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大姨聽信謠言,要給表弟打「聰明針」。
我勸大姨:考前亂用東西,影響考試就不好了。
可後來,表弟打針的同學上了本科。
沒打針的表弟卻沒考上。
大姨將過錯全推到我的頭上,暗裡把我推下了河。
河道旁沒有監控,所有人都以為我是不小心被淹死的。
大姨更是哭著說讓表弟給我媽養老,然後把我家家產握在了手中。
媽媽的氧氣管被拔的時候,已經六十歲的大姨在一旁冷笑。
「活該!」
「誰讓你家江藍害我家進章的?」
變成鬼魂的我目眦盡裂,卻拿姨媽無可奈何。
再睜眼,我回到了大姨來找我媽拼團「聰明針」這天。
1
沒想到,我還有重來一世的機會。
回到高考的一周前。
大姨拎了西瓜,帶著表弟蔣進章來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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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進門就去廚房拿了刀和勺子,將西瓜一開兩半,順手把兩半瓜分別往我和蔣進章的方向推。
趁我和蔣進章吃瓜的功夫,她神神秘秘要和我媽商量個事兒。
「芬兒。」她喊我媽,「你知道聰明針嗎?」
大姨說,她昨晚被蔣進章同學的家長拉進了一個備考群。
群裡都是高三考生家長,家長們聊著聊著,聊到了我們上一屆一個超常發揮的學長。
群裡有人神秘兮兮地發信息又撤回,說那個學長之所以超常發揮,不是偶然。
而是在考前打了「聰明針」。
大姨得意洋洋地講她是如何從群友那裡套出聰明針的消息,又仔細和媽媽講解聰明針的功效。
「這東西和體育運動員用的興奮劑一個樣子。
「都能挖掘人的潛能,讓人超常發揮。
「隻不過,興奮劑不合法,聰明針合法。
「芬兒,你看藍藍和進章兩個人今年都要高考。藍藍是學習比我們進章好,但誰也不嫌分兒多吧?
「正好,拼單價一家三千塊,便宜一千呢!」
媽媽沒有立時答應下來。
大姨順著她的視線看向了我。
媽媽在猶豫,而能左右媽媽決定的,隻有即將高考的我。
大姨笑眯眯:「藍藍,你說呢?」
2
我瞬間打了個寒顫。
緊接著湧上心頭的,是難以抑制的恨意!
我無比確信,自己這是重生了。
因為上輩子這個時候,大姨也曾問過我同樣的話!
上一輩子我是怎麼回答的?
那時候,我說:「聰明針這種東西,想想就不太靠譜。要是真的有的話,怎麼沒有見到廣泛的宣傳?
「而且,針劑這種東西哪裡敢亂打?真的不怕出問題?要知道,我們可是在高考的節骨眼上!」
我不僅不準備打聰明針,還建議大姨也不要給蔣進章打。
大姨猶豫了一下,還是覺得我說的有道理,便聽從了我的建議。
可誰能想到呢?
等考試分數出來,我考了 680 分,雖然不算特別優秀,但已經算自己的正常發揮。
可蔣進章那邊,無論大姨怎麼問,他都不肯說成績。
急得在外打工的姨父都差點撂下工作,跑回來問蔣進章怎麼回事兒。
眼看瞞不住的時候,蔣進章才吭吭唧唧說了一聲:「恐怕上不了大學。」
說這話的時候,我們兩家人正在我家聚餐。
蔣進章恨恨地看向我,說都怪我不讓他打聰明針,同班打了聰明針的同學,高考超常發揮了 100 分呢!他當初要是打了針,上個二本絕對不成問題。
但,蔣進章說出這樣的話後,大姨就罵了他。
大姨說他想得歪。能不能考上大學,還是要看平時的學習成績,平時學習成績不好,高考的時候再超常發揮也發揮不了多少。
我不覺得自己有錯,但知道大姨沒有因為蔣進章的話對我生出芥蒂,我還是松了一口氣。
高考完的暑假很長,我本來想去打暑假工的。
卻沒有想到,大姨聽到消息,勸了我媽媽幾句。
