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是桑芸被下令禁足後鬧了脾氣，讓蕭珏帶她來向皇後討要說法。
然後便有了我和皇後一唱一和的那出戲。
饒是蕭珏對桑芸再偏心，親耳聽了對話，親眼瞧見了禮物，更何況……他知道這個皇後一向賢惠溫柔，更覺可信。
這位皇後娘娘，平日不出手，一出手便直刺她眼中釘的要害。
小翠拿著那些賀禮，高興道：「主子，太好了，看來從今以後我們有皇後娘娘的庇護了……」
我淡淡地笑了笑。
小翠不知道內情，隻以為我攀上了皇後，和她現在是一頭的。
而我知道，這隻是暫時的結盟。
因為皇後隻想解決掉桑芸。
而我，要做的，是連蕭珏也一同解決掉。
一個月後，桑芸的禁足終於解了。
那日蕭珏絲毫沒給她面子，禁足這段時間也從未去看過她，桑芸出來後，性情似乎也發生了點變化。
得知我晉了貴人，她不再像從前那般大吵大鬧，而是淡淡說了聲「恭喜」。
但她越這樣，我越是警惕起來。
如果說從前桑芸的性情手段都在我掌握之中，如今的她，我卻是有點摸不清了。
然而，在我還在思考該如何應對現在的桑芸時，卻發生了一件更為驚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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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小主，喜得龍子！」
因著近日總是有些頭暈犯困，我本想請太醫來為我開些補身子的藥方，沒想到，診出的卻是喜脈。
「太好了！太好了！主子！我們這下真的有好日子過了！」小翠高興得手舞足蹈。
好日子？
是啊，有孕的消息傳開後，蕭珏喜出望外，這下又晉了我嫔位。
可我卻反而越來越覺得古怪憂心。
原因在於……那位太醫，怎麼看都覺得，既面生，又面熟。
夜裡，我從夢中驚醒，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想起來了，他叫張行知。
他是桑芸的青梅竹馬，在桑府滅門前，還曾與她有過婚約，饒是桑芸對他隻有兄妹情分，他也一直愛慕憐惜她。
所以，他，是桑芸的人。
8.
「主子，我去打聽過了，那位張太醫的確是新來的，現下日頭變曬了，各宮的小主都有些這樣那樣的毛病，太醫院有些忙不過來，因著您隻是貴人，所以他們才安排了位新太醫過來……」
小翠說著她打聽來的情況，我沉默地點了點頭。
「怎麼了主子？您是不放心他的醫術？要不要我們再喚其他太醫來看看？」
「不可。」
我煩惱地嘆了口氣。
若喚來其他太醫，診出我沒有身孕後，我會徹底變成一場笑話。
而蕭珏，隻會疑心是我假孕爭寵，從今以後更為厭棄我。
那位張太醫，如今恐怕已經被她安排得遠走高飛了……
桑芸果真是好手段。
這一個月的禁足，確實讓她成長不少。
或者說，她在對付我的方面，一向頭腦靈光。
就像上一世，讓我把她的遺書交給蕭珏，輕易就借蕭珏的怒火要了我的命。
我按了按脹痛的眉心。
其實，這件事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化解。
比如……找來其他男人，暗地裡將我這假孕變真孕。
這天夜裡，永安宮上下一片寂靜，大多下人都被安排去了別處做活。
我關上了窗，貼身宮女鬼鬼祟祟地帶著一個身著黑衣男子進來，小聲提醒道：「娘娘，務必小心行事……」
我點點頭，撫上了那男子的手。
就在這時，房門猛然被人撞開。
「陛下皇後請看！葉嫔她好大的膽子！身為後宮嫔妃竟敢與外男私通！」
桑芸冷笑著走了進來。
她身後，是面色陰沉的蕭珏，和神情復雜的皇後。
9.
而那個「男人」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陛下饒命，貴妃娘娘饒命啊！」
從「他」喉間發出的女聲，讓帝後二人都吃了一驚。
皇後先行走了過來，將那「男子」來了又看，眉頭一松：「你是……葉嫔的大宮女小翠？為何做這副打扮？！」
我趕緊跟著跪下：「皇後娘娘恕罪，自從妾身有了身孕之後，就一直饞著些民間小食，可御膳房那邊做不了這些，我這才託小翠出宮替我採買。」
小翠趕緊抖了抖衣袍，過於寬大的衣袍下遮著的竟是一個食盒，打開一看，裡面裝著冰糖丸子、醋雞碎、金絲梅等一堆小食。
「陛下、娘娘，主子是覺著我一個女兒家在外頭行走，恐會招惹些地痞無賴，所以才讓我找了男子衣裳換上。」
蕭珏已經忍不住樂笑出聲了。
皇後適時附和道：「陛下，我也是有過身孕的人，那陣子也確實會饞些平日裡怎麼都吃不到的東西，小翠私自出宮按理該罰，但於情上……」
「罷了。」蕭珏擺擺手，又道，「改明兒讓御膳房這些人也學著做點民間小食，那些老菜式朕也是吃得膩了些。」
說罷，斥責地瞪了桑芸一眼。
桑芸垂下了不甘心的眼眸，委屈道：「陛下，這件事是鬧了個烏龍，是臣妾的不對，可臣妾之所以有這個疑心，是因為聽到了一樁大事。」
「葉嫔根本沒有龍嗣！她隻是勾結了太醫一道撒謊，旨在爭寵！」
皇後厲聲打斷她：「貴妃！此話不能亂說！」
桑芸勾唇一笑，「是真是假，我們再喚幾個太醫驗證一下不就是了？」
「既如此，那……」
「陛下，您怎可如此聽信聽貴妃一面之詞？今日是葉嫔，明日其餘嫔妃也有了身孕，貴妃都說是假的，難道每次都傳喚太醫來查證嗎？莫說太醫院夏日裡本就忙不過來，如此作為，多寒後宮妃嫔的心啊！」
我淚光盈盈地抬頭看著蕭珏。
其實，經過方才「捉奸」的烏龍，蕭珏也覺桑芸是在嘴硬，隻是他到底如今仍然在心中偏袒她，所以才依著她說喚太醫來。
但皇後這番大義凜然的言論一出，加上我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他又猶疑起來了。
桑芸深吸一口氣，突然沉下聲音說：「臣妾父母早亡，拿族人發誓自然無人信，若今日臣妾所言為虛，葉嫔她真的有孕，臣妾對天發誓，願自請入冷宮終身不出。」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驚住了，就連皇後也懷疑地看向了我的肚皮。
「芸兒，你何必……」
「臣妾既敢發這個誓，就問心無愧！今日無關私怨，隻是想替陛下看清這個賤人的嘴臉！」
蕭珏搖搖頭，「來人，將太醫院此時所有得空的太醫都傳來，尤其是上次給葉嫔診出喜脈的那位張太醫。」
聽聞此話，我捏緊了拳，忐忑地後退了半步。
桑芸瞧見我這樣，捂嘴笑道：「陛下，若我猜得沒錯，那張太醫恐怕如今已經遠走高飛了！」
所以，等張太醫再度出現在我們面前行禮時，她整個人面色巨變。
10.
