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這個賽道屬實少有我這種老太太。
我直播間每晚的在線人數竟然還不少。
連帶著播了半個月後,我被著潑天的財富震驚了。
現在的互聯網這麼賺錢嗎?
可沒過多久,我就知道互聯網上不僅賺錢厲害。
就連小道消息傳播,都個頂個的快。
事情開始發酵的那天,小峰跑過來找我。
說讓我勸勸小雪別和他離婚。
我不意外,也不想多摻和。
畢竟自己隻是在秦雪知道他們的事兒來找我確認時,幫忙復盤了一下事情經過而已。
紙包不住火的道理誰都懂。
但總有人心懷僥幸。
我坦言:「這個忙,我幫不了。」
淋過雨的人,自然會幫著撐傘。
可他卻急眼了。
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麼絕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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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我可是你兒子啊!還是說你還在記恨我那天說的氣話?」
見我不語,他揉了揉額角。
「那小星怎麼辦?你忍心看他小小年紀就變成單親家庭的孩子?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冷漠無情了!」
我再憋不住怒氣,上前揪著他的耳朵發問:
「你自己的兒子你來問我怎麼辦?呵,辛辛苦苦把你養大,可結果呢?我有落得什麼好嗎?」
「你自己闖的禍別想著再讓我給你擦屁股了,實在不行滾回去找你老子去,你不是最崇拜他了嗎?」
他被揪的嗷嗷叫。
血脈壓制下他終於沒了脾氣。
我松開手。
他立馬揉著耳朵,隻嗫喏著說:
「爸那邊......」
他僅說了半句,便頹然地坐在沙發上嘆了口氣。
之後,他緩緩敘述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在知道陸謹言和我離婚後。
沈晴果然很快上門找他討要名分了。
隻不過遭到了拒絕。
而沈晴乖巧聰明,想必也沒太逼著陸謹言。
畢竟感情也已經培養了二十多年。
沒隔多久,他還是把她領回了家。
甚至在秦雪鬧離婚的那段時間,小峰還把兒子讓她帶了幾天。
但那個女人向來是被倆人寵著的,又怎麼會照顧孩子。
在聽到小星跟著她的第一天就因為過敏險些出事時。
我終於忍不住,狠狠朝他臉上扇去一巴掌。
「小星對芒果過敏這麼重要的事情你沒提醒她?這要是真出事了怎麼辦!」
「我講過的,但她好像給忘了。所以這...這不是找您來了嗎!」
看來也終於知道外人不靠譜了。
不過對他發脾氣也沒用。
我嘆了口氣。
孩子確實無辜,不該承受我們這些成年人帶來的無妄之災。
於是我松了口,答應幫他想辦法。
之後我單獨去找了秦雪。
把這段時間做直播的錢轉給她,讓她好好考慮下小星的事。
畢竟是自己的骨肉,小星過敏的事情也把她嚇得不輕。
在聽過我的勸以後,她答應帶著孩子走。
眼看人鐵了心,這下小峰再沒了理由,隻好答應了離婚。
分到的財產外加我給的那筆錢,想必接下來短時間內她們母子倆暫時也不用愁什麼了。