她說女孩子留在家人身邊的時間不多。等上了大學,暑假期間估計也會去打工,畢業之後更是很難回家了。
高三暑假打什麼工?要好好珍惜跟家長相處的時間。
媽媽覺得沒錯,還是把我留下了。
所以,在即將開學的八月下旬,我還在家裡窩著。
周三那天,媽媽去廠裡上班,中午大姨卻忽然闖進我家,見我在跟著教程冰鎮剛剛煮好的酸梅湯,火急火燎地喊我:「還有心思冰鎮東西呢!快跟我走!你媽媽出事了!」
可我問媽媽出了什麼事情,大姨卻不說,隻嚷嚷著讓我跟她走,現在就往媽媽廠裡去:「糊塗丫頭,別大聲!是你媽媽工廠的事情,你現在跟我過去,見見你媽,要不然,恐怕要過好些年才能見到了。」
說著說著,她還落了淚。
她這一落淚,我更加慌張了。
媽媽是村裡工廠的會計,以前也跟我抱怨過她的黑心老板。
黑心老板根本不尊重勞動法,讓媽媽無償加班是常事。
我生怕黑心老板不尊重勞動法就算了,連稅法也不尊重,稅務上萬一有問題,媽媽真就是好幾年的事情。
所以,聽了大姨的話,慌慌張張就跟著她走。
「帶點酸梅湯。」大姨囊著鼻子,「也能讓你媽媽嘗嘗,以後,怕是不好嘗到了。」
聽得我六神無主,眼淚也流了出來。
媽媽工作的工廠在河灘外,離我家足足有四裡地。大姨騎著電動車,一路往工廠去。
中午,河灘附近空無一人。
正值汛期,河水深深,大姨的電動車碾過河灘上的石子,將我們兩個人顛來顛去。烈日當頭,我懷中來不及冰鎮的酸梅湯比烈日還要燙……
走到半路,大姨忽然停了下來:「哎呀,我的鞋裡掉進石子兒了!太硌腳了!」
河岸窄窄。
她站在河岸邊脫鞋。我雖心中著急媽媽,卻也怕大姨不小心掉進河裡去——她不會遊泳,實在太危險!所以,我走上前去,想要扶著大姨。
卻沒有想到,「噗通——」一聲!
窒息感傳來,冰涼的河水湧入我的口鼻!我努力想要浮出水面,大聲喊救命!可咕嚕咕嚕聲裡,我連救命都喊不出來!
我不會遊泳!
我太緊張了!
緊張到沒有時間追究剛剛腰間感受到的那股力道,緊張到沒有看到大姨嘴邊的笑意!
可上天,或者大姨不願意看我成為一個冤死鬼!
「江藍你個小婊子!」
我聽到了大姨的聲音,她的聲音因著我時而沉入水底時而浮出來,所以忽小忽大。
「要不是你不讓進章打聰明針,進章至於考不上大學嗎?
「你倒好,你要去上重點了。
「你憑什麼上重點?憑什麼我家進章因為你上不了大學!你卻能上重點!」
那一瞬間,我才知道,原來大姨自始至終都在恨著我。原來媽媽根本沒有出事!這一切都是她的陰謀!
可太遲了。
我不會遊泳。她拖到我快要徹底沉入水底,慢悠悠打電話:「喂!我要報警!我的外甥女!我外甥女落水了!」
「喂!120 嗎?快點來救人啊!」
然後,她跨上電動車,得意地看了我一眼,才故作慌張地往工廠的方向而去。
一邊還扯著嗓子喊了兩句救命!
對著空無一人的河灘喊救命。
醫生,警察,我媽媽趕到的時候,我已經變成了一個虛弱的魂魄。
太陽曬得我很不舒服。
看著媽媽肝腸寸斷的樣子,我更是難受得眼淚都流不出來。
河道旁都屬於野地,哪裡有監控?
我眼見著大姨拿著那瓶酸梅湯,哭著說她沒有照顧好我。她說她隻是去我家問我蔣進章能去哪個學校復習,偏巧撞到了我熬了酸梅湯,一定要送去工廠給我媽媽嘗嘗。
她怕我中暑,好心騎車送我,可我到河道旁,見時間還早,非要把酸梅湯放河水裡冰鎮一下。
她說了危險也不聽。
酸梅湯差點落入河底,我把酸梅湯搶上來了,自己卻失足落了河……
酸梅湯確實在,大姨一向「疼愛我」,沒有害我的理由。
所以,我眼睜睜看著媽媽一夜白頭,眼睜睜看著大姨逐漸獲得了媽媽的信任。
眼見著大姨以媽媽早已離異,唯一的孩子又早早沒有為由,提議讓蔣進章照顧媽媽……
媽媽被花言巧語欺騙,最後竟也不能善終。
我又恨又怨,我始終想不通,為什麼大姨和蔣進章能把他沒有考好的過錯歸咎在我身上?
為什麼會有人覺得別人天生就該勸他們的?
