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快要溢出來的碗,遲疑道:「所以你給我盛了一碗剁椒?」
某天夜裡,皇上在養心殿大發雷霆。
聲音之大,讓遠在未央宮的我從夢中驚醒。
新入宮的德妃不願侍寢,就找家長代勞。
皇上剛躺下,身為嶽丈的丞相大人就出來了,坐在床頭就給皇上講奏折哄睡。
皇上一睜眼,差點嚇暈過去,又被丞相一巴掌拍醒,質問他有沒有認真聽。
角落裡的純嫔暗自咒罵。
「天殺的,我怎麼沒想到這茬。」
淑妃也跟著應和。
「就是,我爹可比她爹煩人多了。」
我被她們吵得腦仁疼,索性把德妃叫過來,問她為什麼不願意侍寢。
德妃滿面愁容,眉頭微蹙,相貌堪比西施,舉手投足更是惹人垂憐。
她在我腳邊盈盈跪倒,嬌聲道:「臣妾隻盼望升官發財死老公,沒有別的非分之想,還望娘娘垂憐。」
「……」
也罷,隻要她不給皇上戴綠帽子,怎麼都成。
不出意外的話,還是要出意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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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不僅給皇上戴了綠帽子,還戴了一頂巨大無比的。
她出軌的對象,居然淑·一米八三·身材壯碩·黑皮體育生·妃。
9
我踉跄了幾步,路都走不穩,覺得未來一片晦暗無光,連五年後的俸祿都看不見了。
一朝東窗事發,這不光彩的事還是被皇上發現了。
他下令搜查淑妃的寢殿,在床板下翻出幾十封密信。
仔細一看,寫信的人全是他的愛妃。
皇上目光陰森可怖,一雙黝黑的眸子直勾勾地定在淑妃身上,咬牙切齒道:「淑妃,你好樣的,朕的後宮原來是給你開的!」
見局勢不對,我連忙跪倒在他面前。
「皇上,您隻是失去了兩個不愛您的人,可對她們而言,失去的可是愛情呀!」
皇上的手一陣顫抖,驚道:「皇後的意思是,讓朕放過她們?」
「那個……我……」
「你拿朕當傻子?」
你,難道不是嗎?
看著皇上吃人的眼神,我忽然不知道該怎麼狡辯了。
話到嘴邊,硬是咽了回去。
為了避免引火上身,我兩眼一閉,兩腿一蹬,幹脆裝暈。
年輕人身體就是好,倒頭就睡,隨地大小睡。
下一秒,德妃跪在皇上腳邊,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皇上,是淑妃娘娘強迫臣妾的,臣妾人微言輕,隻好順從,可臣妾心裡隻有皇上一人啊。」
果然是土生土長的古代人,她一番巧言令色,硬是顛倒了是非黑白,讓皇上信以為真。
此時的淑妃被下了迷藥,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一覺醒來,才發現自己被貶為庶人,關進冷宮。
而給她下藥的德妃卻寵冠後宮,一夜之間成了皇上心尖上的人。
10
皇帝的千秋宴上,眾人飲酒作樂,大快朵頤。
看吧,男人總是這樣普通又自信。
他明明酒量不好,光聞聞味兒就能暈倒,還偏要逞強,一連喝了五六杯。
我怎麼勸都勸不住,隻能看著他在眾目睽睽之下發酒瘋,給大家表演才藝。