兩人出發的日子近在眼前。
縱使我討厭離別。
但還是去車站送了送她們。
小星照舊哭得厲害。
隻是這次他最後自己抹掉了眼淚。
聲稱長大以後就過來接我。
我眨了眨眼裡的淚花,笑著誇他已經長成了個小男子漢了。
送走他們後,我剛轉過身。
就發現身後不遠處站了個人。
似乎是在等我。
11
這次見面,陸謹言變了許多。
曾經一絲不苟極其注重形象的男人,竟也有滿臉胡茬的時候。
他兩手交錯,時不時抬眼看我。
似乎在醞釀措辭。
但我不覺得自己還有什麼話要和他說。
於是站起身,打算走。
卻被他立馬攔下。
比我高出一個頭的男人,第一次低頭,鄭重的向我道歉。
他說:
「阿悅,我知道現在我說什麼都晚了,但我確實...對不起你。」
「小峰剛上學的那會兒,我因為各種壓力犯了很嚴重的失眠,吃了藥也不管用。上班那會兒聽人無意提起玩遊戲能放松心情,我死馬當活馬醫,沒想到,確實有效果。」
「給建議的人是沈晴?」
他苦笑起來,點了點頭。
「是,不過這麼多年來也確實是我順勢而為,也藏了...別的心思。」
我漠然看著他,「所以呢?」
他見我面無表情,難得露出無措的神情。
「我在想...要是我在你發現之前就向你坦白,我們之間...會不會還有回旋的餘地?」
「畢竟那個家的女主人,我隻認你。」
我失聲笑了出來。
「家?」
「你好意思跟我說,那個困了我半輩子的地方叫作『家』?」
「都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一點不假。我真是好奇了,當初既然你對我不感興趣,為什麼要接受這段感情,又為什麼要強迫自己來向我求婚呢?」
「整天面對一個沒有多少感情的女人,你不嫌累嗎?」
聞言,他卻激動的立馬否定。
「不,怎麼可能會沒感情!隻是...」
我扯了扯嘴角,「隻是你覺得和我待著舒服,既不好也不壞,就這麼將就著湊合過算了,隻要能過你爸媽那關就行,是嗎?」
聽完我說的話後,他的表情有一瞬的古怪。
似乎沒想到我能如此洞察他的心思。
我嗤笑一聲。
隨後端起面前的飲料,潑在了他臉上。
「不就是想求得我原諒,好過自己良心那關嗎?沒想到你陸謹言,人到暮年居然也開始信起報應這一說了!」
我緊緊鎖住他的眸子,一字一句說著。
「可我憑什麼原諒?我偏要你良心永不安寧!」
「一無所有的滋味,不好受吧。」
陸謹言聞言,臉上的血色立馬褪去。
「你都知道了?」
12
早在小峰找我那會,我就知道了。
秦雪因著小峰不願意離婚,捅破了他們的事。
首先是在親戚朋友的圈子裡發酵。
許多人才知道我和陸謹言離婚的實情。
之後那些視頻圖文被秦雪整理好後剪成了視頻,發布在網上。
沈晴也就此徹底曝光在了眾人的視野中。
反應最大的要數沈晴直播間的那些觀眾。
我記得她粉絲不少,估計也是日積月累攢來的。
那些人怎麼也想不到。
自己關注了這麼多年的主播,每晚直播的家庭溫馨遊戲環節,其實是一個小三插足一個家庭的情景劇。
感受到被欺騙和負罪感的他們,將怒火燒到了現實。
陸謹言的公司很快收到舉報,他和沈晴兩個人所做的事情已經違背道德和公序良俗,被強烈要求查封。
事情影響過大,在輿論的壓力下陸謹言提前退休了。
甚至因為影響了項目合作,以違約為由被合作方要求賠償巨額數目。
這件事都上當地新聞頭條了,想不知道都難。
而沈晴呢?
