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車禍後,我被送到醫院搶救。
作為我的未婚夫,戚瑾最後一個趕到。
臉上還有沒來得及擦幹淨的白色奶油。
原來他口中不得不把我一個人丟在高速公路上的要緊事,是給他的白月光過生日。
可奇怪的是,我居然從他臉上看到了一抹慌亂。
醫生說我能醒來簡直就是奇跡。
我搖了搖頭:「不是奇跡。」
「瀕死時,我跟一個當鋪做了生意,我典當了一些東西,換來了一次生還的機會。」
眾人面面相覷,沒有人相信我的話。
隻有戚瑾皺眉問我:「你典當了什麼?」
「記不得了。」我衝他笑:「應該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1
我在搶救室裡搶救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一早,來查床的護士看見睜著眼睛的我嚇了一跳。
她匆匆忙忙出去,沒一會兒就帶了一群醫生回來。
他們給我做各項檢查,把我當成國寶一樣研究半天,最後得出結論——
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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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說我的恢復速度簡直就是奇跡。
我從 icu 轉了出來,沒過多久,陸陸續續有人得到消息來看我了。
我是南城韓家獨女,我出車禍的消息經過一晚的發酵已經在南城徹底傳開了。
第一個來看我的人,是我的母親。
她站在我病床旁,垂眸看著我,眼裡沒有擔憂,沒有悲痛,隻有責怪與淺淺的厭惡。
「我跟你說過的,下個月就是你跟戚瑾的婚禮,戚韓兩家聯姻萬眾矚目,這個時間點千萬不能出岔子,你倒好,半夜一個人跑上高速公路?你自己找死,別拉著韓家跟著倒霉!」
我耐心地聽她說完,然後熟練地道歉:「對不起,沒有下次了。」
母親冷哼一聲:「早知道,還不如不把你找回來……」
她沒在病房久留,來去匆匆。
病房終於安靜下來,我長舒了一口氣,轉頭看著窗外。
我是韓家獨女不錯,可卻因為剛出生時被抱錯,流落在外十五年。
五年前,我被找回來,而在韓家長大的那個女孩被送走。
從那時起,我成了南城上流社會的飯後談資。
而我的親生父母,他們把對女兒全部的愛都投注到了之前的那個女孩兒身上。
在我住到韓家不久後,他們對我的愧疚與那點淺薄的愛終於在我的笨手笨腳不識禮數裡消耗殆盡。
他們開始懷念那個被他們手把手教導出來的女孩,把我視為破壞他們家庭的罪人。
在家裡的尷尬處境在我跟戚瑾訂婚後好了不少。
母親不再對我冷眼相待。
父親也不再把我當成一個透明人。
隻要我乖乖聽話,他們也願意給我好臉色看,前提是,我要聽話。
半夜一個人跑上高速公路,就不能說是不聽話了,稱得上找死。
一上午,該來的陸陸續續都來了。
臨近飯點,我的病房門突然被人一把拉開。
我抬頭看去,戚瑾神情狼狽地站在外面,一絲不苟的頭發有些凌亂,領帶也歪了。
作為我的未婚夫,他終於來了。
要是昨晚我沒挺過來,他吃席都趕不上熱乎的。
2
戚瑾喘著粗氣,像是著急跑過來的。
看見我靠坐在病床上,臉上沒來得及掩飾的慌亂便如潮水般迅速褪去。
他抬腳進來,皺眉看著我:「既然沒什麼大事,為什麼要說得這麼嚴重?韓檸,為了讓我來看你,就這麼不擇手段?」
「沒什麼大事?」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一個正經過門口的醫生停下了腳步,他皺眉進來,審視著戚瑾:「她被送來過來時隻剩下最後一口氣吊著,肋骨斷了四根,左腿骨折,重型顱腦損傷,肺挫裂傷……」
