次。
準確來說是近大半個月裡,路汐信守合約協議每周三都會來浮山灣酒店過一夜,而周境川也回回都被派來給她接送服務。
路汐曾婉拒過,偶爾在路上闲談時也會問起黎秘書。
許久未見過了。
性格高深寡言的周境川,偶爾也會不那麼寡言:“黎書被派去盯著五小姐了。”
原來容聖心和俞池是容氏家族裡三房所出的龍鳳胎。
當年三房和二房為了合謀篡奪兄長的權柄,以為容伽禮五歲還自閉失語,已經是板上釘釘的廢棋了,便將俞池過繼到了無子的二房名下,想動搖老爺子另擇繼承人的念頭。
誰料到這些年過來,權柄依舊掌握在長房一脈手中。
俞池對權欲鬥爭不感興趣,性格張狂到難以管教,還有一個歌手夢。
而容聖心談不上不得寵,隻是三房和二房的精力心血都傾注在了俞池身上,她在這個弱肉強食的家族裡存在感就顯得薄弱,少女時期曾經在商家借住過,後來因為犯下了一次錯被家族流放境外。
是容伽禮,將漂泊在外的妹妹召了回來。
容聖心自然也得為家族做貢獻,平日裡容伽禮不想現身的重要生意場合都是由她代替去,而住在象牙塔裡的小公主,性格軟且好騙,這次競標項目不慎被商家那位聲名遠播的妖孽浪子給下了套。
周境川簡潔的說完前因後果,又道:“黎書行事滴水不漏,有他盯著五小姐把丟掉的項目搶回來,勝算也大一些。”
容伽禮沒有出手,而是派了被外界譽為白手套的溫文爾雅秘書,讓妹妹自己想方設法地贏回這局。
路汐聽完便沒有作聲,這樣的容伽禮是鮮活真實的,不是那般權勢煊赫的久居高位者,與她記憶中那個矜貴冷淡卻強大庇佑著周圍一切的少年身影完美重疊了。
他好似,又什麼都沒有變。
而同時沒有變的還有浮山灣酒店那間套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