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螢記

第2章

字數:3773

發佈時間:2025-02-11 13:33:42

她面上一紅,隨即又恢復了笑模樣,給我解釋了一番。


那玉面大人乃是錦衣衛指揮使沈之確,是她兒子。


在王府時我便聽說過,聖上新拔擢了一位錦衣衛指揮使,為人狠辣雷厲,似把奸佞送往冥府的羅剎,又因此人神秘,總以白玉面具覆面,故而人稱「玉面羅剎」。


他近日在抓那位常公公貪墨的把柄,昨夜恰好救了我,敲暈我後無處可送隻好把我帶回了家。


「確兒跟我說了你的事,殺千刀的男人們,閨女你受苦了。」


她眼裡全是惋惜和憐愛,是我好些年都未見過的善意,導致我忘了好奇為何沈之確對我的經歷如此清楚。


我有些動容:


「謝謝夫人體恤,我如今無依無靠,大人的救命之恩我真是無以為報了。」


她慈愛的笑意裡混上一點狡黠,有些不好意思:


「其實吧,若你願意,給我做兒媳婦如何?」


7


我驚訝得半晌未出聲,她局促地搓了搓手:「是有點冒昧了哈。」


她說沈之確因少時毀了容貌,被她夫家嫌惡,她一氣之下和離帶著他自立了女戶。


沈之確如今雖仕途平順頗受器重,但家中無底面容有損,幹著打殺的活計,性子又被傳得暴虐無常,民戶不敢攀附,官戶看他不起,一耽誤就拖到了現在。


「我好不容易給他相看了幾個合適的,結果他倒好,要麼泛舟遊湖把人撂湖心,要麼吃飯點一桌子辣菜最後還讓別人結賬,更有甚者,我說破嘴求來的官家小姐想摸摸他的面具,他那個劍就抽出來了,差點把人的手切掉。」


「但是吧,嘿嘿。」她突然笑了一聲,「他昨日帶你回來的時候,你那個手吧像焊在他腰上似的,臨了還扒拉他那個誰都碰不得的面具,我差點就想讓大夫備點金創藥的,結果你猜怎麼著!」

Advertisement


並不是要我猜的意思,她接得很快:


「他捂著面具紅著耳朵跑出去了,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前仰後合,我腳趾扣出了一間四合院。


笑罷她正了正神色:


「閨女,我是個直腸子,話到嘴邊便講了,若冒犯你了我給你賠不是,你如今失了怙恃,雖一個女人也是能撐起門戶的,隻實在是苦啊,咱們有緣分,以後日子有困難可來尋我。」


她怕我聽漏,說得又慢又緩,還提高了音量。


見我未立馬接受,她有了喜色:


「若你能看得上我那不成器的兒子,我沈桃花可以向你發誓,苦日子於你必如箭離弦,永不返復。」


我有些踟蹰:「沈大人如今是新貴,我是個棄婦。」


她聽罷有些生氣:


「閨女你聽我講,世道給女子的枷鎖夠多了,你別給自個兒給自個兒套。」


我鼻子一酸,包了良久的淚落下來,哭腔帶出了最後的顧慮:


「可我有耳疾……」。


她「害」一聲:


「多大點事啊!你看我說話你都能聽著,聽不著我就大點聲,再不濟給你寫紙上不得了!」


「更何況,我兒子還破相了呢,你倆簡直天造地設!」


我被逗笑,心裡頭像被澧泉淘洗過一般澄澈輕松。


原來壓在我心底這麼的夢魘,不算什麼大事嗎?


8


我與沈之確的婚事就這麼稀裡糊塗的口頭訂了下來,沈夫人眉開眼笑,隨即差人把我送回了池府備嫁。


回府以後我冷靜下來,沈之確那般桀骜的人怎會同意她娘這樣自作主張,我自嘲地搖了搖頭,隻是個口頭協定,明日說不定就算不得數了吧。


第二日剛過子時,我便被外頭的鑼鼓聲吵醒,銀杏推開門小跑進來:


「姑,姑娘,有個帶面具的在敲門,說,說是與你講好了,今日下聘!」


我連忙吩咐下人先將人引進來吃茶,一時之間也不能去被窩裡薅個長輩,我隻能自己去見他。


待我梳洗裝扮好,沈之確已在廳裡侯了一會了。


他好似渴得很,我坐下良久,他已經心無旁騖地吃了三盞茶。


我隻好先開了腔:「怠慢大人了。」


大約是我突然說話驚到了他,他被茶水嗆到,站起來咳了好一陣都未氣順,我隻得起身幫他順氣,他生得高大,我的手時不時碰到他的腰。


他驀然捏住我的手腕,頸子上騰起一片紅雲,也顧不上咳了:


「你別碰我了,先坐下。」


我聽罷也紅了臉,局促地在室內轉了兩圈才找到椅子,壓著羞怯坐下來。


心裡暗暗叫屈:明明在勾欄裡你遊刃有餘得很啊……


他指了指我的耳朵:「現下是能聽著的嗎?」


我點頭,他接著道:「我又救了你一次。」


可不是嘛,如今這處境他能娶我,確實是救我於水火了。


我起身朝他福了一禮:「多謝大人。」


「大人若有別的顧慮或有心悅之人,大可不必管我與夫人這無稽之約,照螢絕無怨言。」


他聽罷唰一下就站起來:


「我沒有!沒有人!口頭約定也是約定!怎可兒戲!」


我沒料到他如此激動,一時不知該如何回話,他便又接著說:


「前兒夜裡那是逼不得已,我被姓常的發現了,不得不逢場作戲,平日裡我不是那樣的!」


見我還不出聲,他「哎呀」一聲:「我發誓,你相信我!」


我噗嗤笑出了聲,這娘兒倆真愛發誓。


在他急得要去抓熟睡的同僚來作證的時候,我急忙道:


「好了好了,我信你便是。」


9


敲鑼打鼓地來,又敲鑼打鼓地走,聘禮從前院堆到了大門口,整條街都知池府那個被休棄的女兒有了新人家。


​‍‍‍​‍‍‍​‍‍‍‍​​​​‍‍​‍​​‍​‍‍​​‍​​​​‍‍‍​‍​​‍‍‍​‍‍‍​‍‍‍‍​​​​‍‍​‍​​‍​‍‍​​‍​​​‍​‍‍‍‍‍​​‍‍​‍​​​‍‍​​​​‍​‍‍​‍​​‍​​‍‍​‍‍‍​‍‍‍​​‍‍​‍‍​​‍‍​​‍‍​‍​​‍​​‍‍​‍​‍​​‍‍​​​​​‍‍‍‍​​‍​‍‍​​​‍​​‍‍‍‍​‍​​​‍‍​​‍​​​‍‍‍​​‍​​‍‍‍​‍‍​‍‍​​‍‍​​‍‍‍​​‍​​‍‍​‍‍‍‍​‍‍​‍‍​‍​‍​‍​‍‍‍​‍‍‍‍​​​​‍‍​‍​​‍​‍‍​​‍​​​​‍‍‍​‍​​​‍‍​‍​‍​​‍‍​​‍​​​‍‍​‍‍‍​​‍‍‍​​‍​​‍‍​​‍​​​‍‍​​‍‍​​‍‍​​‍​​​‍‍​‍​​​​‍‍​​​‍​​‍‍‍​​‍​​‍‍​​‍​​‍​​​​​​​‍‍​​​‍‍​‍‍​‍​​​​‍‍​​​​‍​‍‍‍​‍​​​‍‍‍​​‍​​‍‍​‍‍‍‍​‍‍​‍‍‍‍​‍‍​‍‍​‍​​‍‍‍​‍‍​‍‍​​‍‍​​‍‍​‍​​‍​‍‍​‍‍‍​​‍‍​​​​‍​‍‍​‍‍​​​‍​​​‍‍​​‍‍‍​​‍​​‍‍​‍‍‍‍​‍‍​‍‍​‍​‍​‍​‍‍‍​‍‍‍‍​​​​‍‍​‍​​‍​‍‍​​‍​​​​‍‍‍​‍​​‍‍‍​‍‍‍​‍‍‍‍​​​​‍‍​‍​​‍​‍‍​​‍​​​‍​‍‍‍‍‍​‍‍‍​​‍​​​‍‍​​​‍​​‍‍​‍​​​‍‍‍​‍​‍​‍‍​‍​​​​‍‍​​‍​​​‍‍‍‍​‍​​​‍‍​‍‍‍​‍‍​​​‍‍​‍‍​​​‍‍​‍‍‍‍​​‍​​‍‍​​​​​​‍‍​‍​​​​‍‍​​​‍揀了幾件娘愛吃的點心,我去華清觀看娘。


