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連仙法都來不及使,就被我潑了滿身。
17
「煙炔!你何時變成了這樣的潑婦?你還配做一個天族仙子嗎?」
我丟了缸子就笑說:「不配啊,我如今不過一介凡人,是鄉野村婦。
「自然得用鄉野之術來趕冒犯我的人。」
「你!」
「你跟我回去!我自會向天帝說明一切,你早知我方才說的都是氣話,你就不能低個頭嗎?
「你現在同我回去給煙雨說幾句軟話,我就當和離書作廢。」
他軟了些語氣,大抵是因為我真的同他和離了。
「低頭?我沒什麼地方需要低頭的。
「況且,和離就是和離了,沒有作廢一說。」
說完我捂著鼻子拉著李牧進了屋子。
外頭夜子書哇哇大哭,說自己臭得像屎。
偏生他自己到現在都沒學會變衣服的法術。
夜瀾手足無措,不知該怎麼哄。
替他變衣裳,不是長了就是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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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他被煩得不行隻好高聲叫我:「子書衣裳穿什麼尺寸,我好給他變一套。」
我理都不理他。
最後他任由夜子書在外頭哭了半個時辰。
我和李牧心無旁騖地坐在屋子裡吃了一大盤子的牛肉。
18
李牧吃完就主動收拾碗筷出去洗。
我在屋子裡給他做衣裳,他個子高了不少,衣裳又短了。
結果才找好了布,外頭就一片吵嚷聲。
我丟下衣服跑出去看到的竟是李牧和夜子書打起來了。
雖然李牧個子比夜子書高也比他年長,卻抵不過夜子書會法術。
他將李牧壓在身下死死地掐著他的脖子。
還用仙法把他的嘴巴封起來,不叫他求救。
我心頭一驚,拿了簸箕就砸過去,夜子書仙法一破,人也呆愣地掉在了地上。
我忙去地上抱起臉色青紫的李牧。
他喘著粗氣,抱著我連哭都不能哭出來,我忙給他順氣:「好了好了,慢慢喘氣,不著急不著急。」
「母親!我才是你兒子,你為何對著他噓寒問暖?我如今一身不合適的衣裳母親你沒看到嗎?」
「你是缺一身不合適的衣裳嗎?你缺的是管教!」
我氣得紅了眼,我竟難以相信這樣的孩子是從我肚子裡出來的。
方才那個動作分明是想把人給掐死。
我撿起地上的棍子就朝他打去,他躲避不及,我一下就抽到他手心去。
他立即被疼得紅了眼,指著我的鼻子就罵:「你……你打我,等父親替我取了衣服回來,我要叫他好好教訓你!」
我權當沒聽見,抓著他就打起來,直到打得皮開肉綻。
他終於不敢再趾高氣揚地罵我了。
開始軟了語氣給我求饒:「母親……母親我錯了,別打了,我錯了……嗚嗚嗚。」
我聽得心生煩悶。
甩掉棍子,把他推出院門:「滾出去,再叫我看見你欺負牧兒,我就狀告天庭,天族天孫仗著仙人身份欺負手無寸鐵的凡間百姓!
