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是他自己給自己施了法術要記住。

但為什麼呢，為了在凡間又和我做一世恩愛夫妻嗎？

10

凡間的日子一天天過去。

我與霍崇澤日日雙修，能察覺到他的仙根魂魄在一點點歸位，如果不出意外，這世歷劫結束，霍崇澤就會飛升回歸，成為真正的崇澤仙尊。

我眼下，需要操心的，是霍崇澤飛升回歸後，接不接受我這個忽然冒出來的未婚妻。

我支著腦袋，惆悵地看向這四四方方的小院子。

霍崇澤從沒有說過要娶我為正妻。

在人間，男人的正妻之位隻會給最愛的女子。

在人間都不能做到唯一，到了眾仙環飼的仙界，豈非更差。

我咬著下唇，心裡陡然升起幾分危機感。

從這天起，我開始不再深居簡出，而是頻繁出入各式貴婦宴會。

我需要一個契機，打破我和霍崇澤之間平淡如水的相處。

我娘說過，人間男人，都是需要逼一把的。

我的契機來得很快。

霍崇澤獨寵我，整個京城的閨秀小姐都將我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Advertisement

當我參加完侯夫人的詩宴時，發現自己被人關進了一間封閉的房間，房間內燻著令人臉熱的香。

我慢悠悠地坐在桌邊，瞬間明白是有人想讓失掉清白。

一個不再幹淨的侍妾，男人不會要了。

我嗤笑一聲。

但這些人不懂霍崇澤，一旦被霍崇澤發現，他不但不會如他們所願，還會正式娶我。

我猜一會兒還會有個倒霉鬼男人進來，和我一起被抓奸在床。

正想著，門聲輕響，一個身形颀長的男人推門而入。

我抬頭一看，整個人都僵在原地。

怎麼會是陸離塵，這個宴會他分明說過不參加。

陸離塵站在我面前。

燭光暗淡，襯得他的臉晦暗不明，我能察覺他正放肆的打量我，毫不避諱。

我面色冷淡下來。

數年過去，陸離塵還是沒有成婚。

他口中篤定會來尋他成親的真命天女從未出現。

我看著他的目光從自信到茫然，再到失望，最後陷入一片死寂。

我原以為陸離塵要放棄了。

直到最近他頻繁看著我臉出神，眼神帶著似有似無的探究。

我知道陸離塵開始起了疑心。

他懷疑我就是他夢中的那個女子。

陸離塵的眼神猶如實質，令我難以忍受，我起身要走，卻被陸離塵忽然伸手勾住腰。

陸離塵居高臨下地望著我，眼眸微垂，聲音帶著輕慢惡意。

「走什麼走，你往後是我的人了。」

「待會有人來，看到我們共處一室，霍崇澤還會要你？」

「跟著我不好嗎，霍崇澤他老了。」

陸離塵的手不重不輕的揉捏我的脖子。

我瞪大了眼睛，恍然大悟，陸離塵不是被陷害的倒霉鬼，他就是這場戲的幕後主使。

我厭惡地甩開頭，這瞬間激怒陸離塵。

陸離塵掐著我的後脖頸，迫使我仰起頭，他湊近我自言自語問：「你是不是夢中我要娶的人。」

我的心猛地跳到嗓子眼，拼命搖頭。

陸離塵眼睛變得赤紅，眼神卻陰冷無比。

「是不是我會查。」

陸離塵眼神死死地盯著我，讓我一陣頭皮發麻，他說：「觀時薇，最好別讓我發現你說謊。」

陸離塵的語氣還算平靜，但卻令我比任何一次都來的心驚膽跳。

我不可自控的想。

若是歷劫完返回仙界，陸離塵發現我並沒有下凡與他成婚，而是成了他的小娘。

他會瘋吧！

11

