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知禮向我求婚那天,我和他提了分手。
他扣緊我帶了鑽戒的右手,餐刀緊了又松。
最後,還是把我抵在無人的街角,垂下頭來低聲下氣的求:「寶寶,你怎麼能拋棄我嫁給顧升那個混蛋...給我兩天時間,你爸的事情我幫你擺平,我們不要分手好不好......」
「當然不好。」
隻令我沒想到的是,幾年之後,這句話原封不動被顧知禮還給了我。
我被他摁在懷裡,他單手掐住我的臉,貼過來的嘴唇冰冷而薄情,
「小嫂子,是什麼給了你錯覺,讓你覺得我顧知禮會娶一個已經結了婚的女人,為她花費一百億?」
......
1,
我再一次被父親送人了。
這件事聽起來很離譜,但在我看來稀松平常。
畢竟,幾年之前,為了挽救他瀕臨破產的公司,他以十億的價格,把我賣給了顧氏集團的繼承人顧升。
這種商業聯姻沒什麼不好的。
就是換個地方繼續畫我的畫而已。
隻要能繼續畫畫,如期開畫展,那麼嫁給誰也無所謂。
......至少推開門之前,我一直是這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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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這是 A 市最華貴的私人會所。
一個小時前,盛譽集團的當家人剛從海外歸來。
為了迎接他,A 市的上流人物幾乎全聚在這裡。
但有資格坐進包廂的,也就十幾個。
見到我來,他們眉眼間閃過意外——
「誰讓她進來的,不是說了顧總最討厭這種局嗎?」
「快叫人來把她趕出去。」
「等等——」
不同於其他人面上的驚訝、惶恐,靠近我坐的那個寬肩窄腰、五官俊美男人反倒笑起來,
「別對美女這麼粗魯,這位小姐可能隻是走錯了,我來送她出去。」
話音剛落,有其他人也跟著笑起來,調侃他道:「季弘,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平時怎麼沒見你這麼好心。」
「還親自送?怕是要給人送到床上去吧。」
談笑間,不時有猥瑣,輕佻,不懷好意的眼神瞟過來,落在我身上。
平時不用我說,顧升都會替我擋掉這些目光,但今天隻有我一個人。
我被看的渾身不自在,心裡莫名有些害怕,面上卻隻默不作聲,一概受之。
形勢比人強,誰讓我今天是來求人的呢。
「盛譽集團的那位,在嗎?」
季弘走過來時,我抬起頭,求救般遞給他一個眼神。
他輕飄飄笑了,「哦,看你人長的小小一個,胃口倒是不小,有我還不夠嗎?」
他話音剛落,周圍一陣低低的哄笑,我更加不自在了,還有些意外。
他是顧升的兄弟,平時不近女色的工作狂,怎麼私底下這麼輕佻。
男人手長腿長,行走間有種不經心的散漫,但好像自帶惹人注目的光環,站起來的那刻,一舉一動便難以令人忽視。
這樣的人中之龍,如果不是因為和顧升的關系,怎麼也不該坐在末流,幹些驅逐闲人的雜活。
我頓了頓還想再說,他卻看過來,狹長的桃花眼上挑,顯得有些輕佻,有些風流。
但薄唇一張一合間,卻是兩句無聲警告。
閉,嘴。
如果還想活命的話。
.......
我臉一下子熱透了,幾乎在辨認出意思時就眼眶泛酸,當即便垂下頭,錯開他的視線。
不是怕的,而是一瞬間感覺又羞又窘。
完了,怎麼辦,
化了這麼濃的妝,竟然還是被人認出來了。
要死了......
3,
我爸是瞞著顧升送我過來的。
商業聯姻很難產生感情,這幾年我和顧升一直相敬如賓。
但公司破產之際,自己老婆不跟著一起共患難,反而扭過頭去傍大款......
傳出去是個男人都忍不了吧?