被逼得退網以後,自以為會被無限包容的她,據說還在做著和陸謹言領證的美夢。
但在陸謹言公司倒了的那天,就被他趕出了家門。
聽小峰後來說,好像沈晴還不死心的上門過好幾次。
都被陸謹言轟出去了。
她也沒想過他會做的這麼絕吧。
可這些都再和我沒什麼關系了。
在那以後。
我單方面和陸家父子斷絕了所有關系。
可他們仍舊不知疲累的找上門來。
在一次陸謹言又雙叒守在家門口時。
我對此厭煩的心情升到極點。
當機立斷,訂下了第二天去小星他們母子城市的機票。
小星對我的突然到來感到意外,但也非常高興。
硬是拉著我陪他玩了好幾天的遊樂園。
秦雪也極盡地主之誼,帶著我在這從未來過的海濱城市逛了些天。
直到海鮮都快吃膩了,我才回來。
可下了車剛到家門口,我便看到等在門外的小峰。
我蹙起眉,剛想開口。
他卻在見到我的一瞬間,衝了過來。
「媽,這段時間你跑哪兒去了!爸出事兒了你知不知道!」
我撇開他拉我的手,語氣淡淡。
「出事你找警察啊,找我能幹什麼。」
他紅了眼眶,也不管我聽不聽。
就這麼默默的把話全倒了出來。
他說,陸謹言在我走的那天來找過我。
但見我不在,第二天又過來了。
可我還是不在。
接連幾天如此,他有些著急, 以為我出事了。
在問完鄰居後,開始滿城打聽。
但最後一次進城那天因為下雨, 他沒看清路況, 和一輛迎面駛來的車撞上了。
車禍現場慘烈, 他被送往醫院後確認腦損傷嚴重, 成了植物人。
陸小峰懇求我去看他一眼。
我拒絕了。
我不覺得自己去一趟, 能有任何意義。
但我答應,會參加他的葬禮。
13
一年後, 陸謹言在醫院裡咽了氣。
許多親戚之間仍有來往,消息一傳出去後。
小星便求著他媽媽帶他回來一趟。
他說想再看一眼爺爺。
母子到的那天, 是我去接的。
我知道沈晴不想見小峰, 便讓她住進我家。
葬禮這天, 我自己帶著小星過來了。
到場的人不少,許多曾經熟悉的面孔在見到我時都顯得很驚訝。
也是。
畢竟之前我可是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
就連陸謹言最後一面, 我也不願意見上一見。
可大家都不知道, 我和陸謹言曾有過一個約定。
在新婚那年,年華最好的時候。
某天晚上, 和陸謹言一起看完一部感人的愛情電影後, 我被結尾無法相守的一對老年夫妻感動到哭的稀裡哗啦。
而那時, 陸謹言第一次對我展現出柔軟的一面, 替我小心的擦掉眼淚。
他甚至為了緩和氣氛, 開玩笑的說著:
「要走也是我走在你前面,你怕什麼?」
於是當晚,我們便有了這個約定。
在生命的盡頭, 一定會有對方相陪。
因此我來參加他的葬禮,也不算失約吧。
我兀自沉浸在思緒中。
就連小峰什麼走過來了都不知道。
他將小星抱了起來, 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容。
「重了點,看來吃的不錯。」
這些天, 他顯然也看開了不少。
面對我也再沒有了之前的激烈反應。
這邊的風俗是土葬。
所有人表情哀痛, 默然不語。
一旁的小峰垂下眼,看著那口漸漸被黃土蓋住的黑棺,臉上露出漸漸露出釋懷的表情。
在結束後,他找到我。
「媽,爸在走之前, 清醒了一會。」
「他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他從懷裡掏出一個在眾多黑色中極其扎眼的大紅錦盒。
僅是一眼, 我便挪不開目光。
在觸碰到錦盒時, 曾經的記憶呼嘯而來。
年輕時候的自己臉紅著將這個錦盒遞了一旁埋頭工作的男人。
男人抬起頭, 溫潤的嗓音傳來:
「這裡頭是什麼?」
「我繡的平安符,你可要好好保管呀,這可是我十幾個日夜的心血呢!」
「好, 既然裝著你的心, 那我一定會用心收好,絕不會弄掉。」
當時的我被他的難得調侃惹得心動。
以至於後來, 不知在和他相處的哪一刻起, 竟也真的丟了心。
如今......
「還給你。」
一陣微風拂過,我竟恍惚像是聽到了陸謹言的聲音。
「奶奶,你怎麼哭了?」
小星抬起軟嫩的小手,小心翼翼的為我擦著眼淚。
這天在書房打掃衛生時,出差的丈夫發來消息。
「自我」「不想。」
「那為什麼哭呀?」
見他歪著頭, 黑亮的瞳仁裡滿是不解。
我笑著摸了摸他的頭。
「因為啊...奶奶想通了一件事。」
誰說糊塗半生,悔恨已晚?
我倒覺得。
自己的人生,恰逢精彩時分。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