前來的太醫共八人，一一診脈完畢後，得出的都是，我確為有孕。
桑芸怔怔地站在原地，死死盯著我的小腹，神情復雜難明，「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好半晌，她叫道：「張行知！」
「芸兒！你別鬧了！」蕭珏實在不耐煩了，今日一下朝就被桑芸鬧著到現在，結果一樁又一樁全是無中生有的烏龍，讓他顏面盡失。
我忽然捂住了小腹，做出一副疼痛的樣子。
「怎麼了葉嫔？」蕭珏關心道。
張太醫站出來道：「葉嫔有孕尚未足三月，現在還是須好好安胎的時期，許是今日被驚擾了……」
蕭珏狠狠地瞪了桑芸一眼。
皇後上前一步，「陛下，臣妾鬥膽問句，剛才貴妃當著眾人面起誓，若葉嫔孕相為真，她自請入冷宮，此話可還算數？」
「不、我不……」桑芸慌亂地後退了兩步，搖頭不止。
蕭珏閉了閉眼，良久，甩下一句「既發了誓，就如此吧」，便一甩袖子離開了。
「蕭珏！你怎麼能這樣對我！」桑芸正欲追上去，被皇後的嬤嬤攔住。
皇後笑道：「貴妃，請吧。」
11.
一眾人行禮告退前，張太醫用隻有我二人聽得到的聲音嘆道：「葉心，你娘的恩，我算是還了。」
我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在得知自己已經掉入桑芸設下的假孕陷阱中時，我本想出的辦法是假滑胎再嫁禍於她。
直到張太醫私下求見。
他告訴我，我是真的有了身孕。
我大吃一驚。
原來，當時桑芸找到張太醫幫忙時，以防我真的有孕，便提點他，若我有孕，他便一定要瞞下來，桑芸再想辦法解決掉我的胎兒。
但張太醫卻背叛了她。
他受過我娘的恩惠，在那些被桑芸一次次拒絕黯然神傷的少年歲月裡，他曾想不開跳過河，被我娘救起，教導他男子應以大業為重，不值得為兒女情愛送命。
後來，桑府滅門，他一直苦苦尋找的不是桑芸，而是我娘的下落。
如今意外進宮成了太醫，他發現我和桑芸竟雙雙成了妃嫔，桑芸想利用他少時對自己的好感來設局，張太醫表面上應了，實際上卻向桑芸瞞住了我是真的有孕的事實。
和我會面後，我告訴他，我娘為救桑芸而死，如今桑芸卻真的愛上了蕭珏，不肯為桑府上下復仇後，張太醫說，他願意助我。
桑芸又一次敗在了自己設下的局中。
但此局，還沒有結束。
蕭珏從桑芸宮中出來時大發雷霆。
他本念著情分想去安慰要去冷宮的桑芸幾句，桑芸又鬧起了脾氣，兩人推鬧間，蕭珏在他床上摸到了一個扎滿銀針的巫蠱娃娃，娃娃上寫著的名字，正是他蕭珏。
蕭珏自然是知道他與桑府的血海深仇的，可他能接受她不愛他，甚至恨他，卻無法忍受桑芸用這般下三濫的陰狠做法。
他不敢相信這是他欣賞過、愛過的女人。
桑芸自然是死不承認那是自己的，但誰會信呢？
蕭珏是徹底寒了心，不再管皇後讓桑芸進冷宮的事了。
永安宮上下都得了我的賞。
人啊，攻擊別人的時候，也是自己防御最弱的時候。
桑芸鬧著一群人轟轟烈烈來我宮中抓「奸夫」，最後一場空。
但她怎麼不去想想，既然奸夫為假，我宮中那些不見人影的下人們，都去何處了？
一些被我安排著去探查桑芸宮中的情況，一些招呼著把桑芸宮中剩餘的下人吸引到別處，一些把在外頭做完活要回桑芸宮中的下人堵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