她死的時候留了話,讓我在華清觀給她立個牌位,她不想留在池家。


今日也不知是什麼壞日子,剛下馬車,便碰到了陳清樾。


他的世子大哥被發配到觀裡修道,陳清樾為了演出兄友弟恭的好名聲,隔三岔五便過來看望。


本想避開,陳清樾一步上前攔住了我的去路:


「聽說你要嫁那羅剎?你不會是聽說他與我不對付,故意的吧?」


錦衣衛直接隸屬聖上,辦的案與大理寺多有爭端,他二人已起過好幾次衝突。


「那個戴面具的日日出入瓦市勾欄,手上的人命數都數不清,你為了惡心我,竟然這種人都肯嫁?」


他笑得輕蔑,為了讓我聽見他還提高了音量,一時引來不少人旁觀。


「更何況,你那耳疾發作起來與聾子有何區別,在我這你還能笑著裝一裝傻,若是嫁了那羅剎,你說他會不會慣著你?」


「估計他娶你也是為了氣我,他這個人粗魯下作,不會似我那般遷就你的,搞不好等他玩夠了就把你休了。」


「到時你就是個再棄婦,隻能掛根白綾自行了斷了吧。」


旁觀的人越來越多還在竊竊私語,耳朵眼裡的蛐蛐兒們又出來了,我正心煩怎麼關鍵時候犯病,身後伸出來一雙溫熱的手,捂住了我的耳朵。


我轉頭一看,是沈之確,看他嘴的開合頻率,大約是火力全開地在罵陳清樾。


蛐蛐兒們像是得了清涼,嗡嗡聲減退,外頭的聲音隔著手也能清晰地聽到:


「你又是什麼好東西,吸血妻家的廢物點心也好意思和本爺爺比?」


「爺爺我確實是個粗人,但你們細人也是奇怪,一點點耳疾就是惡疾了,竟還能為了這休了發妻?嘖嘖嘖,真是細得不行了。」


「不過你也不算毫無長處,雖然你細但是你臉大啊,這麼好的娘子會因為跟你賭氣嫁給我?那以後光棍還找什麼金牌冰人啊,直接找你不得了嘛。」


「我就納了悶了,你這爹不親娘不愛的,當年怕是拜三清磕破了頭才得了這門親吧,好在祖師爺無眼又有眼,你這無福之人留不住有福之妻呀。」


沈之確罵得松弛又輕快,圍觀群眾一陣哄笑,陳清樾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我當年在水裡以命換命救了她!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訂下的親,隻有你這種豎子野夫揀別人下堂婦當寶……」


話音未落,沈之確像提小雞崽一般拎著陳清樾的領子把他扔進了觀前的水塘,隨即拉著我便走了。


我轉頭看去,那塘水並不深,他撲騰了半晌,喝了好幾口水被人七手八腳拉上岸。


進了觀,沈之確輕車熟路地走在前面帶路,我有些好奇:


「沈大人,你怎知我娘的牌位供奉在何處?」


他也不答,悶頭走了一陣,他問:


「為何你總不喚我的名字?你喚一聲。」


「沈,沈之確。」


他點點頭:「以後就喚這個,愛聽。」


我面上一紅,不知如何回應,隻得加快腳步超過他往前去。


10


回府路上,銀杏一臉揶揄,鬼鬼祟祟撞我肩膀:


「小姐,咱們新姑爺可囑咐我了,讓我沒事多在你面前提提他。」


我有些好笑,這沈大人怕是中了什麼邪了。


銀杏很是忠人之事,抱著一隻黑白花色的貓來問我取何名字好。


「這臉上也是一半黑一半白,不如就叫兩儀吧。」


她狡黠一笑,抄起貓的兩腋往我眼前送:


「奴婢倒是覺得,應當叫沈之確。」


……


成日裡被銀杏各種風馬牛不相及的「沈之確」包圍,夢裡也未放過我。


夢裡我又落了水,掙扎時被水裡的石頭碰破了頭,要沉入黑暗時有人攬住了我的腰把我帶上了岸,失去意識之前我問他:「你是誰?」


少年背對著我,手裡拿著一個白玉面具,準備離開的腳步停住:


