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笑一聲，沒有回答她的話，隻是從口袋裡拿出手機，當著她的面打開免提。

下一秒，我爸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

「嚴麗華，你閉嘴！」

「平時我不在家，你就是這麼照顧月月的！好的很！我們離婚！」

不過是幾句話，我媽嚇得面色慘白。

她不可置信的看著我開了免提的電話界面，好半天才哆嗦著嘴唇說了一句。

「不是...不是的...」

「家醜不可外揚啊老林！我們都這把年紀了...」

我爸不是會認真聽她說話的人。

所以他表明完立場之後，直接掛斷了電話。

嚴麗華不可置信的瞪著我，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氣和手段。

「你什麼意思，林新月，你又去找你爸告狀？」

我點了點頭，朝她惡劣一笑。

告狀又怎麼了呢？

她不是一直說我是告狀精，害了她和陳欣瑤嗎？

所以，我絲毫沒有給她留面子，繼續補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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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不止如此呢。」

「我爸和我說了陳偉的事情，他不止要和你離婚，還要你淨身出戶呢。」

我媽的臉色刷一下白了。

跟在我身後偷偷上來的陳欣瑤愣了愣，發出一聲尖叫。

「你們在說什麼！」

「姑媽，她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6

陳偉是我小姨夫的名字，也就是陳欣瑤的爸爸。

我一直很好奇，為什麼我媽對表妹百般照顧，對她真正的親人小姨卻不親熱。

直到我來公司的路上，給我爸打了個電話，才終於知道了答案。

原來我媽當年喜歡的人，是小姨夫陳偉。

可陳偉家裡窮，給不起三轉一響，嚴家人為了彩禮逼著她嫁給了我爸。

後來不知怎麼的，陳偉又去追求小姨，還真的和她結了婚。

我媽一邊怨恨小姨，一邊止不住的靠近，把陳欣瑤當成自己的孩子照顧。

我爸發現了之後，選擇了和她分居，回來的越來越少，隻按時打生活費回來。

這些年，我媽一直把錯誤都歸結於我。

說是我告狀導致了他們之間的矛盾，說我爸在外面有了人，不停的 pua 我，企圖讓我內疚，乖乖照顧她和表妹。

可她知道事實是什麼樣的，她隻是沒辦法接受，不願意承擔結果罷了。

我爸沉默了許久，最後低聲道歉。

「月月，這些年是爸爸對不起你。」

他的確該跟我道歉。

兩個四五十歲的大人，遇到問題時都選擇了逃避，把結果扔給一個小孩去承擔。

嚴麗華是做錯了事，可他這些年也不聞不問。

我在嚴麗華身邊吃了這麼多年的虧，我爸也功不可沒。

所以，當他提出會傾盡一切來補償我的時候，我沒有任何的猶豫，直接答應。

此時此刻，看到兩人驚恐又不可置信的神情，我微笑著回應。

「嚴麗華是陳偉的情人，為了他才把你當成親生女兒疼愛，連我們這些真家人都要往外站。」

「現在她為了你們，婚也離了，女兒也不要了。」

「你可不能沒良心啊！得把她接回去好好孝順。」

「以後你們就可以天天膩在一起了，開不開心啊，表妹？」

表妹這兩個字喚醒了陳欣瑤的神智。

她發出一聲尖叫，衝上來想打我。

「你放屁！你為了報復我就亂說！」

「你這個賤人，怎麼能說出這種謊話！」

這裡是我的工作單位。

我比她更熟悉這裡的布局。

看到她的動作，我輕易的閃開，抓起桌上的文件就往她頭上揍。

「給你臉了！還敢找上門來！」

「還錢！不然我就去你爸單位鬧！」

「你敢！」

「你們都敢來我單位鬧，還怕我不敢鬧回去？」

陳欣瑤向來是個欺軟怕硬的。

見我真的發起了瘋，她嚇得抱頭鼠竄，卻被一直守在我旁邊的女同事抓住了手腕。

同事眼疾手快，一邊說著對不起，一邊快速的拆了她手上的繃帶。

白皙的手臂背面，有一條指甲蓋大小的小疤。

我在一旁嘖嘖稱奇。

「哇哦~真是好大的疤，難怪要和親生女兒斷絕關系呢！」

我媽低著頭，早就沒了一開始的盛世凌人。

她顫抖著嘴唇，隻是一遍遍的祈求。

「別說了，月月，別說了...」

「不是那樣的，你和你爸解釋一下，是他誤會了！」

「我要是不愛他，怎麼會和他結婚，生下你呢？」

無論我和她爭執多少遍，她從未認真傾聽過。

可是現在，她居然這麼輕易就害怕了。

這難道，就是一物克一物？

我該笑的，但是我忽然想起了和我爸的談話。

他說讓我別怪嚴麗華。

「你媽不是不愛你，她年輕時是家裡的老大，什麼都要為了弟弟妹妹考慮。」

「後來嫁給我，我工作忙，她可能也是太寂寞了才執著在你們這些小輩身上。」

「畢竟是你媽，有什麼事讓爸爸來，你別出頭，落人闲話。」

我本來是同意了的。

畢竟，誰不想躲在背後坐享其成呢。

可是現在看著她，我隻覺得悲哀。

不敢反抗娘家，不敢反抗丈夫。

所以呢？

我從她身上學到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不能讓自己陷入一樣的境地，被娘家勒住一輩子。

