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夢如初番外:長公主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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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佈時間:2025-02-05 09:51:21

想來想去,他瞧不上我,定然也是瞧上旁人了。


父皇怕人傷我,自我少時便給我養了十個暗衛,她們除了護我周全,多是替我打探消息。


我派了人出去,等了三日,等來的卻是一則晴天霹靂。


柳餘他是有喜歡的人了,可他喜歡的不是女人。


他自幼與一人相識相伴,到如今都已同床而眠了,且柳家上下皆已知曉此事。


他是家中老二,不必承繼香火,且柳家幾輩子就出了這樣一個讀書人,雖各有微詞,卻也拿他無法。


我震驚了數日,且病了一遭。


為了那天殺得無能為力,可我不信,世上那個郎君會不喜歡溫軟甜香的女人,非要去喜歡硬邦邦的男人。


富貴人家也有許多人有這樣的癖好,偷偷豢養娈童,可那也隻是玩玩,從沒聽說誰不曾娶妻的。


不過一個男人,一個男人而已,我生就貌美,父皇才給我起了傾城這樣的名字,且天下女子誰有我讀書多?


我之智謀遠見,皇兄們亦不能及,我怎可能比不過一個男人?


我悄悄去看那男人。


天近冬日,下了第一場雪,鹽粒子般。


我站在柳餘在京城租的院子外等著,他那點俸祿,可想而知租的院子該有多小。


那院門是鎖著的,聽聞那人原是個戲子,柳餘贖了他後他便城西擺了個書畫攤子,每日申時才歸。


一個戲子,從何處學會的字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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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每日柳餘是如何教他寫字畫畫的,兩人又是如何耳鬢廝磨的,我鬢角便突突直跳,疼得厲害。


等了不足半刻,那人便回來了,背上背了個框子,裡面放著幾卷字畫,手裡提著個籃子,籃子裡放了一顆蘿卜同幾個饅頭。


他穿一身舊灰衣,頭發用一根藍布條全部束在發頂。


那是個瘦弱的郎君,圓臉大眼,鼻尖挺翹,嘴唇小巧卻殷紅,若不是他胸前平坦,誰會想到他會是個郎君?


他白得發光,是天然的粉白,嘴角微微翹著,天生帶笑。


他從我身邊走過,我將那濃密如蝶翼般的睫毛看得分明。


他喜歡的,竟是這樣一個男人麼?


呵!他同女人有何分別?


5


我恍恍惚惚回了宮,那細碎的雪灑在了我的眼角,刺得眼睛生疼,不由自主地流下淚來。


宮牆深深,對旁人來說如同牢籠,對我來說卻是自幼長成的家呀!


父皇已病了多日,我不敢擾他,我的阿娘早死了,偌大的皇宮,我竟無處訴說心事。


多麼荒唐?


父皇總說生於帝王家,既是幸,亦是不幸。


既做了皇室中人,便不要盼望平常百姓家的情感羈絆。


我問父皇他待我可真心?


父皇摸著我的發頂,說自是真心的,隻因你是個女孩兒。


那時我還小,可父皇的意思我明白。


一個女孩兒,長大嫁人了也就是了,那皇位權利,全同我無關。


所以他才愛我,才像個真正的父親般待我。


可我的父皇如今也病了,若是這世上沒了他,我還有誰啊?


隻父皇病了的消息傳出去沒幾日,我那遠在滇南的六皇兄淮王便反了。


滇南潮湿,多民族混居,百姓清苦,六皇兄這許多年都不曾回過京,在他的封地兢兢業業,誰知他這一反便勢如破竹,直取京城而來。


隻他遇上了對手,封地在淮北的七皇兄。


七皇兄敗了六皇兄,六皇兄卻釜底抽薪將七皇兄的府邸圍了。


皇嫂放了一把火,將王府燒了,王府家眷老小無一生還。


七皇兄心灰意冷,見了父皇一面,竟出家做了和尚。


餘下的隻一個貪生怕死,平庸無能的四皇兄。


命運便是這般,既可笑又荒唐,偏生又不可抗拒。


四皇兄約從沒想過,他竟會撿這樣一個便宜吧?


