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支支吾吾，臉上閃過一抹難堪。
我冷笑著：「媽，你拍了少說也有幾千個視頻了吧，難不成你能清楚地一一記得自己都拍過什麼？」
她被我一句話給噎住。
遭到所有朋友孤立之後，婆婆短暫地消停了一陣。
但沒多久，她便故態復萌。
拿著新辦的電話卡重新注冊了一個賬號，回到了以前每天拍拍拍的日子。
大數據很強大，竟又讓我刷到了她。
她為了立好奶奶人設，幾次三番將熟睡中的寶寶叫醒來配合她拍視頻。
寶寶眼睛太小不上鏡，她就手動掰開孩子的眼睛。
網友說寶寶似乎不願親近她，她就對著鏡頭用那常年吃大蒜的嘴狂親我的寶寶，營造一副祖孫感情很好的假象。
我將孩子被燻得嗷嗷大哭的視頻轉發給徐傑。
可他隻是不鹹不淡地回了一句：「我媽隻是想跟孩子培養感情，你別太敏感了。」
很好，鞭子不打在他身上，他不知道痛。
希望到時候婆婆的手機舉到他面前的時候，他還能這麼淡定。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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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會就這麼水靈靈地被我等來了。
這天，徐傑將一千塊遞給我。
「周末我要請同事和領導來家裡吃飯，這頓飯事關我以後能不能升職，你可千萬別搞砸了。」
我快樂地接過錢，拍拍胸脯向他保證：「你放心，這頓晚飯我會讓他們吃得永生難忘。」
為了凸顯我的用心，我還額外添了不少錢購入高端食材，並提前三天預定了上門做菜服務。
客人上門前十分鍾，所有的菜都被端上了飯桌。
廚師是花大價錢請來的，無論是烹飪還是擺盤，樣樣都足以讓人驚豔。
婆婆農村人出身，哪裡見過那麼精致的菜。
客人剛上桌，剛想拿起筷子，她立馬叫停。
「各位等一下哈，我先拍個照。」
說罷她就拿起手機一頓咔咔亂拍。
徐傑的臉色有些難看。
我替他解釋：「在我們家呀，飯菜都是手機先吃的。」
領導回以一個禮貌性的微笑：「理解理解，現在的人都比較愛分享愛記錄。」
一桌人就這麼幹等著婆婆拍照。
五分鍾過去了，就在大家以為她拍好了，想要動筷的時候。
婆婆又出聲了。
「大家再稍微等一會兒哈，我給這些菜拍個特寫，很快的。」
同事們的嘴角掛著一抹尬笑，領導的臉色有些勉強。
徐傑瘋狂給婆婆使眼色，可她隻顧著挑濾鏡找角度，壓根沒注意到。
她將手機對準每一道菜，各個角度猛拍。
一邊拍一邊誇，口水都噴到菜上了。
完了之後還踩在凳子上給桌上的菜錄了一個全家福視頻。
開口就是那熟悉的配方：「家人們……」
好不容易給每個菜都拍完特寫之後，婆婆終於肯松口。
「大家別等著了，快吃吧。」
領導和同事的臉色跟吃了翔一樣難看。
徐傑不停地賠禮道歉。
這期間，婆婆一直低著頭忙著將剛才拍的視頻發到抖音上，選了個最喜慶的音樂，還配文：今日家裡來了貴客，我親自做了一桌菜來款待，希望貴客能盡興而歸。
真不要臉，什麼功勞都往自己身上攬。
我借口上廁所跑回了房間，實則是切換小號去婆婆的視頻底下評論。
「哇，這麼豐盛的晚宴，想必這個貴客肯定很重要吧。」
婆婆迅速回復。
「那當然，我兒子是公務員，今日來的貴客可是處長，是重量級的人物。」
我飛速打字：「我就知道關注姐姐能見世面。姐姐能不能直播一下，讓我這種普通打工族也能一睹處長的真容。」
婆婆被我哄得心神蕩漾，當下就答應了下來。
我滿意地放下手機走出了房間。
飯桌上，徐傑不僅自罰了三杯，還殷勤地給領導夾菜剝蝦，眼看著就要把他給哄好了。
婆婆卻突然舉起了手機。
一邊將鏡頭對準領導，一邊跟屏幕前的粉絲打招呼。
「家人們，面前這個就是我兒子的領導，張處長。」
「剛剛是哪位粉絲說想考公來著，正好可以跟張處長取取經。」
她又看向張處長。
「這些都是我的忠實粉絲，他們考公的話，可不可以走你的後門呀？」
俗話說，人怕出名豬怕壯。
尤其是像張處長這種工作性質，最忌諱在網上出風頭了。
他拼命拿手來擋，可婆婆卻以為他在害羞。
也拼命地把手機往他臉上懟。
「我粉絲可多了，張處長，你給他們分享一點經驗唄。」
「就當作是幫我一個忙，積攢積攢人氣。」
「你是不是覺得沒開美顏不好意思見人？早說嘛，我給你開一個。」
5
領導鼻子都氣歪了，臨走前還狠狠地剜了一眼徐傑。
大門被嘭地關上，徐傑頹廢地坐在椅子上，雙手捧著臉唉聲嘆氣。
婆婆還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噘著嘴小聲嘟囔。
「當領導的都這麼小氣，讓分享個經驗都不行，生怕別人跟他搶工作。」
「好了家人們，今天的直播就先到這，蘭姐還沒吃晚飯呢，我們下次見。」
徐傑氣得騰空而起，一把搶過她的手機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幾十下。