但想不通也不要緊了。
我重生了,還重生到這個關鍵的節點——這輩子,我會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3
所以,意識到自己重生的我,收斂了自己滿眼的恨意。
我說:「我不知道聰明針的事情。但大姨說的那個超常發揮的學長是真實存在的。你要是想試試也不是不行。畢竟人家群裡都建議你去試試了嘛。」
我知道聰明針不是什麼好東西。
哪有什麼好東西的消息,是這樣在群裡支支吾吾非法流竄的?
可上輩子的經歷也讓我想要好好看看,這聰明針是不是真的能幫助蔣進章多考一百分。
大姨還想我和她一起拼單。
我適時露出難為的表情來:「這個聰明針,我聽著也想用。但是大姨啊,我例假估計就是那幾天呢。
「可別到時候打了聰明針,肚子疼起來了什麼的,弄巧成拙。」
蔣進章一旁黑臉泛紅。
「沒什麼要緊吧?」姨媽支支吾吾,「這麼貴的東西,還能是壞的?」
「倒也不是好壞的事情,例假期本來最好不要隨便用藥的。」
媽媽也趕緊幫我拒絕。
「不識好歹。」姨媽笑著說,「既然這樣,芬兒,我有些事情要單獨跟你說……」
在所有人都看不見的地方,我的指甲已經深深嵌入了手心。
媽媽讓我們進屋。
我知道,姨媽單獨和媽媽聊天,是想談借錢的事情。
大人之間的金錢往來,媽媽也根本不想讓我和蔣進章知道。
我家雖然是單親家庭,但媽媽有正式工作,我又不像蔣進章一樣常常需要補課,家裡用錢的地方不多。所以媽媽經常接濟大姨一家。
但媽媽怕我因為錢的事情對大姨生了芥蒂,也怕蔣進章因為欠錢而在我們跟前不自在,所以,媽媽從來不當著我和蔣進章的面給大姨錢。
可媽媽顯然是想多了。
我不由得想起上輩子我死後的場景。
上輩子,我死後意識並沒有馬上消散,而是以魂魄的形式長期呆在大姨和媽媽的身邊。
我清晰地看到,蔣進章得知我的死亡之後,是怎麼拍手稱快的,也清晰看到,他是如何在大姨的教導下,討好我的媽媽,把媽媽所有的錢,包括房子一步步騙到手的。
也清晰地看到,他是如何在媽媽病重的時候,拔了媽媽的氧氣管的。
彼時,媽媽說不出話,隻能躺在病床上流淚。
已經六十歲的大姨看著連掙扎都掙扎不動的媽媽,冷笑出聲:
「活該!
「誰讓你家江藍害我家進章的?」
一旁的我目眦盡裂。
可變成鬼魂的我卻拿他們無可奈何。
我平等地恨著殺了我的姨媽,和殺了媽媽的蔣進章!
明明我媽媽那麼疼他!明明我媽媽那麼疼他!
4
此時,蔣進章一進我房間,便迫不及待地坐到了我書桌前。
我的房間裡有個電腦,比蔣進章家的配置要好很多。
他「哇靠」了一聲,也不問我,就打開電腦,開始往上面下載遊戲客戶端。
我則努力克制著往他後腦狠狠來一板凳的衝動,從書架上拿了一本練習冊,坐在床上看。
上輩子的我死了太久。
我很害怕,害怕自己的知識都逃離了腦海。
好在,當我打開練習冊,竟然驚訝地發現,我關於學習的記憶竟然一點都沒有消失!
命運讓我重生已是饋贈,它還賜予我記憶和知識!
我的慶幸並沒有持續多久。
很快,客廳便傳來了媽媽叫我們的聲音。
蔣進章又「哇靠」了一句。
他的客戶端還沒下載好。
我們出去的時候,就見到大姨的口袋鼓鼓的。
其實,無論我還是蔣進章都清楚,媽媽借給了大姨錢。
有時候,大人保護孩子的做法,其實也隻是欲蓋彌彰。
大姨臉上笑開了花,拽著不情不願的蔣進章說他們要走了。
媽媽執意要送一送大姨。
我乖巧地跟著媽媽送大姨到胡同口。
可大姨臨走之前,卻還是爭取了一下:「真的不跟我拼單嘛?便宜好多錢呢!」
我又說了一次自己例假的事。
大姨嘟囔了兩句,說不打就不打吧,大不了她找其他人。
「這就快考試了,可得快點找。」媽媽順嘴應和了一句。
「也不急。」大姨眉飛色舞,「這種針嘛,當然是考前打才有效果啊。」
5
大姨走後,媽媽忽然嚴肅了臉。
「藍藍,媽媽記得你例假不是高考當天的。」她問我,「你為什麼要說謊?」
我其實應該跟媽媽說我重生的事情的。
但媽媽哪裡都好,就是對大姨心太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