「沈之確。」


我坐在大紅的喜床上等新郎,有些坐立難安,往屁股下摸了摸,原是有顆花生一直在硌我。


我站起身把身下的花生和棗兒都撥開之後重新坐下,耳朵裡全是心跳聲,莫名有些委屈:都撥開了怎的還是這麼硌人。


沈之確邁了進來,雖有些酒氣透出來,但步子堅實瀟灑,整個人長身玉立,紅色的喜服配上在夜裡瑩瑩發光的面具,哪裡是羅剎,明明就是謫仙。


我看得眼淚都出來,抹都抹不盡。


他有些慌張,嘴裡嗯嗯哦哦半天又憂我聽不見,隻得蹲到我面前靜靜為我拭淚,面具雖遮住了臉,但未遮住他眸子裡的星光。


我抬手撫了撫他的面具:「可以給我看看嗎?」


他未遲疑但有些羞赧:「有些醜。」


解開腦後的系帶拿開面具,他的臉露出來,一道猙獰的長疤貫穿了半張臉,可以看出傷的時候深可見骨。


「不醜,你生得好看,俊眉星目,與我的救命恩人長得一模一樣。」


11


他愣了神,隨即唰一下站起身來:


「你!終!於!記!起!來!了!」


他越說越委屈:


「開始的時候我想著不記得便不記得了吧,那日我才知道陳清樾那廝竟然冒充我,是可忍熟不可忍!」


少時落水後我記憶全失,聽力也差,隻隱約對最後那句名姓有些印象但又記不太清。


爹拿赴宴的名錄給我瞧,看看是不是認識的人,我未多想,一眼便認出了與「沈之確」讀音相似的「陳清樾」,陳清樾也未推辭,這人就這麼理所當然地認錯了。


「我那日是與師父進宮面聖,並未在宮宴名錄上。」


這誤會荒唐,陳清樾荒唐,我也荒唐。


「都怨我。」


沈之確打斷我:「昨日之日不可追,別沉溺於往昔的過錯啦。」


「那待如何?」

暢銷精選

我撿到了流浪小狗
我撿到了流浪小狗 開學第一天,我被新轉學來的校霸堵在校門口,交出了身上僅有的五塊錢。他說這是保護費。所以在我被酒鬼父親打的隻剩下一口氣的時候。我頂著滿頭的血敲開他的門問:「你說保護我,算數嗎?」
戀愛未滿
戀愛未滿 時隔六年,我和沈丞一起出現在高中同 學聚會上。大家都在恭喜我們,有情人 終成眷屬。
墮仙
墮仙 "我隨阿娘上山割豬草,回來卻見門前躺了位翩翩少年郎。 那人分明昏迷不醒,我卻聽到他激動的心聲傳來。 【這小丫頭就是身懷天靈根,日後問鼎飛升的浮玉女帝!】 【待村子覆滅,明日我便帶她浪跡天涯。】 【青梅竹馬郎情妾意,我要她心甘情願為我洗手做羹湯。】 我驚疑未定,哪知半夜村裡果真起了滔天大火。 少年將昏迷的我摟入懷中,小心翼翼地在我眉眼間落下一吻。 待回過神時,巴掌大的匕首已深深扎穿了他的心口。 眼看那具身軀湮滅在火舌中,我勾起唇角笑了笑。 「再也不見,攻略者。」"
小哭狗的抑制劑
小哭狗的抑制劑 "我是個平平無奇的 beta,卻是孟祈年最好用的安撫劑。 為了治好他的信息素紊亂綜合徵,他父親花天價買了我五年。"
電競毒瘤要洗白
電競毒瘤要洗白 "我是全網出名的上分婊,仗著夾子音,一路靠輔助躺到王者。 我以為,隻有周淮懂我。"
被雙胞胎兄弟看上的男人
被雙胞胎兄弟看上的男人 "直男校草每晚放學都把我摁在貨架上狠狠寵愛,在校卻對我愛搭不理。 我受夠了忽冷忽熱,在教室強吻他。 他身後卻出現了一張一模一樣的臉。 「哥哥,連男人你也要和我搶嗎?」"
我靠家人發瘋火遍全網
我靠家人發瘋火遍全網 "我媽媽是影後,爸爸是模特,哥哥是頂流愛豆。而我是個社 恐。在一檔親情綜藝上,我們四個會面,全網炸了。我: 「在家裡我都不敢跟他們說話的。」"
渡江橋
渡江橋 轉學後,我成了有錢少爺的一對一助學。剛開始許江樹對我 極度厭煩:「離遠點,臭。」後來,他給我過生日,送我禮 物,整天在我屁股後頭轉悠。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20
  • 字體樣式
  • 雅黑
  • 宋體
  • 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