手機頓時四分五裂。
「踏馬的一天到晚拿著個破手機不是刷視頻就是拍視頻！」
「見什麼拍什麼，上個廁所都恨不得拍部電視劇出來。」
「要是有老年戒網癮的地方，我絕對第一個送你去！」
婆婆被嚇到了，顫抖著雙唇：「這、這是，怎麼了？」
徐傑煩躁地踢翻了椅子。
「你還好意思問！」
「你知不知道我求了多久他才肯賞臉來家裡吃個飯，你知不知道他動動腳指頭就能讓我這輩子都升不上去！」
婆婆這個人，一旦她有理，她就會得理不饒人。
可要是她不佔理，她就拼命裝可憐。
她抹了抹那不存在的眼淚，委屈巴巴說道：
「老了，遭人嫌了，拍個視頻打發一下時間都要被說。」
「算了，我還是回鄉下去吧，咱們各過各的日子，以後我死了也不用你收屍，讓野狗來吃了算了。」
徐傑氣的聲音都變了。
「你這是拍一下嗎？你這是踏馬的天天拍，到處拍，什麼都拍！」
「因為你拍這個破視頻，害得思思被客戶罵，害得寶寶睡眠不足抵抗力差連續生了好幾場大病，可你還不知悔改，甚至得寸進尺！」
原來他也知道我和寶寶深受其害啊。
隻不過之前沒影響到他，所以一直裝瞎裝聾。
現在輪到他了，他反而耳清目明了。
我在一旁看著他歇斯底裡的樣子，心裡暗暗覺得爽快。
狗東西，活該！
你媽之所以囂張到敢把鏡頭懟到你領導臉上，全都是你慣出來的。
我內心裡開心得要死，表面上卻裝成一個和事佬。
「媽事先也不知道今晚這頓飯這麼重要，不然的話她肯定不敢亂來的。」
「她一把年紀了，就一個愛好，我們就尊重她吧。」
婆婆見我幫她說話，立馬順著杆子往上爬。
「就是，明明是你什麼都不跟我說，現在出事了卻來怪我。」
「早知道老了這麼遭人嫌，當初我就不應該來這裡。」
「我明天就收拾東西回鄉下，省得在這裡惹你心煩。」
說著說著她就哭了，還把死了十年的公公給搬出來。
徐傑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連個響都聽不到。
氣得他奪門而出。
6
母子倆的關系迅速降到冰點。
徐傑好幾周都不肯跟婆婆講話，甚至還把她的手機給收走了，美其名曰要讓她反思自己的錯誤。
可婆婆從來就不是懂得反思的人。
有好幾次都被我發現，她趁我洗澡的時候偷偷拿我的手機想登自己的抖音賬號。
好在她不知道密碼。
不過，一把年紀的老人家就這點愛好，我這個當兒媳婦的怎麼忍心看著它被別人剝奪呢。
於是，我將自己的舊手機充滿電，解除了密碼，狀似隨意地放在化妝臺的抽屜裡。
果不其然，第二天晚上再看的時候，手機雖然還在，但是明顯就跟我放的位置不同。
我偷偷在家安裝了好幾個針孔攝像頭，實時查看婆婆的動態。
每天家裡沒人的時候。
她就會拿著我的舊手機在客廳裡拍各種辣眼睛的視頻，甚至為了博人眼球還跳起了擦邊舞。
不得不說，某音的受眾群體很廣，連婆婆這種人都能有幾萬粉絲。
徐傑時不時就會問一句婆婆：「你沒有再拍那些破視頻了吧？」
婆婆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沒有沒有，我早就戒了。」
我看著她主頁裡今天更新的那七八個視頻，忍不住嘴角一勾。
隨手點開她最新的那條抱怨白天家裡沒人很無聊的視頻的時候，評論區的一條發言引起了我的注意。
「無聊的話，明天我去陪你啊。」
我內心咯噔一下，連忙翻開日歷查看時間。
明天是 6 月 14 號，也是上輩子我女兒慘遭毒手的那天。
難道，這個人就是上輩子那個變態跟蹤狂？
我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
如果真的是他的話，那就意味著我報仇的機會來了。
當晚，我破天荒地買菜下廚。
徐傑對著一桌噴香的飯菜贊不絕口。
「要是能天天吃到你做的飯就好了。」
我笑著說：「我也想天天給你做飯吃。」
就是不知道你有沒有那個命吃。
7
我是在上班的時候接到警察的電話的。
等我匆匆趕到醫院的時候，徐傑還在 ICU 沒有出來。
婆婆在搶救室門口哭得昏天黑地。
一見到我，她立馬撲了上來：「你這個災星！為什麼今天在家的不是你！」
如果不是警察在這裡，我早就一腳踹開她了。
警察上來攔住了婆婆，表情沉重地告知我今天發生的事情。
下午三點的時候，那名變態偷偷潛入了我家。
他欲侵犯我婆婆。
沒想到正好被請病假在家休息的徐傑撞到。
兩人展開了一場接激烈的打鬥。
徐傑昨晚拉了一個晚上的肚子，身體虛弱得不得了。
根本打不過對方，被惱羞成怒的小偷連捅五刀，當場昏死過去。
至於他為什麼拉肚子，那當然是我昨晚在他的飯菜裡加了一點別的東西啦。
寶寶被我提前送回了娘家，沒有受到一點傷害，一切都按照我的計劃來走。
但唯一的遺憾就是婆婆竟然毫發無損！
「你放心，小偷我們已經抓到了，現在正在局裡審問。」
「我們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