當被所有人目睹我和陸離塵共處一室後，陸離塵帶著我，去向霍崇澤討要我。

霍崇澤重重的給了他一巴掌。

「搶人妻子，你真是出息了。」

陸離塵輕撫著撕裂的嘴角，眼神卻很平淡，他嘲諷道：「誰搶了誰的妻子，還不一定呢。」

霍崇澤讓他滾。

陸離塵費力的撐起身子，最後瞟了我一眼，然後一步步走出去。

我站在原地，陸離塵臨走的一眼，看得我的心有一瞬間的不平靜。

從這天起，我被霍崇澤正式扶正，成為了他唯一的妻子。

而陸離塵也自立門戶，搬出了府裡。

他與霍崇澤本就沒有親緣，也談不上離別。

兩人成為了真正的仇敵，彼此鬥得你死我活。

霍崇澤掌有軍權，善於排兵布陣。

陸離塵便專攻計謀心計，籠絡人心。

兩個人相看生厭，捅刀子時毫不手軟。

有好幾次，霍崇澤都會帶著一身傷回來。

陸離塵也討不了好，斷了好幾條臂膀。

我從未插手過兩人的恩怨。

這是歷劫，一旦冒昧插手，兩個人都會面臨渡劫失敗，魂飛魄散的危險。

平局不可能總是出現。

在人間的第二十個年頭，霍崇澤敗了。

霍崇澤是戰神，他的優勢在戰場。

而陸離塵是權臣，他的優勢在內朝。

棋差一子，便是萬劫不復。

其實霍崇澤早就該敗的，他為我多撐了十年。

所以他敗的那一刻，我笑著和他對酌毒酒，陪他上路。

霍崇澤輸得起，神色平淡，隻有在看我時，才會有那麼一絲遺憾。

我依偎進他懷裡，笑眼盈盈，小聲道：「我有個秘密，你待會就知道了。」

喝下毒酒死後，霍崇澤就會結束這一世的歷劫，重新以崇澤仙尊的身份回歸仙界。

霍崇澤似有所悟，揉了揉我的腦袋，眼神溫柔而綿長。

在死前的最後一刻，我看見陸離塵神色冷漠的走進來，一動不動的打量我，眼神陰鸷。

陸離塵忽然笑了起來，表情有一絲輕快，像是發現了什麼令自己愉悅的真相。

他垂眸看著我，平淡而篤定的說：「你不是她。」

「她喜歡我，想嫁給我，不會和別人過一輩子。」

「殉情，她也不會幹這麼蠢的事。」

陸離塵嗤笑一聲。

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扯了扯唇。

我當然不會為男人殉情。

從我被我娘生下來，成為最低微的半仙那刻起，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更好的活著。

我知道我根骨差，若純拼法力，我一輩子的終點就是最普通仙子的起點。

所有我選擇和我娘一樣，做一株菟絲花。

菟絲花柔弱無辜，卻能攀著大樹登上頂峰。

我柔軟的是姿態，不是內在。

我娘選的仙君不夠強，所以我娘隻風光了一段時日。

所以我要選個最強的，所以我選了陸離塵。

我花了很長時間喜歡陸離塵，但他娶了我姑姑。

我可以不擇手段的爭，但我不能去撿別人碰過的玩意兒。

我可以努力喜歡陸離塵，也能用力忘記他，重新開始。

我的人生，不能因為一個男人毀掉。

殉情，絕無可能。

陸離塵的判斷很正確，可他不知道，我這不是殉情。

我隻是和陸離塵一起離開，重歸仙界。

我閉上眼，陸離塵的笑容逐漸消失，臉上重新染上冰冷，轉頭孤身離去。

他的背影有幾分寂寥和沉重。

我忽然想起，陸離塵這輩子未曾成婚。

他真的等了我一輩子，卻在臨死前堅信我不是她。

待到他渡劫成功歸來，想起在凡間的這數十年經歷。

