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圈太子爺曾為我逼停一架飛機,我也曾帶球跑失蹤三年。
我們結婚了。
九年後,更年輕漂亮的女孩出現在太子爺身邊。
她活潑大膽,同樣陪他做所有冒險的事。
而我,已經成了家庭主婦,隻會盯著女兒不許吃垃圾食品。
太子爺失望地說:
「晚舟,你的靈氣沒有了。」
女兒也嫌棄我:
「雪雪阿姨聰明漂亮還會掙錢,你呢,隻會靠我爸爸。」
第二天,我帶著身份證,和太子爺辦了離婚。
他們或許忘了。
二十二歲的我,為了離開,敢從懸崖躍入深海。
三十五歲的我,依然不缺從頭再來的勇氣。
1
河市毗鄰京城,曾經的重工業城市,如今已經落寞。
河市的一家計算機公司。
Advertisement
我推開玻璃門,前臺小姑娘在刷某音,聲音外放了出來。
【京圈大瓜,太子爺謝渡離婚了!
【這一對簡直是小說模版,前妻是京大學生,因為家族反對,上演了他追她逃、她插翅難飛的虐戀情深。
【傳聞當年鬧得沸沸揚揚的 U8420 號航班停飛事件,就是太子爺為了追妻,所以叫停了航線!
【誰知道如今卻離婚了。果然高嫁吞針,跨越階級的婚姻都很難啊!】
前臺小姑娘低頭看得專注,沒發現我的到來。
於是,我也陪著她聽完了整整三分鍾的視頻。
像是回顧了我的前半生。
小姑娘終於看到了我,手忙腳亂地關掉了聲音:
「哎不好意思,您是來應聘的嗎?」
「是,十點約了李總,面試算法工程師。」
小姑娘恍然:「噢噢,請您填一下這個信息表。」
聯想到剛剛的視頻,小姑娘眼睛亮亮的:
「李總說,您也是京大畢業的,是不是也見過謝太太?謝太太好像叫...叫......」
嫁給謝渡太久,我已經失去了自己的名字。
我笑了一下,告訴她:「楊晚舟。」
「對對,楊晚舟!」
小姑娘悠然神往:
「能拿下太子爺,一定是位知性大美女。」
大美女嗎?
我扯了扯嘴角。
可是我的女兒上周剛嫌棄我腰上的贅肉,不如二八小姑娘的纖細身段。
「女士,表格填好了嗎,我帶給面試官。」
我將表格遞給她。
前臺小姑娘說:「好的,這邊請,楊...楊晚舟女士。」
她像是見了鬼一樣,倏然抬起了頭。
2
面試進行的很順利。
負責技術的李總看著我的簡歷:
「省理科狀元、京大計算機系第一名、三篇頂會期刊一作,楊女士,你的簡歷足夠漂亮。
「隻是我很疑惑,為什麼你在大學畢業之後,就不再工作了?」
我的手指揪緊了褲子,低聲道:
「為了照顧孩子。」
我是在二十二歲那年意外懷孕的。
謝渡的母親對我極其不滿意。
在謝渡的人生規劃裡,他應該和門當戶對的千金聯姻。
而不是我這個出身貧困的灰姑娘。
甚至為了逼我離開,他母親用了極其激烈的手段。
塗著紅唇的富家太太漠然看著我,身後站著一列保鏢。
天空漆黑如墨。
海水冰冷刺骨。
我從高高的懸崖邊,一躍而下。
當時,所有人都以為我已經死了。
或許是跳崖時傷了身體,女兒一出生,身體便極其虛弱。
高需求、過敏體質、不吃奶粉。
一張小臉腫成青紫色,整夜整夜地哭。
