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久青顯然對小侄女的發言也感到意外，愣了片刻，才道：「月月，別胡說，她……你該叫她姐姐。」
「蘇教授……」我看著面前的蘇久青，腦子沒有反應過來，「她是你侄女？」
蘇久青拿著相機，朝著我點了點頭。
「月月吵著要來，不好意思，打擾到你了。」
我低頭看見小姑娘正仰著頭，眨巴著黑溜溜的大眼睛，笑容甜到了我的心坎兒。
「沒有沒有，隻是月月似乎誤會了我們……」
「楠楠，你今天這身衣服真漂亮，可以和你合照嗎？」
他似乎沒有聽我說話，隻是凝望著我，眸色深沉，嗓音低沉，似乎在壓抑什麼。
我沒有理由拒絕。
他把相機遞給了看戲的牡丹姐姐，自己徑直走到了我的身邊，站得筆直。
牡丹姐姐一臉姨母笑，各種角度給我們拍。
沒想到蘇久青十分配合她的指揮。
他虛摟著我的肩頭，頭微微偏向我，我能聞見他身上淡淡的茉莉香。
是莫名讓人安心的味道。
「蘇教授最近很忙嗎？」
他已經一個星期沒有去我們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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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這樣的場合為什麼會想要問他這個問題。
可事實就是我趁著兩個人靠近，問了出來。
他頓了一下。
看向鏡頭的眼睛望向了我，眉眼間是柔和的笑意：「對不起，我這段時間一直在外面出差，晚上想吃什麼？」
他問得很平常，仿佛給我們做飯是他的義務。
我舔了舔嘴唇，錯開他的視線，慶幸粉底蓋住了我發燙的臉頰。
「我今晚……有約了……」
攔住我肩頭的手似乎一時失力，捏了我一下，但很快松開。
「嬸嬸，你今天不回家吃飯嗎？」
小月月搖著我的手，水汪汪地望著我。
「小朋友……」我蹲下來，拉著她的小手，語重心長地解釋，「我不是你的嬸嬸，你的叔叔可以給你解釋的。」
哪知道這句話又打開了小朋友的淚閥：「是不是月月惹嬸嬸不高興了，嬸嬸才不認月月的？」
「走了，月月。」
蘇久青將哭得稀裡哗啦的孩子一把抱起來，轉身跟我說了句「抱歉」，就帶著孩子走了。
直到他們走到沒影，孩子的哭鬧聲還似有若無地傳進我耳朵裡。
牡丹姐姐撞了撞我，一臉八卦：「和男朋友吵架了？」
「沒有，我們不是那種關系。」
「還不是那種關系，那帥哥看你的眼神，隻差把我愛你三個字掛臉上了！」
我被她說得一愣：「哪有，姐姐別胡說！」
「你呀！」牡丹姐姐意味深長地嘆了一口氣。
6
今天我確實有約了。
周銘遠很早就和我約好，嘉年華結束後一起吃飯。
隻是我以為是所有參與工作人員的慶功宴。
實則隻有我們兩個。
而他帶我去的，是我們學校附近最有名的情侶餐廳。
我有些尷尬，但看周銘遠的興致很高。
這段時間因為嘉年華，他一直都很累。
猶豫了一下，還是和他走進了餐廳。
隻是走進去的一瞬，我感覺背後似乎有涼飕飕的目光，下意識回身去看，卻什麼也沒有。
我或許有些遲鈍，但也不傻。
在我們餐位上被擺上一束紅玫瑰時，他今晚的意圖已經很明顯了。
周銘遠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可是感情這件事，就是很玄幻。
我大一入學，周銘遠作為志願者領我進入校園。
後來我加入了他所在的國風社。
雖然專業不同，但因為社團的緣故，我們的交集不算少。
三年來的相處，我們總是在各種問題上有著契合的觀點，在活動中可以默契配合。
我們是很好的合作伙伴。
可也僅此而已。
當他解脫一般將對我的心意向我傾吐之後，隻是輕輕笑了一聲。
笑中帶著一點無奈的苦澀：「你不用再回答我，在你看見這束花的那一刻，我已經知道答案了。」
我看見那束玫瑰時的驚愕和抗拒，是沒法掩藏的。
最後我們相視一笑，他釋然地和我碰杯。
「感情之事不可強求，但至少我們還可以做朋友。」