「叫天帝把你關起來!」
19
這些都是我嚇唬他的,以我如今的身份,別說天帝,連土地都見不到。
不過凡人自有凡人的辦法,仙族若是欺辱純善的凡人是要受天罰的,任誰都逃不過。
夜子書他們果然好幾日都沒出現。
直到我的小攤重新開業。
泥瓦匠帶著他妻子過來捧場,老東家也把店裡的人叫來包場。
一群人樂呵得不行。
才開席,父子倆就又來了。
他們氣質非凡,剛出現就吸引了不少凡人女子的目光。
我卻當沒看見,自顧自地炒菜。
夜瀾卻跑過來丟了我的鏟子:「你一介婦人招搖過市,成何體統?」
我掙開他抓我的手:「不知仙君是以何身份來責問我,若是仙人,這是凡人的生存之道,婦人也可做生意;若是夫君,真不好意思,我夫君早死了;若是客人,您請去別家店,我們這小廟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什麼人啊,看著長得人模人樣的,說出來的話卻是臭的。」
「就是就是,煙娘子在這兒都開了好幾年的店了,他來指指點點做什麼?」
旁邊的客人紛紛搭腔,對著他們父子倆一通說。
「你們懂什麼?她是我母親!」
夜子書急得跳起來大叫。
有人哈哈大笑:「你母親?是你母親你們還十年才來找?我們隻曉得她被人欺負的時候,是她兒子李牧出的頭,才不是你這個蘿卜頭!」
「看你們衣著不凡,是富貴人家吧?就算煙娘子是你們娘子母親,一看就是發達了才拋棄了她的,我們這兒不歡迎你們這種人,都給我滾滾滾!」
父子倆不敢使仙法,隻能被一群村民打了出去。
好些個嬸子婆婆都來安慰我。
「不用擔心,煙娘子,以後他們再來,我們就把他們打出去,你安心做自己的活計。」
「鄰裡八鄉的,哪個不曉得你不容易,現在日子好了,他們倒是過來了,想都別想。」
她們七嘴八舌地說著,我紅著眼點頭。
凡間的十年,其實也不全是苦的。
20
李牧下學回來聽見有人來我攤子搗亂,拿了鐮刀就往外跑。
「敢欺負我娘,看我不把他們打得滿地找牙。」
我哭笑不得將他拉回來:「莫要衝動,阿娘教你的都忘了嗎?遇事不可急躁。」
他丟了鐮刀就拉著我左看右看發現沒傷口後才放下心來:「他們為何如此煩人,娘,他們真是你夫君和兒子嗎?」
李牧一直沒問,我也沒說。
如今他也長大了,有些事確實得告訴他。
於是我把來龍去脈同他講了一遍,說完他卻哭了。
「怪不得第一次見到娘的時候你被我一石頭就砸暈了,我還以為……」
我拍拍他的臉:「傻瓜,那不是你的錯。」
「嗯!以後我不會再讓別人欺負娘了,就算他是仙人也不行!」
21
又過了幾日,李牧該上京趕考去了。
我給他做了五套衣裳三雙鞋,又給了他半數的家產推著他跟人進京。
起初他不樂意,說怕他走了,那倆麻煩又來。
我勸他好好考個功名,日後也好保護我。
他才放下心去了。
結果我剛回到家。
夜瀾他們又來了。
22
隻是這回卻是給我道歉來了。
原來我們過了幾天的安生日子都是因為他們去找別人打聽我們去了。
從十年前我剛來到這兒一路打聽到現在。
夜瀾終於知曉我這十年過了什麼樣的日子。
「對不起,阿炔,阿雨說你去了富貴人家,在他們那兒做千金小姐,給我們看了天機鏡,裡頭你……」
「夠了——我不想聽,總是她想讓你們看到的東西,別拿來惡心我。」
「乞討的那些日子……」
「很好,那些日子有牧兒陪著我。」
我打斷他的話,冷眼看著他的懺悔。
夜子書也顫著手朝我伸過來:「母親,您和我們回去吧,我和父親已經尋到接仙骨的辦法了,定能讓母親做回仙子的。」
我扯回自己的裙子:「不需要,神仙哪有凡人快活?況且你們都有了煙雨,何苦叫我回去。
「對了,我還沒認錯呢,不能回去。」
夜瀾拼命搖頭:「不……你沒有錯,錯的是我們,阿炔,求求你了,和我們回去吧,我把……把煙雨貶下凡,好不好?」
「你就隻會貶仙子下凡嗎?你這天族太子當得可真好啊。」
