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迅速低頭用舌頭在大門牙上轉了兩圈，朝他龇了龇牙。
「現在呢？」
「沒了。」
裴樾又變回了剛才的站位。
一切發生得太快，直播間的網友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這相處也太自然了，他倆關系真的不好嗎？】
【什麼口紅，避雷一下。】
【好接地氣的一番爭論，也算是進入農村頻道了。】
【唉，挺魔幻的。我竟然放著隔壁關系好的小夫妻不看，在他倆這嗑的嘴角飛上天。】
【別說了，我剛從那邊過來，桑苧和沈修呈剛冷戰結束。】
【也不知道兩對裡的女方用的是不是同一個牌子的口紅，隔壁桑苧也粘牙了，原本可可愛愛的兔牙變得有些滑稽，我這個網友都看到了，結果沈修呈一個字沒提……】
……
彈幕猜對了。
這是錄制前節目組送來的口紅。
當時副導演說是節目贊助，我就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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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會粘牙……
對於無比在乎外貌的我來說，裴樾的提醒實在是太及時了。
我看向鏡頭，掌心向上，把手平放在他的下巴下方。
笑得露出了標準的八顆牙。
「剛剛那一瞬間，我就覺得裴先生其實不是很討厭。」
裴樾似乎並不想這麼容易被哄好。
但他的小虎牙還是露出來了哦。
彈幕：
【我服了，裴樾這笑得不值錢的樣子。】
【他倆到底純恨在哪裡？做恨的恨嗎？】
【先說好，艾斯愛慕不算恨哈。】
【裴樾：女人，被我迷倒了吧。】
【岑鳶這個狐狸精是有點手段的……】
【等等，有誰還記得這是一間不真心實意恨對方就出不去的房間啊？！他倆在這拼命證明沒那麼討厭對方做什麼？想在屋子裡養老嗎？！】
……
我和裴樾也遲鈍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對視一眼後，我收回了手，他撤回了一個傻笑。
我撓了撓臉。
「裴樾，我倆真的還能出去嗎？」
他嘆了口氣。
「懸。」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我看向鏡頭：「那個，節目組你們要不送兩床被子進來唄？我跟裴樾估計要擱這過年了。」
節目組沒理我。
甚至連個新任務卡都沒送進來。
整個屋子裡就倆凳子。
我和裴樾並肩坐著。
他在發呆。
我在專心欣賞美甲。
整個屋子隻剩空調運作的聲音。
就這麼耗了快十五分鍾。
我忽然平靜開口。
「美甲上的鑽被我扣掉了。」
「出去找美甲師重新粘一個。」
「我一個人去？」
「我不是人？」
「哦……人家都是男朋友陪著去的，你去算什麼？」
「算你的狗。」
快問快答戛然而止。
我摸了摸有些發熱的耳垂。
「店家不讓帶寵物怎麼辦？」
「那我算你……」他頓了頓，「丈夫。」
我眨眨眼，聲音倏地低了下去。
「那你……到底是討厭我還是不討厭我啊？」
回答我的，是無邊的安靜。
我以為自己裴樾沒聽見。
張張嘴。
卻沒了再次開口的勇氣。
彈幕：
【轉了個大彎到了正題，這兩人終於要開竅了嗎？！】
【再問一次啊寶寶！你聲音太小了！】
【誰懂丈夫這個詞的含金量！】
【我勒個豆，哪個天才導演想出來的綜藝？直接要湊成一對先婚後愛的了。】
【那隔壁感覺要離婚的那對怎麼說？】
【導演桑幂是吧？俺記住了，以後你出的綜藝是屎我都要嘗嘗鹹淡。】
……
我失落地扣著指甲。
嘴角一點點往下撇去。
忽然，我聽見裴樾認真地說了三個字。
「不討厭。」
我頓住。
心跳的聲音逐漸變得響亮而慌亂。
跟陽臺那晚的心跳重了頻。
下一秒，他又重復了這三個字。
後面還跟了兩個很陌生的字。
他說。
「不討厭。
「喜歡。」
心跳漏了一拍。
裡面住著的那隻小鹿好像飛快地表演了一次死而復生。
我轉頭看向裴樾。
卻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的視線就一直落在我身上了。
「可是，可是我不是完美的女主，風評還不好，你也……」
「我也喜歡你。」
他打斷我的話。
眼神是我從未見過的堅定。
忽然就讓我想起潘粵明那版的許仙和白素貞的對話。
「你娶我，你可以知道我……」
「我知道。」
許仙的眼神是那樣的堅定不移。
我那個時候把它當作愛情的標準之一。
也幻想過會有一個人這麼選擇我。
現在，那個人真的出現了。
可我不是善良的白素貞。
我是一個女頻文裡最常見的反派角色。
惡毒是我撕不掉的人設標籤。
我……
「某人說過的，我和她結婚是固定的，逃不掉的命運。
「我和她的過去都困在了無法改變的固定命運裡。
「但結局之後，那無人在意的，不被書寫的未來，才是我們活著的證明。
「而且，我和她青梅竹馬，那些不被人在意的她，不去襯託別人而活的她，我都見過。」
我怔怔地望著裴樾的眼睛。
是啊。