所以我隻是輕輕撫摸著嚴麗華的臉頰。

「那就要問你了啊媽媽！」

「從現在開始，勇敢追愛去吧！」

7

我向來是個效率黨，當天就提出了離職。

被這麼一鬧，公司也不敢說什麼三十天，巴不得我趕緊走人，手續辦的異常順利。

走出公司門的時候，正好瞧見我爸就站在門外。

見到我們，他皺著眉頭上前。

「走，月月，爸現在就把房子過戶給你！」

「當年說好這房子要留給月月，我才搬走，嚴麗華你言而無信，就別怪我了！」

我媽明顯害怕了，拼命往陳欣瑤身後縮，悽厲的慘叫著。

「我沒有趕她走，是她自己要離家出走的！」

「月月，你說句話啊！」

我冷漠的瞧著，一聲不吭。

隻是沒想到，一向會哄著她的陳欣瑤，這次選擇了置之不理，甚至看出我爸來真的之後，一個勁的把我媽往外推。

「姑姑，你們家的事我就不參合了，先回去了！」

現在想走，可不是什麼容易的事。

見我始終攔住她的去路，陳欣瑤一咬牙，終於低頭示弱。

「林新月，你不要太過分！」

「大不了我把你的錢都退給你！」

「總之你們家的事，別想拉我和我爸下水！」

「你也不準去找我爸要，要是看到你去我爸的單位，我就...」

她就怎麼樣？

現在，她顯然是無可奈何了，才選擇和解。

可事情怎麼可能總是如她所願呢。

我笑了笑，等她真的轉回我兩千塊之後，才抬手拍上了她的肩。

「什麼錢不錢的，咱們可是親戚呢。」

「現在，我有個好差事，就看你幹不幹了。」

陳欣瑤顯然無語了。

她咬著牙，開口就是。

「那你別收啊！」

「林新月，我還不知道你，有好事你能找我？」

我轉頭，看了正拉著我爸哭訴的嚴麗華女士一眼。

房子，我要賣掉，來還我現在這套房的貸款。

而我也不打算讓他們知道我現在住在哪裡。

那麼嚴麗華女士自然得有個住處——畢竟她確實到了法定赡養年齡，而我也沒有太多時間和她周旋。

還有什麼，比讓她和最疼愛的小輩陳欣瑤綁在一起，更讓人開心呢？

我惡劣的笑了。

「一個月一千五，照顧嚴麗華。」

陳家又窄又小，要在住一個嚴麗華。

一定會鬧出很多有趣的事情呢。

8

一開始，嚴麗華和陳欣瑤都不同意。

可我隻是反問一句。

「那我就隻能找個陌生人了，我看過了，咱們這種小城市裡找個鍾點工負責兩餐，最便宜的隻要 1390。」

「你不幹，有的是人幹。」

陳欣瑤缺錢，很缺錢。

她從大學起就購物欲旺盛，欠了不少卡債。

看到同學們兼職打工買喜歡的東西，她也想要，但又懶得去工作，每每都要找嚴麗華女士要。

到現在，她已經習慣了。

想到這一千五就是白拿，她根本沒辦法拒絕。

籤完合同後，我爸果然已經拿捏了我媽，逼著她收拾了行李去陳欣瑤家裡。

多可笑啊，在我面前那麼狂妄的人，在男人面前卻早就被規訓，習慣性的聽從。

離開那天，我爸帶著我，送她們回去，開門時我們才看見廚房一團亂麻，散亂著各種 PDD 上購買的食材。

鍋子上還有些沒有清理幹淨的棉花糖，到處都是油汙。

陳家的廚房本就不是烘焙專用的，這麼小的房子裡，廚房更加狹窄，做完烘焙還要炒菜，堆的到處都是東西。

我有點慶幸，每次隻是給我媽買單，自己很少嘗試。

可惜了，聽到她要搬進來，陳欣瑤的爺爺奶奶死活不同意。

「現在五口人就住不下了！她來住哪？」

「誰知道她為什麼離婚，是不是自己不檢點？」

「當初跟我兒子處對象我們就不同意，倒貼了這麼多年，還想讓我兒子離婚娶她不成啊？」

嚴麗華的臉立刻白了。

她以為是愛而不得的遺憾，卻沒想到別人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故意佔便宜。

陳欣瑤更是尖叫起來。

「怎麼可能離婚啊！讓我爸出去住！」

「姑媽有退休金！讓她給我爸租房子！反正不能讓他們住一起！」

我笑了起來。

湊近她的耳邊耳語。

「哎呦，這麼快就替你想好去路了。」