他等了我一輩子，我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另嫁他人。

而那個人，還是他鬥了一輩子的仇敵和義父。

陸離塵會是什麼表情呢？

12

我和崇澤仙尊同時渡劫成功，回歸仙界。

睜眼的一剎那，我下意識看向輪回盤邊上的崇澤仙尊。

崇澤仙尊的臉和凡間時的霍崇澤並無二致，但卻少了幾分殺伐之氣，多了幾分疏離冷淡。

松垮垮的白袍系帶掛在勁瘦的腰上，我知道白袍底下是怎樣精壯的身體，我也曾承受其中蘊含的力氣。

凡間的我敢毫不猶豫的撲上去，但如今，我卻躊躇不安。

他不是凡間寵愛我的將軍霍崇澤了。

沒由來的，我升起無盡的遺憾和失落。

霍崇澤已經想起了一切，他清冷的視線落在我身上，帶著些許打量。

我恍惚間，覺得自己回到了與霍崇澤第一次見面的時刻。

不敢上前，也不敢開口。

我下唇咬得一片青白，緊張得局促不安，忐忑地不敢看崇澤仙尊。

陸離塵在凡間時會與我情濃纏綿，可一旦回了仙界，卻完全變了一副面孔。

崇澤仙尊也會這樣嗎？

我忽然不再敢想，索性閉上了眼睛。

許久，我聽見崇澤仙尊輕笑了一聲。

我睜開眼，看見崇澤仙尊勾了勾唇，逗弄一般：「就這點膽子，還敢下凡與我成婚雙修？」

崇澤仙尊拖長了聲音。

我漲紅了臉，後知後覺開始羞恥。

當時被姑姑逼得走投無路，如今想想，我這和蓄意勾引有什麼區別。

「觀時薇，過來。」

崇澤仙尊緩緩收起笑容，開口叫我。

我猶猶豫豫地走過去，被他一把狠狠箍住腰，抬起下顎，認真細致地打量，散漫地問：

「你是哪殿的仙子？」

我後退不得，結結巴巴是說：「浮光殿，觀時薇。」

崇澤仙尊罕見的沉默一瞬。

我想他大概想起了姑姑，自己曾經定下的未婚妻。

思及此，我連忙解釋：「姑姑現在不是你的未婚妻了，如今，我才是你的未婚妻。」

我小聲將事情首尾說了一遍。

崇澤仙尊皺起了眉，極度不悅。

我的心一瞬間沉到谷底，小臉慘白一片。

我不可避免的想起，陸離塵真正喜歡的仙子是姑姑，難不成崇澤仙尊也真的愛慕姑姑？

那我下一個該去找誰，這仙界，還有誰能越過陸離塵和崇澤仙尊？

我滿腦子胡思亂想，當崇澤仙尊問我在想什麼時，我下意識脫口而出：「在想下一個找誰？」

崇澤仙尊頓時氣笑了，重重捏了下我的腰，冷笑道：「你還想找誰。」

我被崇澤仙尊趕回了浮光殿。

崇澤仙尊讓我回去等著，至於等什麼，他也沒有說。

我慢吞吞地回到浮光殿。

陸離塵下凡渡劫，姑姑便又回到了浮光殿。

她瞧見我，皺起眉問：「離塵仙君呢？」

我搖了搖頭。

陸離塵還在凡間渡劫，估計還要數月才能結束。

想起陸離塵，我下意識希望他遲點渡劫歸來。

我永遠都記得陸離塵在凡間質問我是不是來嫁給他時的神色。

很瘋狂。

我那一剎那，甚至隱隱後悔，當初並不該執意去招惹陸離塵。

我對他有執念，他對我同樣有執念。

他遠遠不像表面看起來的清貴矜傲，他骨子裡是個瘋子。

我揉了揉眉心，吐出一口氣。

13

姑姑聽到陸離塵沒有回來時，臉上瞬間揚起嘲諷的笑。

她不屑地瞧了眼我，面上的得意和奚落藏都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