隻有我一個虛弱的產婦,手忙腳亂地照顧著新生兒。
李總了然:
「楊女士,你脫產的時間太長,隻能從基層員工做起,可以嗎?」
我毫不猶豫地點頭:
「可以。」
李總站起身,和我手掌相握:
「那歡迎你的加入。」
我回握住他的手,心髒猛然跳動了起來。
和在得知考上京大的時候,跳動的一樣劇烈。
就像是...邁出了我人生的第二步。
3
第二天,我走進公司,李總一臉歉意地看著我:
「抱歉,你的 offer 被取消了。」
我愣住了:「為什麼?」
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指向了一個方向:
「我們公司剛剛被收購了,新來的總裁說,不能聘請您。」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我看了過去。
陽光順著百葉窗透過來,給那個坐在皮質老板椅的男人鍍上了一層金邊。
他身材高大,穿著高定西裝,煙灰色的褲管下,黑色的襪子包裹著腳踝。
皮質椅子緩緩地轉了過來。
挺鼻薄唇,眉骨優越,五官深邃。
身上唯一的配飾,是腕骨上那塊八位數的表,周身的貴氣不言自明。
男人壓抑著怒火,沉聲道:
「楊晚舟,你鬧夠了沒有,女兒在等你回去。」
他目光轉過公司泛黃的牆壁、陳舊的飲水機,眼中露出嘲諷的笑意:
「你在這裡,一個月能掙到六千塊錢嗎?
「我很忙,沒空陪你搞這些把戲。」
我抬眼,看向這個我從二十歲,糾纏到三十多歲的男人,忽然感到好笑。
我聽見自己輕聲說:
「我回去幹什麼?
「伺候你的小情人坐月子嗎?
「謝渡,我沒有那麼賤。」
謝渡按了按眉心:
「我跟你說了多少次,那天晚上我喝醉,什麼都不記得了。」
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傳來。
門被推開一條縫,邁進來一雙穿著裸色高跟鞋的腳。
施雪穿著職業套裝,煙灰色的短裙下,是一雙雪白的長腿。
長卷發披散在肩頭,小腹微微凸起,身段依然窈窕。
她將手中的文件放在謝渡的辦公桌上,柔聲道:
「謝總,這是這家公司的收購合同,請您過目。」
像是一記悶錘,狠狠地擊打在我的身體上。
我深深吸一口氣,強忍住眼角的酸澀,冷冷地看著他:
「你也是夠有創意的。來找前妻,還帶著懷孕的情人。」
謝渡皺起眉頭,不耐煩地說:
「施雪跟你不一樣。
「她是首席特助,並購案不帶她來,還能找誰。」
他掀起眼皮,露出一抹嘲意:
「忘了,你沒工作過,不懂這些。」
一字一句,剜心之語。
我的心像是被蓋住了一塊潮湿的抹布,胸口悶得生疼。
十八歲的我,是前途無量的省狀元。
寫著我名字的豔紅橫幅飄搖在學校門口,人人都知曉我的名字。
鄉親們的笑臉朝氣而淳樸:
「楊家閨女以後必然是國家棟梁嘞!」
二十二歲的我,是學生會主席。
我代表學校前往維也納參加 ICML 學術會議,在上萬人的講堂裡,英文流利,自信大方。
走到校園小徑上,會有人指著我說:
「快看,那個就是晚舟學姐,超厲害的!」
三十五歲的我,是怎麼淪落成這樣了?