這是個天大的便宜。


終究是個庸俗無能之輩,畏畏縮縮無半點一國之君的風度。


我瞧不上他,父皇自是瞧不上的。


父皇給了我半枚虎符,叫我看顧新皇,待皇太孫出世長成,將那半枚虎符交到真正能挑起一國重擔的明君手中。


他對新皇全然沒有半分要求,隻求他勿要亂國。


我手裡捏得半枚虎符,便是對他的震懾。


這是阿爹對我的偏愛。


他用若給我同柳餘指婚,我便要守住這份承諾,隻要我活著,便要守得江山安穩,若不遵守,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做了結尾。


這是父皇作為一國之君的無情。


隻我那時想的卻是,我何德何能啊?父皇隻是無法了,病急亂投醫罷了!


我應了父皇,最終卻是自己亂了這江山萬裡。


我也終將在一個風雪夜,死無全屍。


我想人不能擁有的太多,因為擁有的太多時,便會心無敬畏。


擁有的太多,永不會明白世上還有幾個字,叫事與願違。


既不明白,又怎會接受呢?


那時的我,隻覺得我不能擁有的,旁人又有什麼資格去擁有?


這是我的執念,就是這執念,誤了我一生。


我執意嫁給柳餘,毀了他的一生,毀了九郎的,亦毀了我自己的。


旁人問我悔不悔?


我定然要理直氣壯地說不悔。


可我心中好悔。


在我年華逝去,看慣了生離死別,到死也無一人真心待我時,我便悔了的。


我悔了。


可不知要說給誰聽,又有誰願意聽?


若是可以,我願從不曾遇見柳餘,即便遇見,也是在朝堂上的驚鴻一瞥。


自此相忘於江湖,他不畏世人眼光,一生隻一個九郎。


我聽說時感嘆一句,原真愛從來與是男是女無關啊!


自此我便悟了,一生隻愛一人也就夠了。


可我終究嫁給了他,毀了他。


6


因著父皇病重,我們的婚事並未大操大辦。


一國公主下嫁,且婚後住的是公主府。


我的封地在汴京,父皇將最富庶之地給了我。


我在汴京扎下了根,柳餘做了驸馬,一生再不可能做官。


我當初用九郎的性命脅迫他娶我,他雖娶了我,卻從不曾碰我。


多時一人坐在房前看書,看見我隻當不曾看見。


他這樣冷淡,可不知為何我會那樣喜歡看他。


我能一整天什麼都不做,隻坐在他對面看他。


我同他說話,他從不應我,連看我一眼都不願。


有時我會生出極荒唐的想法來,便乘著他不注意親在他緊抿的唇上。


原來他的唇並不像看起來那般冰涼冷漠,竟然是軟的,甜的。


每每此時,他便羞憤異常,用那又甜又軟的唇說出許多刻薄難聽的話來。


我何時被人這樣羞辱過,便也學著他的樣子,說些更刻薄的話來,直到將他氣得無話可說。


我心中不知多少遺憾無處去說。


他不喜歡我也是可以的,至少他喜歡的是女人也是好的呀!


他喜歡的是女人,我還能努力一下。


在女人裡我不算醜的,且我既有權勢,又有錢,同她比一場我不定會贏呢?


可我尋過一個短袖了一生的人問過,喜歡男人的男人,是不會喜歡女人的。


我有天大的能耐也不可能變成個男人的呀!


自此我平日裡便做男人的裝束,柳餘看著我,眉頭簇了又簇。


終有一日,他同我說:「你不適合這樣的裝扮。」


我低頭看看自己波濤洶湧的胸脯,是,我確實不適合。


我吃不了日日裹胸的苦,即便是為了柳餘,我也吃不了那樣的苦。


我隻能自苦著,在他面前還有裝出一副快樂無憂的模樣來。


我問他為何會將「餘」字做名?


