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三年,卻仍留在人間。
隻因為我的夫君是當朝位高權重的丞相,他使用禁法使我的靈魂滯留在凡間。
三年來他殺人無數,手上鮮血淋漓,隻為給我制作世界上最美的身體。
後來我的身體部位被尋得差不多,隻剩下一雙手。
夫君怎麼找都不滿意。
後來皇上賜婚,讓他迎娶當朝最盛寵的公主。
公主飛揚跋扈,仗著皇帝的寵愛,肆無忌憚闖進了丞相的私宅。
發現了身體還尚不完整的我,她驚慌尖叫:
「哪來的妖物,來人,快把她燒死!」
我的身體拼接尚不穩固,曾經被丞相小心翼翼拼好的身體,又被人粗魯地扯斷。
熊熊烈火中,我看見丞相帶著我心心念念的花燈回來。
公主一臉得意地走到丞相面前:
「長宴哥哥,你府裡進了一個惡心的妖物,身體竟然是一塊塊拼出來的,真是晦氣,還好我把她燒死了!」
她面露嬌羞:「如果沒有我,長宴哥哥你可就危險了。」
1
我死了三年,卻仍留在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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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因為我的夫君謝長宴是當朝位高權重的丞相,他使用禁法將我的靈魂滯留在凡間。
百姓們稱贊他性情溫和,君子典範。
卻不知這三年來他暗中殺人無數,手上鮮血淋漓。
頭顱,身軀,手腳,眼睛……每一處他都會精心挑選。
隻為給我制作出世界上最美的身體。
三年裡,我的軀體被他一點一點拼出來。
我知道,謝長宴對我的愛已經深沉瘋狂到病態。
當初我死去時,身體埋在土裡已經腐爛,被蛆蟲啃咬,隻有頭還勉強能看。
他不眠不休挖了一個晚上,才將我的頭顱挖出。
神情失而復得又飽含深情。
「阿梓別怕,我帶你回家,誰也不能把我們分開。」
那時候我的靈魂在屍體旁邊遊蕩,以為他要將我安葬在他身邊。
卻沒想到他會找到方士,使用禁術讓我的靈魂重新回到身體裡——
即使我隻剩下了一個頭顱。
他細心照顧我,日日夜夜抱著我的頭顱入睡。
我不能說話,眼睛也早已被蛆蟲吃掉。
他就給我換上了一雙新的眼睛,腐爛的皮膚也被他換成了光滑細膩的皮膚。
我從一個不能說話看不見任何東西的頭顱,變成了一個能說話能看見的頭顱。
也發現他變得越發瘋狂。
為了復活我他可以不擇手段。
我的身體已經徹底腐爛,他就為我尋找適合的身體。
給我看很多女子的畫像,讓我挑選喜歡的部分。
這些女子大都出身京城達官顯貴,謝長宴毫不在乎他們背後的勢力。
隻要我說出喜歡哪個,他就一定會為我得到。
到如今,我身體已經被他拼得很完整。
隻剩下一雙手,他始終找不到令他滿意的目標。
我勸過他,不要再這麼下去了,會遭天譴。
他卻抱著我哭訴,委屈得像個孩子:
「我沒辦法忍受沒有阿梓的日子,我會瘋掉,阿梓可憐可憐我。」
我很想說他現在做的事和瘋子做的沒什麼區別。
「阿梓,快了,很快你就會和常人無異,我們就能真正地在一起。」
他聲音興奮,吻上我的唇時卻小心翼翼,像是在對待一個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2
謝長宴是當朝權臣,受皇帝倚重,需要幫忙處理很多政務。
他常常被傳召進宮。
但無論多晚回來,他都會第一時間來看我,為我解悶,和我說說話。
這院子隻有我們,他從不讓下人進來。
隻是這次在他進宮不久後。
院子裡傳來其他人的聲音。
「公主,我們就這麼來丞相的寢居不太好吧,謝丞相嚴令禁止任何人進入……」
「怕什麼,我可是父皇最疼愛的女兒,就算是丞相,也不能真對我做什麼。況且,父皇就要將我賜婚給他了,我作為他未來的正妻,這裡以後也會是我的住處,來這有何不可?」
那女子聲音天真嬌蠻。
說到後面,竟有些女兒家的嬌羞。
「公主說的是,長寧公主您國色天香,宛若天仙,而丞相年紀輕輕,卻已經位置權臣,您與他簡直郎才女貌,金玉良緣。
「聽說丞相守身如玉,身邊連貼身丫鬟也沒有,以後公主嫁進來,一定會獨得丞相的寵愛,與他一生一世一雙人。」
長寧公主被婢女們哄得開心,語氣洋洋得意:「整個京城,也就長宴哥哥那樣的希世之才,才配得上本公主。