「謝謝你，周師兄。」
吃過飯，周銘遠提議送我回家。
走到地下停車場，他剛給車開鎖，「嘀」的一聲，緊挨著他車的另一輛車突然開了車燈。
我拎著包，眯著眼看了眼那車，覺得眼熟。
再看一眼，坐在副駕上的，不是蘇久青是誰？
車門打開，蘇久青踉跄著腳步下了車。
他的臉頰緋紅，雙眼迷蒙，扶著車門呆呆地看著我。
我驚愕：「蘇教授？你喝酒了？」
他隻是傻笑，不說話。
周銘遠看著他，皺眉：「要不要我送你們回去？」
「不要你！」
聽見周銘遠說話，蘇久青暴起，兩步跑到我跟前，抱著我的胳膊。
「不要你送，我要楠楠送，楠楠送我回家好不好？」
他喝醉了，還有些大舌頭。
喝醉了的蘇久青難纏得很，尤其對周銘遠的敵意很大。
既不上周銘遠的車，也不讓周銘遠開他的車。
好在我會開車，沒辦法，隻能我開車送他回家。
「你可以嗎？楠楠？」周銘遠有些不放心。
「沒事的，周師兄，你也快回家休息吧，這麼多天一直忙，還是要多注意身體。」
「嗯，那你們注意安全。」
周銘遠沒有多說，先走了。
我無奈地看了一眼默默抱著自己縮在副駕上掉眼淚的蘇久青。
雖然總是見他掉眼淚。
但哭得這麼可憐的模樣，還是第一次。
活像一隻被主人丟棄的小狗狗。
我忍不住順了順他亂糟糟的毛。
他像是被驚醒了一般，慌忙握著我的手，將他發燙的臉頰貼在我的手心裡。
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地看著我。
我被燙得縮回了手，神色慌張地啟動了車，不敢再看他一眼。
7
好不容易將醉醺醺的他帶回了家。
他一進門，似入無人之境。
一邊走，一邊隨手將風衣扔到地上。
我跟在他後面將風衣撿起來。
抬頭，就看見他已經解開了襯衫的扣子，胡亂地一扯，將襯衫扯下。
我大腦一白，隻看見他精壯的後背和勁瘦的腰，都不敢想他面前的腹肌該多勁爆。
結果下一秒，他就轉過身子。
六塊腹肌直直地衝擊著我的視覺。
我隻覺得頭暈目眩，和喝醉了的他不相上下。
「蘇教授！不能再脫了！」我趕緊撲過去制止他解皮帶的手。
慌亂之下，自然沒有注意到他得逞的笑。
我跑得太急。
撲過去時他沒有站穩，帶著我一起滾到了沙發上。
等我反應過來，我的臉正貼在他滾燙又硬邦邦的腹肌上。
我著急忙慌要起來，卻被他緊緊摟著腰，一個翻身將我壓在了身下。
「蘇，蘇久青！」
他半眯著眼，將頭埋在我的頸側，輕輕蹭動。
「老婆……」
「蘇久青，你醒醒！你看清楚我是誰！我是沈楠楠，不是你老婆！」
他聞聲，身子僵了一瞬。
緩緩抬頭，湊近我的臉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尤其目光落在我的唇上。
我看見他咽了一口口水，才啞著嗓子道：「是啊，你是沈楠楠，是我的老婆……」
灼熱的氣息越來越近，眼看他的吻要落下來，我急了。
「蘇久青，你再這樣，我真要生氣了！」
聽見我的話，他的身子突然僵了一下，這才戀戀不舍地松開了我，可憐兮兮地看著我：「老婆，你不要生氣，不要不理我……」
「我不是你老婆，你喝醉了，不要再說醉話了。」
推開他，還是不放心，給他煮了碗醒酒湯。
端到客廳時，他還呆呆地坐在沙發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蹲下來，耐心地哄他喝了醒酒湯。
他的目光落在我頸上的項鏈上。
這是他送我的那條「星河之淚」。
他的指尖輕輕落在那滴淚上，神色悲傷。
「老婆，你為什麼要戴著我送的項鏈，去見別的男人？」
他真的是，醉得不輕。
8
自醉酒那晚，我很久不見蘇久青了。
他工作調動，調到了我們同城的另一所高校。
這在我們發現法語選修課換了老師時，就已經知道了。
可是他的工作調動，實在突然。
班上不少同學都很惋惜，這麼帥氣的老師，竟然隻能這麼短暫地擁有。
我心裡也不是滋味。
那夜他淚眼蒙眬地抱著我叫老婆的畫面，時常縈繞在腦海。
可是等我想要問他個究竟時，他似乎開始躲著我了。
我給他打電話不接，發消息也不回。
哥哥喊他來做飯，他隻說忙。