醫生念著我的入院診斷,每多說一句,戚瑾的臉色就陰沉一分。
說到最後,醫生嘆了一口氣:「這姑娘現在還能好好坐在這聽你說話,純粹是她命大啊!」
他給我檢查了一下傷口,囑咐:「以後可千萬別一個人跑高速公路上了,太危險了。」
他說出這句話時,我能明顯感覺到戚瑾身體僵了僵。
也是,他可是罪魁禍首。
戚瑾沉默地在一旁站著,我瞥了他一眼,看到了他右臉還沒來得及擦幹淨的白色奶油。
我愣了一下,突然想起來昨天是什麼日子。
10 月 13 號,舒雅安的生日。
所以,昨天晚上他把我一個人扔在高速公路上,說是有要緊事,其實隻是去為舒雅安過生日……
……
其實當初家裡讓我跟戚瑾訂婚時,我內心是有點高興的。
畢竟剛接觸到南城上流社會,我滿心惶恐,唯一一個有點好感的人,就是戚瑾。
當初我剛被找回韓家一個月,母親就帶我參加了一個晚宴。
她警告我不要亂跑,跟在她身邊不要丟人。
可那裡太大,人又很多,我沒走過久就跟丟了。
像是醜小鴨誤入王子公主的舞會,我無所適從。
有幾個少年少女圍住了我,語氣裡皆是嘲諷。
「你就是韓家找回來的真千金?」
「你的皮膚怎麼這麼粗糙?頭發也很幹枯。」
「聽說你在南方待了十幾年,你說話有口音嗎?」
我抓緊了裙子,小心翼翼開口:「能不能讓一下,我要去找我母親了。」
他們愣了一下,然後笑開。
他們在笑我的口音。
雖然已經在很努力學普通話,可一個月的時間對我來說實在是倉促。
「很好笑嗎?我覺得她的口音還挺可愛的。」
個子修長挺拔的男生從旁邊走出來。
眾人看見他,漸漸收斂。
我沒見過這麼好看的男生。
他穿著精致禮服走到我面前,眼含笑意,微微彎腰打量我:「啊,你就是韓家的女兒。」
我瞪大了眼睛看著他,連話都忘了說。
「走吧,你母親在跟我母親說話,讓我來找你。」
他牽著我的手,將我從那群少年的包圍圈裡拉了出來。
也讓我,遠離了那場無所適從的窘迫與難堪。
後來,我悄悄打聽到他的名字。
戚瑾,戚家的繼承人。
3
戚瑾是名副其實的天之驕子。
也是明陽貴族學校的風雲人物。
那是我剛入學,因著世交的關系,他總會幫襯我。
護著我不被其他二世祖欺負,給我撐腰,在我被欺負時,替我找回場子。
從小到大,我從沒被人這麼護著過。
我就這麼跟在他身後,當他的小跟班,當了三年。
並樂此不疲。
即使現在回想起來,我仍覺得,喜歡上戚瑾這件事,於我而言,實在是再正常不過。
所以一年前家裡決定讓我跟戚瑾訂婚時,我沒過多猶豫就同意了。
但我沒想到,訂婚這件事,會讓戚瑾厭惡我到無法挽回的程度。
他不喜歡我,他有個心上人。
她叫舒雅安,明陽貴族學校裡不多的因為優異成績被錄取的學生。
她學習好,長得漂亮,性格溫柔,能力出眾,是學生會副會長,除了家世,她跟戚瑾看起來真的很配。
戚瑾為了她,在訂婚儀式上鬧了失蹤。
被抓回來時,神情狼狽。
我茫然地看著他,他向我走近的每一步都透露著絕望與厭惡。
他將戒指近乎粗暴地戴在我手上:「你滿意了?韓檸,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手指被蹭紅,我也紅了眼眶。
如果可以,我寧願不跟他訂婚,也不想他恨我。
可戚韓兩家聯姻,我跟他都是棋子。
也是從那時起,我跟戚瑾的關系降至冰點。
我喜歡他,又覺得是自己破壞了他跟舒雅安的感情而倍感愧疚。
種種情緒拉扯下,在他面前,我更顯得卑微討好。
我盡一切努力想讓他開心一點。
可總是把事情辦砸。
訂婚後的一年裡,我跟他見面的機會不多。
每次見面,都不歡而散。
昨晚,他被家人三令五申要帶我回戚家老宅吃飯。
可車剛駛上高速公路,他就接了個電話。
電話打完,他將車停在了應急車道:「我有件要緊事要處理,你先下車,讓小陳來接你。」