他說家裡窮,他阿爹隻盼著家中有餘糧餘錢。


我歪著頭問他:「給你取了這樣的名字後,就真的有餘糧餘錢了麼?」


那是他第一次那般對著我笑,春陽般耀眼奪目。


「是,後來便有了,姑母捎了銀子回來。她生下了一個極貴重的女娘,因著那女娘,我們才活了下來。」


我忽然羞紅了臉,原我在他心裡,也是個貴重的女娘啊!


父皇去了三年,待第四年春日,我辦了賞花宴,汴京城中有些頭臉的人家皆來了。


那場春日宴啊,是那般盛大繁華。


可後來想一想,就是在那日,便埋下了我同柳餘終生也不可能在一起的伏筆。


那日不知是誰家的夫人,帶著家裡的兩個女娘來參加宴會。


其中一個,同那九郎是那般像。


自我嫁了柳餘,我便使人給了九郎一筆銀錢,讓他走了。


隻聽聞他走了,這三年再不曾有過他的消息,柳餘也從未問起過,九郎便隻是一個時不時冒出來讓我意難平的男人罷了!


或是我盯著那女娘看得太久,那夫人便笑著同我說道:「公主,是我這孩兒有何不妥麼?隻她幼時走失過,才尋來不幾年,若是規矩上有疏漏,還請您擔待。」


我沉默著搖搖頭,規矩無有疏漏,隻同一個人太像了。


無一不像,又無一像。


說不上來,那種像不刻意,可那種不像又太刻意。


直到她在花園看見了柳餘,那失魂落魄的模樣,我才確定她就是那不知去處的九郎。


兩人遠遠望著,似要站成石頭般。


我恍恍惚惚看著,心中不知在想什麼,一時氣憤,一時傷感。


原我這些年在他眼前跳梁小醜般折騰,他不知是如何看我笑話的。


他曾租了個房子,同一個女娘住在一處。


她為了同他在一起,連束胸這樣的苦楚都受得呀!


7


我想這一切真像一場笑話呀!


是我太過自負,看她著了男裝便以為她是個男人,該查得更詳盡就好了。


原他是喜歡女人的呀!隻他不喜歡我罷了!


我用了三年,將自己變成了一場笑話,可我的自尊不允許我就這樣作罷!


怎麼可以呢?


若是當年,若是當年我就此罷手了,或許吧,我同柳餘,還能有後來。


柳餘那樣的人,既娶了我,即便在舊情難忘,他也不會再去招惹九郎的。


他不忍,不忍耽擱了九郎一生,在知道他什麼也給不了她的時候。


他亦不舍得。


我開始一宿又一宿的失眠,夜夜提著酒壺在府裡晃蕩。


醉了酒便躺在屋檐上哭,披頭散發不成模樣。


柳餘來尋我,我便指著天上的月亮問他:「天上的明月就在你眼前,你為何不摘?」


他擦了我眼角的淚,將我蓬亂的頭發理順了,輕輕別在耳後。


「臣總是要摘的。」


「可那月亮不總在那處。」


「臣知曉,她總在那處等著的。」


「我若圓了你的念想,你會不會待我好些?我字寫得亦是很好的,策論我都寫的。你不是愛做官麼?我去同皇兄說,還叫你回翰林院供職好不好?瑾之,我們好好過日子好麼?」


「好。」


待酒醒了,我以為這些事兒隻是不可得的一場夢。


我親自去了九郎家,或她並不叫九郎,當年走失,她被買進了戲團,她的師傅給她取名小九,因她自幼學得武生,便慢慢被叫做九郎了。


我說要將她納進公主府給驸馬做妾,她阿爹阿娘自是不願的。


我都不用以勢壓人,因為小九她愛著柳餘,她自會想法子進了公主府的呀!


過了不幾日,一頂轎子將小九抬進了公主府。


那夜我親自給柳餘端了一碗藥,待藥性發作時,他滿頭是汗地啞著嗓子問我,為何要如此。


「為何呢?你愛她,她也愛你,讓你們在一起不好麼?」


我的指尖輕輕拂過他的臉頰,拂過他修長的脖頸,扯開了他單薄的衣衫。


「傾城……」


這是我認識他這許多年裡他第一次喚我的名字,他伸手握住我作亂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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