施雪抬起頭,一張年輕嬌美的臉看向我,聲音輕輕柔柔的:
「晚舟姐,您別怪謝總。
「那天是公司年會,我和謝總都喝醉了。
「我本來打算打掉孩子,不小心被謝老夫人知道了,帶我去做檢查,是個男孩,這才決定留下來的。」
她撫著小腹,露出了一抹笑意:
「你也知道,老夫人一直想讓謝總再生個男孩。
「你一直生不出來,這些年,都是謝總替你在老夫人那裡扛著壓力呢。」
一股巨大的、極度荒謬的感覺襲擊的了我。
我捂住了嗓子,仿佛海水灌滿口鼻的痛苦仍然留在我身上。
荒謬至極之下,我氣極反笑:
「我為什麼不生孩子,那個老太婆心裡比誰都清楚。
「我說過,我的萱萱是獨生女,我隻會有她這一個女兒。」
「隨你便。」謝渡站了起來,一米八八的身高比我高出一個頭。
站在我面前,陰影完全籠罩了我。
謝渡臉色沉鬱得像是窗外連綿的陰雨:
「二十歲的時候,這叫小作怡情。
「三十歲的時候,就不是可愛了。
「是愚蠢。」
他一字一句地說:
「楊晚舟,你自己考慮清楚。」
4
接下來,我又找了七八家企業。
無一例外,全部被謝渡攪黃了。
我專業對口的方向是科技公司,而謝家在科技領域,極具影響力。
他甚至放出話來,哪家公司敢招聘我,下一年的科技峰會,就別想被邀請了。
此話一出,公司們對我更是避之不及。
甚至「楊晚舟」這個三個字剛出來,HR 便毫不猶豫地掛掉了我的電話。
謝渡打來電話,聲音輕慢:
「錢是不是快用完了?
「回來跟我認個錯,你還是謝家的太太。」
我緊緊地握緊手掌,指甲在掌心留下了幾道深深的月牙痕跡,回了他三個字:
「不可能。」
結婚之後,謝渡給我了一張不限額透支的信用卡。
珠寶、首飾、奢侈品包包,都可以刷這張卡。
卻帶不走任何現金。
這段婚姻,這個家庭。
像是一座純金打造的籠子。
華美、堅硬、人人豔羨。
卻又讓我透不過氣來。
第二天,我站在一家保潔公司的前面。
「時薪 30,一天工作 10 個小時,工資日結。保潔地點不定,看客戶安排。」
燙著小卷的阿姨將工作服放在我面前,挑剔地將我從頭打量到腳:
「你這種知識分子,幹得來體力活嗎?」
我接過工服,笑道:「別小瞧我,我很擅長的。」
我父母在我十三歲的時候去世。
為了活下去,為了有錢繼續讀書。
我在鎮上的餐廳當過服務員,在汽車修理廠洗過車,在服裝店賣過衣服。
和謝渡在一起後,很多人跟我說過:
「晚舟,你跟謝渡,不是一個圈子的人。」
我知道。
他在非洲遊過獵,在南極看過極光。
凡是他想去的地方,為了迎接他的到來,會掛出對外謝客的牌子。
而我,在十八歲前,從來沒有離開過我家那座小縣城。
這段十多年的婚姻,讓我誤以為我可以和他並肩而行。
像是每本小說那樣,最後迎來 happy ending。
但是故事結束了,生活依在繼續。
是柴米油鹽、雞毛蒜皮。
是階層不同,所帶來的不經意的輕慢和話語權的喪失。
像是一層薄薄的沙子,隔在我和謝渡中間。
初時,隻是細微的摩擦著皮膚,讓人感覺到些許不適。
時間長了,這層細小的砂礫便成了最折磨人的東西。
一寸一寸的磨著肉。
看不見、數不清、抹不淨。
我換上了保潔公司的工作服,看著鏡子裡素面朝天、不帶任何首飾的女人。
她曾經化著最精致的妝容,穿著迪奧當季高定禮服,拿著香檳杯,衣香鬢影,言笑晏晏。
謝太太也好,保潔員也罷。
人,要先活下去,才能再論尊嚴。
5
入職第二周,我被指派到了一家藝術展覽館。
當天有展覽,藝術館指明要我們公司提供保潔服務。
和我一起工作的,是一個半大的小男孩。
皮膚偏黑,很瘦,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一雙眼睛卻極黑極亮。
像是天上的星星。
我問:「你多大了?」
「十六。」
我笑了:「不可能,我女兒十二歲,看你的樣子,最多十三歲。」
小男孩驚慌地抬起眼:
「求你不要舉報我,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工作。」
我輕輕地搖了搖頭:「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