過去的那些是板上釘釘的，無法改變的小說劇情。
無數個平行世界裡，無數個「岑鳶」都會重復去做那些雌競的事, 去襯託女主。
像編寫了固定程序的機器人。
空白的結局之後, 才見真我。
「退一萬步說, 她要不是好人, 那我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隻不過我長了個把兒, 才博得了個好聽點的標籤。
「我們倆，一樣惡劣。」
我顫抖著手擋住了不自覺上揚的嘴角。
笑著笑著。
淚光就模糊了視線。
「裴樾, 你遲來的告白很特別。
「但我很喜歡。」
裴樾溫柔地替我擦去眼淚薄唇輕啟。
聲還沒出。
我就知道他想問什麼了。
於是, 我又重復了剛說過的兩個字。
「喜歡。」
不是告白。
是裴樾。
他聽懂了我的暗喻。
眸底漾著細碎星光。
這是屬於我們的，跳脫人設之外的默契。
9
並不知道這是一本小說世界的彈幕：
【這兩人在打什麼啞謎啊？聽得我雲裡霧裡的。】
【聽不懂, 但是感覺很甜！看得很開心！】
【兩人歷經萬難，總算在一起了。】
【有情人終成眷屬咯！】
……
剛剛一直不肯理我的節目組突然開了口。
「那個, 不好意思, 打擾兩位老師一下。
「綜藝時間到了, 兩位可以出去了。」
我抽泣著擦了擦眼淚。
走到門口。
進行了綜藝一開始就做過的動作。
擰下門把手。
朝外一推。
朝內一拉。
門依舊沒開。
我淚眼婆娑地看向鏡頭, 控訴道：「你們騙人！這門根本開不開！」
節目組的聲音悠悠從喇叭裡傳了出來。
「因為這是推拉門啊, 岑老師。」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滯。
我、裴樾和彈幕都僵住了。
呆若木雞的我指了指門上的鐵制可旋轉門把手。
「那你們按這玩意兒幹什麼？」
節目組：「給門做個造型。」
我：？
裴樾：？？
彈幕：？？？
最終，我和裴樾無語地異口同聲：「哇塞！」
被氣笑的我打算去找導演聊聊天。
裴樾突然在身後喊住我。
「岑鳶。」
我轉頭，疑惑看著還沒跟出來的他。
「叫我幹啥？」
「家裡的藍雪花該澆水了。」
「你腦子瓦特了吧？那花早八百年被我養嘎——」
話語突兀止住。
我唇一抿, 眨了眨眼。
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
「你閉嘴！不許說話了！
「討厭你討厭你！」
10
這個綜藝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
錄了這一期就停了。
我與裴樾在直播期間佔了一個又一個熱搜, 收獲了不少的 cp 粉。
但節目播完後, 曾經被稱為模範夫妻的桑苧和沈修呈漸漸頂替我們, 出現在熱搜上。
其中還偶爾摻雜著另一個女孩的名字。
最後, 兩人的鬧劇以離婚收場。
沈修呈開始帶著那個女孩出入各種高端場合。
桑苧逐漸沒了消息。
眾人唏噓之時, 桑苧死了。
毫無預兆的。
死於一場心髒病。
相識一場，我和裴樾去參加了她的葬禮。
天氣預報明明顯示那天會下雨。
可偏偏。
就是一個豔陽天。
我站在裴樾身邊，看著跪在桑苧墓前不停說著「對不起」的沈修呈，輕輕嘆了口氣。
「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裴樾沒有說話，隻是緩緩牽住了我的手。
不遠處，桑苧的經紀人榆姐朝我走來。
遞給我一封信。
「這是苧苧託我交給你的。」
我愣了愣。
收下。
回家後，才打開這封——
女主寫給我這個女配的書信。
11
岑鳶女士：
展信佳。
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不在了。
我猜你應該有些疑惑。
疑惑我為什麼會寫信給你。
畢竟我們倆之間算不上友好。
但——
我想在這裡真心實意地感謝你。
也為我曾經的膽小懦弱, 奸詐狡猾道歉。
堵住了裴樾的廢話。
「（桑」其實我是這本書的讀者。
在閱讀的時候就察覺到了你和裴樾之間的奇妙氛圍, 覺得作者給你們兩個安排的劇情結局很不合理, 在評論區大罵一通。
結果一睜眼，我穿成了女主桑苧。
我為了完成任務，還是按照劇情走了下去。
再次……
插足了你們這段青梅竹馬的感情。
真的對不起。
而我腰傷復發，你按照劇本扇我巴掌那些被網友詬病到現在的事, 我也知道不怪你。
但我為了能攻略沈修呈，讓他可憐我。
我還是沒解釋。
說到底, 我應該才是真正的惡毒女配。
所以, 現在被沈修呈背叛，也許就是我的報應。
不過你放心。
我生前錄了澄清視頻，榆姐會幫我發出來, 替你洗去惡毒女的標籤。
呃。
寫到這裡，我想說的也說完了。
不知道你會不會罵我。
但也無所謂了。
我兌換了攻略任務完成的獎勵，可以脫離這個世界，回到自己的身體裡了。
在這封信的末尾, 我以當初那個讀者的身份，真誠地祝福——
岑鳶女士和裴樾先生白頭偕老。
落款：
桑苧。
哦不對，寫順手了。
差點忘記了自己的本名——
桑幂。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