「不過這院子怎麼這麼清冷,一個掃灑下人也沒看到,院子裡也看不到什麼花兒。」
長寧公主皺眉:「堂堂丞相府,種的都是些看不出什麼名堂的草,一股草藥味,真難聞。等本公主嫁進來,一定要重新收拾丞相府,把這些草全拔了,在院子裡種滿喜歡的花,讓蝴蝶不請自來。」
婢女們捂嘴笑:「丞相日理萬機,自是疏忽於宅院管理,能娶公主這樣的賢妻,簡直是他的福分。」
外面的嬉笑聲越來越大。
我躺在屋裡的軟榻上,身上是謝長宴進宮前細心為我蓋好的毯子。
她們說的種滿院子的草,確實是草藥,那是他曾跋山涉水千裡,從嶺南找到的藥草,用來黏合我的身體。
因為身體拼接時間尚短,還不穩固,我不能動彈。
隻希望這位長寧公主不要再往裡面走。
如若進了屋子裡看到我,謝長宴定不會留她活口。
除了謝長宴自己,包括他的心腹下屬,凡是見過我的人,都會被殘忍處置。
我的一切生活起居,都是謝長宴親力親為。
他不允許有任何人看到我現在這副樣子,他說等我徹底好起來,別人看到的,會是他風風光光將我再次娶進門的樣子。
……
「什麼味道,這麼嗆人?」
她們還是找到了這間屋子。
我靜靜盯著屋裡燃著的梵香。
就是它將我靈魂穩固在身體裡,久久留在人間。
「公主,這好像是寺廟裡經常燒的香,但聞著又有點不同,想必是丞相經常禮佛,屋裡才會有這麼濃鬱的佛香。」
「本宮不喜歡這個味道,真難聞。」
「公主殿下嫁進來後可是有的收拾了。」
「胡說什麼,本宮可還沒答應。」
雖然這樣說,長寧公主笑得合不上口。
她們推門進來,就看見躺在謝丞相床榻上的我。
3
我的臉被人狠狠甩了兩個巴掌,火辣辣地疼。
「你是何人,真是好大的膽子,敢爬上謝丞相的床榻!
「公主您來得真是及時,如果今天沒過來發現,說不定就要讓這狐媚子今晚得逞了!
「不過丞相性情溫和高潔,豈會被這狐媚子蠱惑!」
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謝長宴之外的人,如今進來這麼多人,無一不對我惡語相加。
最前面的丫鬟甚至在惡狠狠掐我的臉。
我很想躲開,可是身體不能動。
「見了公主還不起來跪拜,公主,她這是在挑釁您!
「說不定已經得了丞相寵幸,是想給公主一個下馬威!」
見我仍舊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長寧公主面色鐵青。
她捏起我的下巴,盯著我的臉:「倒是生了一張好臉蛋。」
她笑起來,目光卻怨恨惱怒,恨不得將我刀刀凌遲。
我在畫像上見過這位長寧公主。
那時謝長宴在我耳邊廝磨,聲音繾綣溫柔。
「阿梓,你看她的手如何?若是喜歡,就將她的手換給阿梓。」
長寧公主是當今最受皇帝寵愛的公主,自小嬌生慣養,那雙手更是被養得瑩白細嫩。
他好似完全不害怕這會因此引起皇帝的察覺。
我不可能答應謝長宴再去傷害無辜,搖頭:「若她失去這雙手,定會很痛苦,我不會喜歡。」
謝長宴輕嘆,在我額頭落下輕柔一吻:
「阿梓還是太善良了。」
我沒想到,畫像上那雙纖細白嫩的玉手,在下一瞬,用匕首狠狠劃過我的臉。
「賤人!」
我疼到恍惚。
換上新的皮膚後,謝長宴每每為我擦拭時,都十分小心溫柔。
此時承受了這麼重的力道,痛到讓我無法呼吸,分泌出眼淚。
長寧公主不由分說,又揮刀過來。
直到將我的臉徹底劃花。
「這樣看你還怎麼勾引他,長宴哥哥豈是你能妄想的!」
「公主,一定要好好教訓她,不然以後還會有人像她一樣妄想爬上丞相的床!」
幾個婢女要將我從床榻上拽下來。
我身體一陣撕扯,隻感覺疼痛無比。
那些被拼接的地方像是在被螞蟻啃食,疼得我額頭沁汗。
我嗓音沙啞:「放開我,現在離開還不晚,不然謝長宴不會放過你們的。」
我好心勸她,卻讓她更加惱怒。
長寧公主氣笑了:「你以為你是誰,長宴哥哥怎麼會因為你這個小賤人得罪本宮。
「給我把她拖下來!」
身上的毯子隨著她們粗魯的動作,從我身上滑落。
身體部位拼接的痕跡瞬間暴露在空氣中。
因為時間尚短,拼接痕跡很明顯,甚至能看到縫合的細線。
尤其是頭顱和脖子之間的那道痕跡,因為剛剛的拖動,線崩開了。
頭和脖子之間露出縫隙,有血不斷從裡面往外滲。
而且,我沒有雙手。
婢女們看到這幕,嚇得尖叫,長寧公主更是差點跌倒在地。
「怪物!她是怪物!