「我的臀部現在翹到可以頂一壺酒。」
說罷,就要搖搖晃晃地起身,把屁股撅起來。
我趕緊手忙腳亂地攔住,把他按到座位上。
純嫔出來救場,要表演一首新學的《千年等一回》。
皇上痴痴地看著她,還以為她滿心滿眼都是自己。
卻萬萬沒想到,與純嫔遙遙相望的人,是自己身旁的侍衛。
我神色一松,瞥到了角落唉聲嘆氣的姜貴人。
自從德妃得寵之後,她真正的敵人就出現了。
但她到底沒有德妃的狐媚手段,既不可能拉下身段求寵,也不可能爬上鋼管肆意舞動。
所以她隻能坐在這裡唉聲嘆氣,企圖吸引皇上的注意。
此時的皇上對酒當歌,美人在懷,根本沒有闲心理會她。
也隻有我會搭茬。
「姜貴人,我看你就吃了三碗飯,五個饅頭,兩張大餅,是有什麼心事嗎?」
她還沒開口,就被純嫔截和了。
「到底是姜貴人命好,每頓飯吃了什麼,嚼了幾口,都能被皇後娘娘記在心裡。到底是臣妾福薄,未得娘娘垂憐。」
姜貴人一臉不悅,「福薄?垂憐?哼,這又不是打牌的時候,你和娘娘打配合,贏我一宿的時候了。」
後來,她輸得一根簪子都不剩,還是趁機偷跑回去的。
夜黑風高,還不小心撞到了人。
聽她倆談話,我心裡直打鼓。
本來還不知道皇上為什麼要找人驅魔,現在終於有頭緒了。
11
酒過三巡,我才發現皇上不太對勁。
他對桃子過敏,卻在千秋宴上一連吃了好幾個桃子。
隻要是德妃遞來的東西,他都來者不拒。
即便紅疹已經蔓延到了脖頸處,還是木訥地往口中送。
不像正常人,倒像是被人控制的機器。
正當我納悶之時,在德妃的脖子上看到一個形狀怪異的吊墜,依稀能看到藏在裡面的幾根發絲。
這麼幹枯毛躁,一看就是皇上的。
她控制皇上,無非是想爭寵罷了。
我本想繼續擺爛,當作無事發生,可德妃居然欺負到了我的頭上。
廢後的旨意很快傳遍後宮,她趕盡殺絕,還撺掇皇上把我賜死。
她帶著聖旨,耀武揚威地走進未央宮。
我趕緊掏出紙和筆,想要篡改正文。
筆墨在泛黃的書卷上劃了一道,然後迅速幹涸,消失得無影無蹤。
下一秒,德妃帶人闖入殿內,她用了十足的力氣,一腳踹在我胸口,手中的紙筆隨之滾落,滑到她腳邊。
她耀武揚威地坐在鳳位上,用鞋尖挑起我的下巴,笑得肆意張揚。
「你知道我是誰嗎?」
那句「賤人」話到嘴邊,還沒說出口,就被嬤嬤捏起下巴,強行掰開我的嘴,把滾燙的茶水悉數灌下。
濃烈的灼燒之感從喉嚨順著食管奔湧而下,一寸一寸侵蝕著我的感官。
淚水隨之滾落,我幾番掙扎,還是逃不出她的手掌心,隻能眼睜睜看著她作威作福。
「先皇後,是我的嫡親姐姐。」
12
皇上為了掩蓋宮中醜聞,堅持把皇後與太監有染一事瞞了下來。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還把當日所有的宮人一並斬殺。
如此一來,得知真相的人就隻有我和皇上。
而德妃固執地認為,先皇後一定是被我害死的,所以才會入宮選秀,替她報仇。
德妃看著我痛苦掙扎的樣子,忽然變了主意,不想讓我痛快地解脫。
她要留著我的命,慢慢折磨。
她走遠後,我連滾帶爬地撿起書卷,想要劃掉賜死的字眼。
可無論我怎麼努力,刺眼的字依舊紋絲不動。
「怎麼會這樣,我明明付過錢的……」
熟悉的聲音又在耳畔響起。
「宿主,有些事情可以更改,但有些更改不了。」