「看來，親人真的很可靠呢。」

我媽終於崩潰了，跪在地上痛哭，悲戚的模樣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我爸神色有些動容，還想說些什麼，被我搶先堵住。

「好可憐哦，要不然你們復婚？」

「夫妻一場，你照顧她？」

他又默默的閉了嘴。

9

嚴麗華女士隻有兩千多的退休金。

最終，她還是拿出一千五，租了一間三居室，陳欣瑤以照顧她為由，帶著她媽媽一起搬了過去。

她每天都給我發消息，哭訴自己晚上睡覺總被陳欣瑤打遊戲的聲音吵醒，房間裡被她們弄的很亂，還要她來收拾。

甚至，陳欣瑤拿了錢，卻隻做自己喜歡吃的菜。

得知她和自己父親有一段之後，還會故意折騰嚴麗華，和她對著幹。

原本要好的兩人，忽然就鬧的很難看，

可陳欣瑤脾氣大，嚴麗華說多了，就不給飯吃，慢慢隻能妥協。

甚至連手下剩下那點錢也總被陳欣瑤找理由要過去。

她一遍遍的道歉。

「月月，媽媽真的知道錯了！」

「求求你，別讓她來照顧我了！讓她走吧！」

我替她實現了經常照顧表妹的願望，可惜她好像不太高興呢。

這一次，我同意了，給她找了個鍾點工。

可惜嚴麗華的日子並沒有好起來。

陳欣瑤不僅沒搬走，還因為怨恨她害自己失去了 1500 塊錢，又開始重操舊業做烘焙，每天催著她出去幫自己宣傳。

六十歲的女士，像是第一次認識了自己的親戚。

彼時，我已經賣掉了之前的房子，還清了所有的貸款，將房子掛上了中介出租。

意識到我想去外地發展之後，我爸表情復雜。

「你走了，你媽媽怎麼辦？」

「你心裡有氣, 可是以後她老了...」

我知道，他是想到了他自己。

他這次回來, 也是因為老了，開始考慮要兒女養老的問題了。

他在示好, 卻因為看到我對我媽的態度，擔心自己的付出打了水漂。

所以我選擇直接回答。

「對啊, 她會更老, 那個時候陳欣瑤會跑, 到時候我會給她出住院錢，會給她請護工，但僅此而已了。」

「對你也是一樣, 這些年你也隻出了錢，沒有出力, 這很公平。」

他愣了愣，最後隻是含著淚點了點頭, 嘆息一聲。

「好啊，好。」

「你長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爸爸很欣慰。」

10

我創建了屬於自己的公司。

甚至沒有告訴任何親人，我就在鄰市。

得知我要招人的消息後, 曾經的同事隻是輕笑。

「好吧，知道你要挖我, 畢竟像我這樣養眼的女程序員確實難找。」

「不過很可惜, 姐還得觀察觀察你的公司, 先給你推幾個正在找工作的同學吧, 都是專業還不錯的。」

之前, 她還在背後說我的小話, 如今一笑泯恩仇，她不僅主動幫我介紹了人，還推薦了不少私活過來。

「你確定和我買的是一家嗎？」

「我從」在聽到嚴麗華女士的信息，是我爸的電話。

他語氣復雜。

「你媽得了老年痴呆，現在人都認不清了, 跑回以前的地方找你, 人家新的住戶報警了。」

「我查了一下，才知道你那個表妹被人舉報了, 罰款五千她都賠不起，之後鬧起來才知道她欠了好幾萬卡債，現在都成老賴了, 人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哎, 這輩子算是廢了, 跑又能跑到哪去呢？手裡沒錢，隻能說是流浪。」

「她爸聽說之後說要斷絕關系，爺爺奶奶也沒替她還錢的意思, 你小姨現在都在備孕生二胎了。」

「月月, 你回來看看你媽吧？就算再怎麼恨，現在也該消氣了...」

我沉默了許久，最終擦去眼角的淚, 堅定回答。

「你給她找個醫院和護工吧，錢我可以給。」

這是我能做到的全部了。

從此以後，海闊天空。

我以我自己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