「都愣著幹嘛,快去,這麼惡心的東西,快給本宮殺了她!」
一棍又一棍落在我身上,辱罵聲更是不絕。
我疼得抽搐,卻動彈不了。
隻能任由她們毆打。
曾經被丞相小心翼翼拼好的身體,又被人粗魯地扯斷。
我痛苦到視線模糊。
謝長宴,我好疼啊。
4
到最後,我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臉被刮花了,眼睛也沒挖掉了,身體更是散落得七七八八。
婢女們發現我不能動彈後,都不再害怕,肆無忌憚地凌虐我,隻為討得長寧公主開心。
我有氣無力:「他……不會放過你們的。」
惹來眾人大笑。
「一個怪物,還想著謝丞相替你撐腰不成?」
「我們公主可是未來的丞相夫人,你今天嚇到公主,丞相不會放過的人是你才對。」
「我猜是丞相的仇人,為了報復他,故意將這怪物偷偷放到丞相床上,等丞相回來惡心他用的。」
「對啊,謝丞相怎麼會在府裡藏這麼惡心的怪物,這賤人的身體竟然是一塊塊拼出來的,真是前所未見,令人作嘔。」
「公主,她竟然還大言不慚,我們不如把她的舌頭也拔了,看看還能不能再拼上去呢。」
婢女們哄笑成一團。
長寧公主高高在上地看著地上的我,眼中閃過厭惡。
「等長宴哥哥回來,知道我為他鏟除一個怪物,定會對本宮另眼相待。」
「是啊,如果沒有公主,謝丞相可就危險了。」
「公主果然是謝丞相的福星呢。」
我趴在地上,冰涼的地板,讓我的意識逐漸模糊。
能感覺到靈魂逐漸與身體分離,隻是這一次死去,我便再也不能回到身體裡。
謝長宴回來,看到我死去,一定會徹底瘋掉。
我要撐下去。
長寧公主卻沒給我這個機會。
「這麼惡心的東西,看到真是晦氣。
「不能再讓這個賤人留在長宴哥哥房間,給我拖出去,燒死!」
我想要呼救,可舌頭被割了下去,我隻能痛苦地發出嗚咽聲。
不要,不要。
至少,還要再看謝長宴最後一眼。
她們架起火架,將身體殘敗的我丟過去。
那本來用來黏合我靈魂與身體的梵香,被他們用來點燃我身下的幹柴。
烈火熊熊燃燒,我眼睛耳朵嘴巴全在流血。
痛苦到扭曲,卻無法掙扎。
火焰一寸寸燎過我身體。
半炷香的時間,我的靈魂徹底離開了身體,飄在空中。
而大門同時在這一刻被猛地推開。
謝長宴身上是還沒有及時換下的官服,他沉著臉衝進來。
長寧公主立馬小跑著迎上去,嘟著嘴撒嬌。
「長宴哥哥,你都不知道自己府裡進了一個多可怕的妖物!」
5
「是啊,如果不是公主發現,丞相您一定會被嚇到的,那怪物的身體竟然是一塊一塊拼出來的,怎麼會有這麼惡心的怪物!」
「真不知道是哪個不長眼的,敢把這東西送到丞相府!嚇到了公主,這事一定要稟告皇上,將那個人查出來株連九族!」
「丞相大人,公主剛才可是為了你受到不小的驚嚇,怎麼說您都該哄一哄我們公主吧?」
婢女們一人一句,長寧公主聽著臉紅,眼神嬌羞。
完全沒發現謝丞相此刻臉色大變。
眼神冷厲如薄刀,陰沉得仿佛在滴水。
他一把推開想要靠過來的長寧公主,大步衝向院子裡。
我的靈魂飄在空中,剛才火焰席卷身體的痛苦還歷歷在目,火焰灼燒著我每一寸皮膚,如同千刀萬剐。