隻有撰寫劇本的人可以操控一切。
而德妃,就是背後操控之人。
憑我一人,無法計劃出周密的方案。
所以我連夜趕到冷宮,把淑妃解救出來。
但此時的淑妃似乎並不想跟我走。
她左手抱著宮女,右手摟著侍衛,旁邊還有太監捶腿。
冷宮的日子,過得比在外面還自在。
淑妃聽到我要帶她走,嚇得大驚失色,嘴裡的葡萄都掉了。
「不不不不不行,我宮寒,出不了冷宮。」
我被開水灼傷喉嚨,連話都說不出來,隻能用手比劃,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她。
皇上駕崩之日,就是我們重返現代之時。
換句話講,如果皇上變成受人控制的傀儡,就會偏離正確的劇情走向。
滿滿一後宮的人,都別想回家了,隻能困在這裡孤獨終老。
淑妃握著我的手,用舌頭頂了頂腮幫子。
「你以後不用要強了,因為你的強來了。」
「……」
13
我把各宮嫔妃叫到一處,共同商議解救皇帝的大事。
除了德妃。
眾人嘰嘰喳喳的,你一言我一語,半晌後,還是沒能說出個所以然,倒是把宮內外的八卦全都聊了一遍。
我拍了拍桌子,啞著嗓子怒道:「別吵了,再吵把你們的學分都扣光!都來講一講,這事到底應該怎麼辦?」
大家都是精致的利己主義者,此話一出,立刻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
淑妃腦瓜一轉,想出一個餿主意,還把它稱之為「孫子兵法」。
「我怎麼記得孫子兵法裡沒有此計?」
淑妃指了指自己,胸有成竹道:「實不相瞞,鄙人姓孫。」
這是她自己杜撰的。
事已至此,也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是夜,我一襲素衣站在枯井旁,閉著眼就要往下跳。
純嫔帶著皇上姍姍來遲,見到此情此景,不由得滿面愁容。
「你這是要做什麼?有話好說啊。」
「我不想活了,就讓我跳下去吧!」
皇上更愁了,「愛妃,可那是下水道,你確定要跳?」
我尷尬地往後退了一步。
「皇上,如果你不愛我,就把我的心還我。你用愛換走青春,我還能留下什麼?」
我哭得梨花帶雨,稀裡哗啦,偏偏皇上就吃這套,一個箭步殺過來,把我按在懷裡。
「愛妃,想不到你對朕用情至深,是朕錯了。」
我趁熱打鐵,像張飛撲在好哥哥懷裡一樣,魯莽地往皇上懷裡鑽。
「皇上,您聽聽臣妾心慌不慌?」
14
這隻是一出調虎離山計,目的是引開皇上,讓淑妃有可乘之機。
另一邊,淑妃換了一襲明黃色的龍袍,早早地滅了蠟燭,等著沐浴完的德妃爬上龍床。
殿內黑漆漆的,德妃舉著一根蠟燭,緩緩走到床榻邊。
她沒急著坐下,反而狐疑地打量了半天。
淑妃心虛極了,連忙往杯子裡縮了縮,問道:「愛妃,你看什麼呢?」
她愣了一下,輕聲細語道:「皇上似乎又長高了。」
「嗯……人到中年,難免會二次發育嘛。」
淑妃二話不說,就要霸道地一把將人拉進懷裡,狠狠展現男子氣概。
德妃入宮許久,還是第一次見到皇上狂野的一面。
她心生疑慮,遲疑道:「皇上,您不是不行嗎?」
「男人嘛,一個月總會有那麼幾天~」
她頓時心花怒放,像小貓似的往皇上懷裡鑽。
淑妃的臉一直紅到耳朵根,面對主動投懷送抱的美人,他無可奈何,隻能在心裡大喊:
長出來啊,快長出來啊!