這樣想的時候,我的腦袋被人按了按。
是季弘。
他表情沒怎麼變,嘴角又習慣性的噙上一抹涼笑。
見我看他,原本落在頭上的重量轉移到肩膀,我被他帶著轉了一圈。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四周調侃、探究、褻笑的眼神也被他擋住,嚴嚴實實。
「走了。」
他低聲道。
我沒敢反抗。
他的心思和裡面那群人一樣難懂,應該說,能混到這間包廂的一個個都是人精,我不知道他要幫我,還是提我去顧升面前興師問罪。
遺憾的是,冒險參加這場聚會,卻連盛譽集團的總裁長什麼樣都沒看到,更別說勾引。
不過很快,這份遺憾煙消雲散。
我從來沒有這麼後悔過答應父親。
因為就在季弘剛帶我走出包廂的時候,一道陰影突然自我身後壓下。
「不是說來找我的,就這麼走了?」
低沉的,陰寒的,甚至有些熟悉的的男聲在身後響起。
如冰冷寒冬滴在石頭上的水,擦耳而過時,激得皮膚低低戰慄。
周圍的嘈雜,一瞬間靜得落針可聞。
「還是說,為了錢,你真的誰都可以。」
「小嫂子。」
4,
事情是怎麼發展成這樣的......我也不知道。
反應過來時,我已經被顧知禮拽住手腕,按在了身側。
這是明亮包廂裡唯一一個暗角。
大片陰影打下來,坐在這裡的人整個都隱在暗處,我站在門口隻看到了他一身剪裁合體的灰黑色暗紋手工西裝,所以下意識就忽略了這裡。
沒想到,坐著這裡的人就是盛譽集團的總裁。
更沒想到的是,盛譽集團的總裁竟是顧知禮,我的前男友,也是我老公顧升的......親弟弟。
完了。
我的後背都滲出一層冷汗。
看著坐在我旁邊的男人,幾年過去,一張臉依舊英俊的令人發指。
可神情卻淡漠。
我看不透他一點情緒,他把我抓過來後,就自顧自搖著酒杯,好像完全忘了旁邊有我這個人。
「顧總......」垂下的眼睫顫了顫,我想告訴他認錯了人。
可他仿佛洞穿了我的想法,提前打斷:「小嫂子,多餘的寒暄就不用了,還是說說你來這的目的。」
我來這的目的?想勾引你算嗎。
我愣了一下,嘴邊露出一絲苦笑。
這個想法早在聽到他的聲音時就煙消雲散了。
顧知禮是多心高氣傲的一個人。
被我甩了,他能當天就飛去國外,親哥顧升結婚也不回來。
我怎麼可能讓他放下仇恨、摒棄前嫌,幫助顧氏和我家的企業度過難關呢?
所以我隻是搖頭。
顧知禮沒有看過我哪怕一眼,視線落在不停搖晃的金黃色酒液上,淡淡靜靜,似乎在等待。
他的耐性比起之前來好了不止半點。
如果之前那個顧知禮在這,在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前,一定會刨根問底逼問我,而不是用這種無形的壓迫人氣氛逼我就範。
現在的他,比起顧知禮,更像是以前的顧升。
旁邊的人審時度勢,看過來的目光錯雜不同,不過比起不懷好意,好奇、探究、驚訝、窺見豪門隱私的興味要更濃。
看戲似的,有人試探著問:「夫人是代表顧總來的?」
為了歡迎自己的小叔子,獨自赴宴,還打扮的這麼漂亮,這麼.....別有用心。
周圍低低的憋笑聲傳來,我一瞬間又羞又窘。
季弘也輕輕淡淡一笑,向我投來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我理解,顧家一倒,現在的 A 市是他顧知禮的天下了,神見了他都得微微彎腰。
「我是代表顧家來的。」
深吸一口氣,我正色道,「父親的身體本來就不好,這幾年顧氏效益每況愈下,他看在眼裡急在心裡,一個月前,他住院了。」
我自認找的借口天衣無縫,不知為何,話音落下現場氣氛突然變了。
圍坐在桌旁的一群人,收起了原本嬉笑看鬧的表情,變得有幾分謹慎和尷尬。
屋裡的空氣也都停固下來。
沒有人再開口,好像怕說錯了一句就被怪罪似的。
我再遲鈍也反應出不對來了。
怎麼顧知禮和他爸的關系,不像外界宣傳的那樣好嗎?