那時候,我真以為他有很重要的事……
原來,是為了給舒雅安過生日。
病房的氛圍突然變得尷尬又沉寂。
醫生檢查了一遍,在本子上記錄些什麼。
頭也沒抬地囑咐道:「你能活下來真是奇跡,這三個月一定要靜養……」
「奇跡……」我輕聲重復了一句,慢慢道:「不是奇跡。」
醫生筆尖一頓:「什麼?」
我朝他笑了笑:「說出來,你可能不相信,我在被那輛轎車撞飛的時候,就預感到自己活不成了……」
戚瑾猛地抬頭看著我,眉頭皺了皺。
我沒注意到他的動作,自顧自說著:「在等待救護車的過程中,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血液在流逝,生命在消亡,可就在我瀕死的時候,我好像,看到了一個很奇怪的當鋪。」
醫生愣了愣:「當鋪?是幻覺嗎?」
「不知道,但那當鋪感覺很真實。」我回想著當時的情景:「我走進去那間當鋪,老板說可以跟我做個交易……」
「我當時沒想特別多,隻是很想活下去,於是典當了一些東西,換取了一個生還的機會。」
對於我這番天馬行空的話,醫生久久沒做答。
他思索片刻,抬腳往外走:「你稍等片刻,我去請精神科王主任來一趟。」
眼看著醫生匆匆離開,我啞然失笑。
一轉頭,對上戚瑾的目光,嘴角的笑僵住。
他看著我,似乎醞釀了很久才問出口:「你典當了什麼?」
我訝異於他竟然真的相信我的這番話。
聞言便扯了扯嘴角:「不太記得了,但應該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戚瑾沒說話。
我扯開話題,反問他:「昨晚玩得開心嗎?」
戚瑾臉色一變,聲音艱澀:「昨晚……確實是我的問題,我向你道歉。」
他頓了頓:「你別把這事說出去,不然雅安會被戚韓兩家找麻煩。」
甚至不是請求的語氣。
像是在吩咐我。
因為他知道我對他心懷愧疚,所以便篤定我會在舒雅安的問題上一再讓步。
舒雅安隻是個普通家庭出來的女孩,她承受不住兩個大家族對她施展的一丁點打擊報復。
我看著他,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
戚瑾松了口氣,可心頭卻閃過一絲不舒服的感覺,還沒來得及細想我便又開了口:「作為報酬和賠禮,你能給我什麼呢?」
戚瑾一愣:「什麼?」
「我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又替你維護了你的心上人,總不能什麼好處也拿不到吧。」
我靜靜地看著他:「戚瑾,我要你手上三分之一的戚氏集團股份。」
在他震驚的神情下,我彎了彎眼:「我甚至可以再退一步,以後我們結婚了,你可以在外面跟舒雅安另找個房子住,這些我都不會幹涉,隻要別被媒體爆出來就好。你仔細考慮一下,這個交易不虧的。」
昨晚遇到的那個神秘的當鋪,並不是我胡說八道,隻是,我也確實撒了慌。
我說我不記得典當了什麼,其實我記得的。
我典當了我愛人的能力。
不在乎我的家人,我不愛了。
一再傷害我的戚瑾,我也不愛了。
從今以後,我隻愛自己。
從某方面來說,跟現在的某一類特殊人群有點像。
那就是極致的利己主義者。
戚瑾怔愣地看著我,臉上的表情變得格外難看。
他目光很沉,落在我臉上:「韓檸,我知道你心裡有氣,你直接說出來,不用這麼陰陽怪氣。」
陰陽怪氣?
可我此時真的是誠心誠意。
我打量著戚瑾的表情:「你生什麼氣?這不是你想要的嗎?」
戚瑾呼吸重了幾分,看得出來情緒不太穩定。
但他也沒再多說什麼,隻留下一句:「你身體還沒恢復,我懶得跟你多說,我先走了。」
戚瑾離開後,濃濃的疲倦侵襲而來,我雖然撿回一條命,但身體所受到的傷害是實打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