如今他甚至去了別的學校。
種種跡象表明，他就是一個隻撩不負責的渣男。
越想越氣，從來沒有談過戀愛的我，第一次感覺在感情上被耍了！
接踵而來的，就是一場突如其來的抄襲風波。
人倒霉了，喝涼水都塞牙。
我辛苦設計的十二花神，竟然被影視劇的造型師盜用了。
當漢服社的人發現告訴我時，網上已經一溜顛倒黑白的評論。
營銷號根據影視造型和我設計的十二花神發布的先後時間，武斷地認定在之後發布的十二花神抄襲影視造型。
我看見那些惡毒的，不分是非的評論，氣得發抖。
我的賬號評論區已經被攻陷了，充斥著汙言穢語和惡毒的咒罵。
周銘遠第一時間找到我。
他幫我將十二花神的設計草圖、完善經過，梳理出詳細的時間線發出來，可也沒能逆轉網上的風評。
那是一部正大火的電視劇，當紅明星的粉絲自然維護自家偶像的作品，更是不分青紅皂白，對我群起而攻之。
事情鬧得很大，即便我戴著口罩走在校園裡，也依然被人指指點點。
當時在嘉年華和大家的合照，也被人發出來，成為網暴我的素材。
「楠楠，我們是相信你的！」漢服社成員安慰我。
可是漢服社的發言沒有任何作用，連社團也被牽連，被人圍攻。
我不知道為什麼事情突然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天空明明晴朗無雲，可我為什麼看不見一點光呢？
我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仔細比對著網絡上發出來的影視造型設計經過，他們一定是在我設計圖出來之後，先漢服社一步將成品制作了出來。
可是他們從哪裡得到我的設計圖呢？
我一向都仔細保管著自己的電腦。
也隻有在交接過程中，漢服社那邊有內鬼。
哥哥想要為我壓下那些熱搜。
我拒絕了。
我相信自己的清白。
我也能自證清白。
那隻有讓輿論發酵，才能讓那些欺負我的人得到報應。
周銘遠陪著我順藤摸瓜，排查漢服社的每一個人，直到查到漢服社專門進行服裝管理的一個男生身上。
他叫黃荃，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
也沒有什麼正經的工作。
家境一般，可是平時花錢大手大腳。
自從抄襲事件發生後，他就很少來社團了。
我們打聽到他的住處，匆匆趕到了一棟破舊的老樓房前。
不知道為什麼，一看見這棟樓房，我打了個寒噤，心裡忍不住感到害怕。
「怎麼了楠楠？」
「沒事，我們進去吧。」真相，估計就在裡面了。
可還不等我們踏進樓梯間的門，「轟」的一聲，一個人影被從裡面扔了出來。
那人捂著肚子痛苦地在地上呻吟，鼻青臉腫，仔細看，才發現竟然就是那個黃荃。
緊接著從漆黑的樓梯口，走出一個高大的身影。
是蘇久青。
他冷冷地盯著地上半死不活的黃荃，仿佛在看一具屍體。
「蘇教授……」
他看見我的一瞬，目光慌亂了一下，但很快如常。
他抿唇，淺淺地朝我露出一個笑容，將一個 U 盤交給我。
「證據都在這裡面了。」
我握著 U 盤，低聲道：「我自己可以的。」
他的眼睫輕輕顫動：「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可是這樣骯髒的人，不值得你親自來。」
U 盤裡，是黃荃一直以來通過服裝管理，竊取原創漢服設計，盜賣給影視造型師的證據，裡面就有我的設計。
聊天記錄無可辯駁。
他本人賬戶上的大額入賬更是無從狡辯。
網絡上的風向變了。
我的評論區一水的道歉，我也因此小小地漲了一撥粉。
而那部劇，口碑受到了極大的影響。
黃荃也被多位漢服設計師聯合起訴，等待他的，是法律的制裁。
9
蘇久青幫了我。
室友說蘇久青今天會回我們學校開學術研討會。
我想著要不要去當面再跟他道個謝。
可想到他還在躲著我，邁向研討會大廳的腳步轉向了圖書館。
學到傍晚，要去吃飯時，在圖書館門口遇到了同樣在圖書館待了一個下午的周銘遠。
「好巧啊師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