心驚膽戰過了不知幾分鍾。
我悄悄撇過頭,另一邊坐著的陌生男人尷尬一笑,我看到他額頭都沁出冷汗。
「你哪個爸?」
臉突地被人掐住轉回去,那幾根手指的冷度,讓我感覺纏住自己的是一條毒蛇。
顧知禮終於看過來,幽暗的深眸陰沉得能滴出水,擦過昏黃燈光一角時卻顯出幾分邪氣,面上帶著輕笑。
低低緩緩的笑,笑的我滿身汗毛都立起來。
「說話,是你親爸,還是顧氏集團的那個老不死的東西。」
「是......是顧——」
「算了,你別再說了。」
顧知禮不耐煩地松了手,我視線猛地一墜,落在他擦過他喉結一絲不苟扣到最後一顆的襯衫扣子。
它向下壓了壓,包廂裡的空氣好像也無限制的低沉下去。
「給你幾個錢就能讓你心甘情願的喊爹了?」顧知禮語氣冷漠到了極致,蓄著譏诮和嘲諷,「他給你多少?我給你雙倍,你現在能不能也叫我一聲爹。」
「顧知禮!」
聽著耳邊此起彼伏的悶悶憋笑聲,我終於忍不住生氣,紅了眼圈懟他,「你不願意回去看他就不回去,陰陽怪氣衝我撒氣幹什麼?小氣鬼。」
被分手這麼多年回來竟然還要報復我,「今天又不是我想來的,你以為我願意來找你,跟你說話嗎?」
顧知禮大概沒想到這種情況下我竟然還會衝他發火,臉一瞬間沉下去,陰的似乎能滴出水,他沉聲問:「不願意找我,那你想找誰?」
聲音惡狠狠地,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想找季弘?」
「……」這算個什麼問題?我不想回答。
握住我手腕的手一瞬間收緊,骨骼被強擠,我忍不住痛呼出聲,隻感覺耳朵旁都是骨頭咯吱咯吱響,大腦在不停嗡鳴。
「松手......」我拍他,屋裡還有其他人,不知道是尷尬還是自尊心作祟,我不想在這時候向他屈服。
他卻猛地提高了音量,聲音響在這無人說話的房間裡,格外具有壓迫感。
「回答我。」
我嚇得一抖。
顧知禮不依不饒的逼問:「你今天來這裡,是為了找季弘?」
「不,不是。」我有點慫了。
他身材比起之前又高大許多,側身過來時擋住了大部分光源,像是又把我逼到牆角。
黑暗中,他凌厲的下顎,又倨傲又冷峻,帶著上位者的威視。
「是嗎?」他居高臨下問,陰陽怪氣的,「你什麼時候跟他關系這麼好了,我大哥知道?」
「我沒——」
「行了,」沒等我說完,又被他冷笑一聲打斷,「沒必要說謊,畢竟背著一個男人玩另一個男人這種事,你在幾年前就已經很熟練了,對吧,小嫂子?」
黑暗中,似乎有人抽了口氣。
「……」我一口氣怄住。
腦子裡面嗡嗡的,一方面是疼的,另一方面是氣的,大部分是窘的。
「顧總,」有人叫了一聲顧知禮。
我反應過來,他們是害怕自己聽到豪門秘辛被找茬,想先行離開了。
這樣也好,我松了口氣,隻單獨面對顧知禮,還沒什麼可怕的。
可讓我沒想到的是,顧知禮仿佛沒聽見,隻專注看我,清淺笑著問:「為什麼不回答?」
「是被我說中了?」
「還是你覺得,季弘現在的身份地位配不上你,臨時改變主意想找盛譽集團總裁了?」
我猛然抬頭看他。
暗光下,他俊美的薄唇微勾,似乎在笑。
刺骨寒意卻一陣一陣往我身上湧。
他看出來了。
坐在這裡的就沒一個省油的燈,之前那句謊話是不是就我一個信了?
又是羞愧,又有點氣急敗壞,我兩眼發直看著他,隻感覺臉上的熱氣一路蔓延到頭頂,心慌張跳如擂鼓。
他這時候讓開了。
一瞬間光線全落回身上,我下意識想往後縮身子,卻被顧知禮拽著往旁邊一栽,正好落進他懷裡。
「不裝了?」
他抬著眉梢看我,笑容譏诮。
粗糙寬大的指節擠進我的指縫,略微用力放在我露出的大腿上,就這麼把我按在他懷裡,坐在他腿上。
周圍看過來的視線嘲弄、鄙夷、更加肆無忌憚,都沒有他的行為下流。
我暈了頭,羞憤欲死,問他:「你有完沒完。」
「沒完。」
他另一隻手繞過我的腰,把我牢牢圈在懷裡,身體也俯下來,粗硬的碎發扎得我頸肉生疼。
周圍人的目光看過來,越來越奇怪,他像是完全沒感覺似的,熱氣噴灑在我耳朵,說的話越來越露骨。
「我的好大哥,真不愧是那老東西信任的當家人,為了顧氏集團連自己老婆都願意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