我和純嫔聽著屋裡的動靜,急得直跺腳。
萬幸她還沒有被愛情衝昏頭腦。
千鈞一發之際,淑妃一把奪過了德妃脖頸上的吊墜,嗖地一下拋出窗外。
吊墜和書卷一起被燒毀,德妃辛苦謀劃的一切毀於一旦,張牙舞爪地撲向淑妃。
胳膊擰不過大腿,淑妃好歹是體育生,毫不費力地把她按在身下。
臨走之前,俯身在她耳邊低聲輕語。
「你姐姐說她不愛你,她最愛的人是我。」
淑妃這一句話,徹底把德妃這個姐控逼瘋了。她一頭磕在柱子上,血濺當場。
終於能到陰曹地府,質問先皇後心裡裝著的人究竟是誰了。
15
巫蠱之術被除後,皇上又恢復如常,大張旗鼓地張羅著新一年的後宮造孩計劃。
沒有一個人願意搭理他。
連姜貴人都不搭茬了。
皇上以為是季節不對,冬天嘛,人就會想要冬眠,沒有競爭的欲望。
等到春天就好了,春天小動物們都要發情的。
皇上滿心歡喜地盼到四月,草長鶯飛,萬物復蘇,又到了動物們交配的季節。
為了調動我們的積極性,他決定在宮中大擺宴席,還斥巨資搞了抽獎活動。
誰能討到皇上歡心,誰就有機會奪得大獎。
身為皇後, 還是要有點危機意識的。
我給皇上身邊的太監塞錢,問到了此次活動的獎品。
我果斷選擇了三等獎。
為了不引起皇上注意,我隨便扯了兩塊布,披麻戴孝地低著頭走到皇上身邊坐下。
悄悄抬眼一看,其他人更是離譜。
此時的春日宴就像丐幫開大會,所有人都蓬頭垢面的,隻有姜貴人穿戴整齊,面若桃花。
好心的純嫔戳了戳她,低聲問道:「你幹嘛穿成這樣,你要相親啊?」
姜貴人撓了撓頭,一臉茫然。
「不是抽獎嗎?」
確實是抽獎沒錯,但天子舉辦的抽獎活動,自然異於常人。
一等獎,與皇上共度春宵。
二等獎,陪皇上微服私訪三日遊。
三等獎,一錠金子。
這福氣給你要不要啊?
16
宴席照常開始,皇上又喝高興了,指了指淑妃,要她上臺表演才藝。
淑妃放下手裡的大肘子,拿袖子抹去嘴上的油漬, 挑眉問道:「皇上,你確定?」
「這叫什麼話, 朕是天子,朕讓你表演,你就快去。」
很快, 皇上就為自己的魯莽付出代價了。
淑妃不拘小節地撩開裙擺,一條腿踩在皇上面前的桌案上。
「套馬的淑妃,你威武雄壯。奔馳的皇上,像疾風一樣。一望無際的原野, 隨你去流浪, 你的心海和芝麻一樣寬廣~」
一曲畢, 把皇上的思緒重新帶到了淑妃初次侍寢那天。
回憶像洪水一樣洶湧襲來,自己被當馬騎了一夜的往事還歷歷在目。
皇上忍不住打了個寒戰,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連忙讓人把淑妃帶下去。
「唱得好, 下次別唱了。」
淑妃洋洋得意,臉上寫著「小樣, 跟我鬥,你還嫩了點」。
後來, 皇上再沒舉辦過春日宴。
他連上元節的宴席都不想參加了, 而是把選拔魁首的重任交給我。
畢竟在皇上心裡, 誰贏了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沒有把人送到他的枕邊。
上元節當天, 我把眾妃嫔叫到一處。
「皇上設置了一點小遊戲,讓大家踴躍參與, 想在不在場的情況下與大家同樂。」
淑妃悻悻開口,「他不在,大家確實挺樂。要我說皇上還真是——」
「獎品是一箱銀子。」
「明君啊。」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這是淑妃的做人之道。
獎品的確是一箱銀子,但我沒告訴她,領取的地點在皇上的養心殿。
17
第三年冬天,皇上走了,走得悄無聲息,連一男半女都沒留下。
剩下我們幾個大眼瞪小眼, 不知道該讓誰做皇帝。
但修改原文的權限並不是全部對外開放的。
「(唯」我大手一揮, 拍案而起。
「誰說女人不可以做皇帝?我看淑妃就不錯!」
她的嘴微微張開, 一臉驚恐地指了指自己。
「我?」
就這樣,她稀裡糊塗地成了新皇, 在古代重新做了一回男人。
淑妃登基後,姐妹爆改後媽。
我成了太後,其他人冊封為太妃。
我們依舊飲酒作樂,打牌鬥雞, 十分默契地不再提穿越回現代的事。
當初純嫔和狂徒偷情的地方, 被設立成了皇宮 5A 級景點。
我在旁邊立了個牌子,上面寫著:
我在後宮很想你。
故事的結尾,我們幾個人湊到路標前拍照,皇上用手當作相機, 把我們框在一起。
快門按下的一瞬間,背景裡的皇宮變成了二十一世紀的繁華街道。身上繁重的宮妃服變成了吊帶碎花裙。
一切都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唯一不變的,是我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