見到謝長宴回來,我沙啞地呼喊他的名字。
謝長宴聽不到。
他不顧儀態,瘋了一般衝到院子。
院子中央的火架燃燒殆盡,屍體早已經和木炭融為一體。
濺起的火苗像是迸進了他的眼,他眼角紅得可怕,整個人都在顫抖。
他目眦欲裂:「阿梓!」
長寧公主追了過來,她從沒有見到溫潤如玉的丞相會變成這副樣子。
她有些慌張:「長宴哥哥,你怎麼了?」
婢女們也被嚇到了:「一定是丞相聽到這怪物嚇到了公主,很生氣,想過來看看怪物有沒有真的被燒死!」
「丞相真是太疼愛公主了,就跟陛下一樣,不舍得讓公主受一點委屈。」
「我們公主生來尊貴,天生就是要被人放在心尖寵著的,那賤人還說丞相不會放過我們,真是可笑,我們公主豈是她能羞辱的!」
長寧公主本來還在害怕,一時間被她們誇得飄飄然。
她滿面紅暈地看向身前的男子:「原來長宴哥哥這麼心疼我。」
謝長宴恍若未聞,他紅著眼睛,喊人來滅火。
自己更是不顧火焰的燎燒,用手去撈火焰裡的人。
可最後撈出來的,是已經焦黑得不成樣子的屍體。
連骨頭都燒軟了。
我看到謝長宴哭了。
他表情明明陰鸷地要殺人,卻不斷有眼淚從眼角劃過。
他面無表情,將屍塊一塊一塊小心翼翼地撈出來。
動作很輕,生怕力氣大了會化成灰燼,被風吹走。
我飄在空中,想要阻止他,身體卻一次又一次穿了過去。
我忘了,我又死了一次。
我們陰陽兩隔,碰不到他了。
對於死亡,我已經沒有最開始的畏懼,可我現在很不放心。
謝長宴的神情已經變得很怪異。
他抱著我的屍體,安安靜靜。
和他相處這麼久,我知道這是他崩潰發瘋的前兆。
完全沉浸在失去我的絕望中,再等一會兒,他就會抽出一絲理智,清算這裡所有的罪魁禍首,用最殘忍的手段。
偏偏還有人毫不知情,繼續點火。
「長宴哥哥,你這是做什麼,快丟掉那些髒東西!這是那怪物的屍體,太晦氣了!」
長寧公主厭惡地看向地上燒成焦炭的屍體,擰緊眉心。
似乎不明白謝長宴為什麼要將這些惡心的東西從火堆裡撈出來。
「如果不放心妖怪有沒有徹底燒死,我們可以請有名的術士來清理。即使是為了公主,丞相大人您也不能以身試險啊!」
「對啊,丞相大人,您小心被這髒東西影響到!」
婢女還在嘰嘰喳喳,誇著長寧公主和丞相有多般配。
謝長宴黑沉的眼珠終於動了,慢慢地,極其詭異地抬眼,將目光落在她們身上。
「就是你們殺了我的阿梓。」
他笑了,帶著一種近似瘋癲的平靜。
「你們怎麼敢啊。」
「你的……什麼?」長寧公主被盯得後背發涼,卻還是維持著高傲的樣子。
「我是公主,自然是想去哪就去哪,想殺誰就殺誰!況且父皇就要賜婚我們兩個,我提前過來看看有何不可?這惡心東西該死,出現在你府裡更是該死,你知不知道她竟然躺在你的床上,就這麼殺了她還是便宜了她!」
「賜婚?」
他眼中殺意瘋漲:「賤人,你也配?」
「你說什麼?」
長寧公主不可置信,臉色蒼白。
幾個婢女紛紛站出來打抱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