23
我關了院門就進去了,但沒用,他們會法術。
我隻好威脅他們:「你們再進來,我就去找魔族,讓他們來殺我。」
當然不可能,我可惜命,但他們知道我做得出來。
而且魔族因為上次大戰輸了對我恨得牙痒痒呢。
以我如今的凡人之軀,他們一個小指頭都夠捏死我的了。
他們果然不敢進來了。
可他們會日日出現在我的小攤周圍,偶爾還會替我打下手,客人太多,我忙不過來。
他們就替我擦桌子,打掃,洗菜。
我自然是沒趕的,畢竟免費的幫工,誰不想要啊。
如此過了一個月。
夜子書的手都變得皺巴巴的,太子的衣裳洗得都發黃了。
他們還是不回天界。
直到一日夜子書吃多了積食, 仙法都不好使,夜瀾沒辦法又來找我。
「子書積食了, 阿炔,你快幫著看看, 他鬧著要找你。」
我翻了個白眼:「積食找大夫,包治百病。」、
「娘,子書難受, 娘你看看子書吧?」他在門口叫得悲慘,我在裡頭聽得煩。
最後隻好送他們一盆涼水。
「吵死了。」
還學李牧叫我娘, 真是惡心。
24
第二日我以為他們不在了, 結果爺倆整整齊齊地跪在門口。
見我出來就亮了眼睛。
「娘!你醒了。」
「阿炔。」
「走開,別擋道。」
我手裡拿了一堆的東西, 他們兩個在門口擋著我路都走不了。
「娘你去哪兒?」
「去找我兒子。」
我思來想去還是不放心李牧一人在京中,決意去陪他。
若是今年他不中,我便在京中陪他,左右我也有手藝, 不愁餓死。
而且這倆麻煩天天在我眼前晃,看到就煩。
「娘的兒子在這兒啊,我在這兒啊, 娘。」他又哭起來, 我真的很煩。
煙雨沒教過他男兒有淚不輕彈嗎?
「別煩我!」
結果他們一路追著我上京, 半夜就給我身子輸靈力,每每早晨醒來我都覺得自己渾身輕松。
直到有一天我竟可以重新施法了。
夜瀾見笑了起來:「阿炔, 和我們回去吧,你的仙骨已經修復了。」
夜子書也笑得很開心:「娘, 以後我們三個人再也不分開了!」
我直接自斷經脈, 把仙骨毀了, 對著他們笑起來:「不巧,又沒了。」
這是我第二次斷經脈,再無修復的可能了。
我徹底成了個凡人, 再也上不了九重天了。
25
我在他們驚愕的眼光中一路向北。
李牧還在等我, 什麼仙人天族都擋不住我去見我的兒子。
夜瀾其實可以把我擄去天界, 最好關在天上。
可他知道, 如果他這麼做了, 我定會不惜一切代價逃出來。
甚至會殺了自己。
所以他不敢。
後來無論夜子書如何求他,他都沒再試著給我接仙骨。
任由我離開了。
「父親!都怪你!是你讓娘親不認我的!都怪你,我不要你做我的父親!」
「你還有臉說我?當初是誰抱著別人喊娘的?……」
最後我不得已給他渡了五百年的修為,才將他命保住。
「低我」進京第三年, 李牧考上了武狀元。
我把小攤變成了凡間酒樓。
來我酒樓裡吃飯的有外族人,也有皇親國戚。
李牧逢人就說凡間酒樓是我娘開的。
她很厲害,沒有她就沒有今天的我。
26
再聽到夜瀾他們的消息是在我百年後了。
我入了地府, 過奈何橋的時候, 橋上站著一對父子。
模樣和夜瀾夜子書一模一樣。
隻是他們不說話也不動, 兩人互相拿著兵器架在對方的脖子上。
打了又停,停了又打。
這裡的鬼差見我看著他們, 便說:「天族太子和天孫, 不知何時瘋了, 自己斷了自己經脈不說,還打來打去的。
「聽說是殺了天族的一個仙子,把她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天帝罰他們來冥界當差。
「當什麼差啊,就知道打架。
「兒子殺了老子好幾次,老子死而復生又殺了兒子好幾次。
「我們連他們的招式都記住了。」
我聽後隻笑了下:「挺有趣的。」
低頭拿了孟婆的湯水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