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別睡著。」他舔了舔唇,額頭汗珠順著劍眉滴落,語氣有些躁。
下半場哨吹響了,帥氣少年衝我眨眨眼,微微抬高音量,堂而皇之說出了那句讓我幾欲落荒而逃的宣言。
他說:「好好看著,對面球進幾個,我就幾個月後娶你做老婆。」
說完,賽場氣氛炸了。
他 0 封對手的那一刻——
所有人都知道了,顧知禮對沐顏一見鍾情。
從那之後,我就一直躲他。
他是常居鎂光燈下最引人注意的那個人,追女孩熱烈而直白,直爽到根本難以拒絕。
各種展票,想看的不想看的,往往還沒放出要舉辦的風聲,票已經塞到我手裡。
早八,翹課......再沒有哪個教授因為這些卡我績點。
學院甚至主動給予假期,放我出去參加藝術學院比賽,再無人說我一句不務正業。
那些被封存在地下室,本以為要帶進墳墓裡的畫作,也因為他的喜歡而得見天日。
連父親也開始改口說我畫的好,有天份。
我心動了。
於是在風吹過梧桐,翠綠的樹葉沙沙亂響的季節,
在他再次「偶遇」剛進校門的我,要順路送我去教室時,
Advertisement
我拽下他一絲不亂的襯衫領口,踮腳親了他的唇。
很,軟。
奇異電流亂竄,陌生的感覺不斷湧入腦中,我手指顫抖的時候,清晰感覺他也在顫。
唇,一觸即分。
我做賊心虛,趁他愣神立刻往教室方向跑,心蹦蹦跳如擂鼓。
下一刻我驚呼一聲。
這家伙不知何時追過來,湊過來把我拎在懷裡,哼哼唧唧捧過我的臉想再度親上來,眼睛亮得我都害怕。
「再親一下。」
周圍熾熱濃鬱的氣息都屬於他,我腦袋亂亂的,「有,有完沒完。」順著去推他強制湊過來的俊臉。
他卻更興奮了,扣住下巴吻上來,情迷意亂的喘息聲比我還大,抓住我的手放在他滾動的喉結上,性感極了。
周圍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他終於舍得松開我,我嘴唇好像腫了,一碰就生生的疼,半張著呼出來全是湿湿熱熱的氣。
他嘴唇也紅了,眼睛比唇更紅,興奮抱著我跑,抱著我喊的時候,我忍不住跟他一起笑出聲。
「你答應我了。」他蓬亂的碎發被風吹翹,純然開心的笑像撿了糖的孩子。
「沐顏,」他叫我。
我說:「嗯?」他笑得更開心。
下一刻,在我困惑不解的視線中,單手抱著我往教學樓的方向跑,
「沐顏同意做顧知禮的老婆了!!」
「……」
聚光燈下的青澀少年,愛也是純真熱烈的,任誰都無法拒絕。
所以在父親強迫我為沐家犧牲時,我大著膽子說了「不」。
浸過鹽水的鞭子雨點般落在我身上,鮮血流出來的時候,我竟沒覺得疼,隻覺得自由。
父親質問我:「你知不知道!顧知禮他自願放棄顧氏所有股份,現在就是顧家的棄子,跟他在一起,對沐家隻有壞處,沒有好處!」
「沐氏集團現在隻有顧升能救!」
「沐家垮了,你一輩子別想再畫你那個破畫,隻能沿街乞討!」
我反駁,「可是——」
「你想說顧知禮會幫你?」
父親好像打累了,沒等我說完,把鞭子扔到祖宗的牌位前,冷哼一聲坐下來。
「別傻了,」他說,「但凡男人靠得住,你也不至於連媽都沒有。」
當天夜裡,我裹上高領長袖,去了 A 市最昂貴的餐廳。
從這裡能俯瞰到整個 A 市,鋼琴泉水一樣在空氣中流淌,每個音符都貴到驚人。
顧知禮亮著眼睛,迎著我的目光單膝下跪,緩緩把鑽戒戴在我指上。
他說:「寶寶,我等這一天等了好久。」
他說:「嫁給我。」
我快刀斬亂麻,直說:「對不起,我已經訂婚了。」
「和顧升。」
他難以置信。
掙扎中看到我領口露出的一抹紅,更是失去理智般扣緊我帶了鑽戒的右手,餐刀緊了又松。
最後,還是把我抵在無人的街角,垂下頭來低聲下氣的求:「寶寶,你怎麼能拋棄我嫁給顧升那個混蛋...給我兩天時間,你爸的事情我幫你擺平,我們不要分手好不好......」
「當然不好。」
因為我不敢用傾家蕩產賭一個男人的真心。
夢想和愛情,我永遠選擇夢想。
即使這份愛帶給我久違的自由。
10,
刺耳門鈴響起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竟然坐在沙發上睡著了。
過去的一切像是噩夢,每每回想都令我分外疲乏。
推開門的時候,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站在門口。
「顧知禮?」
看到隻有我一個人,顧知禮緊皺的眉頭微緩,嘴角漫上熟悉的冷嘲,「可以,還記得我。」
他向前一步,「我還以為要搞垮你小男友的公司,你才會想起我的名字。」
他在說什麼?!我突然反應過來,「顧氏集團和沐家是你搞的鬼?」
「變聰明了。」顧知禮笑了一下,隻是那笑意卻未達眼底,「讓我想想,該給你什麼獎勵。」
下一刻,垂在身旁的手腕一緊,一股大力直接半抱著將我帶進門。
「砰!」
門在身後甩上。
他單手鉗制住我兩隻手腕按在牆壁上,長腿分開我的,冷酷強勢的禁錮動作完完全全把我圈在懷裡。
被他垂下來狼一樣的視線盯著,我後背都冒出點汗。
「我不要獎勵,你快走吧。」我奮力掙扎求他。
他眉眼冷漠疏離,闲闲固定住我的手掌,一句話沒說直接吻了下來。
分開後低低淡淡的笑,「獎勵而已,你抖什麼?」
「是害怕了?」
「怕我看到你光著大腿,勾著別的男人一路抱你進了門?」
「還是怕我對你新上任小男友的家族生意做點什麼手腳,逼得他崩潰跳樓?」
最後一句話,沉得染上了些危險的意味。
他嘴角噙著笑,拂灰塵般從我領口拿下一個竊聽器,捏碎扔進垃圾桶。
我身上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什麼時候......
我眼眶湿了,說不出話來,第一次面對顧知禮冒出了可以稱之為畏懼的情緒。
他冷然一笑。
「不回答?」
「我說對......」
話沒說完,戛然而止。
因為我踮起腳閉著眼睛胡亂吻了回去。
溫熱的,湿潤的觸感擦過喉結,舌尖好像帶著細細密密的電流,從一個小點,肆無忌憚的衝卷進最深處。
顧知禮眼神一下子暗了下來。
喉結下壓了一瞬,他將我攔腰抱起,按進了沙發。
11,
我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然大亮,從廚房飄過來一股粥香。
我有些想笑。
隻覺得父親說的真是沒錯,男人本性就是如此惡劣,之前劍拔弩張恨不得殺了你,睡完就跟變了個人似的為你洗手作羹湯。
這讓我更加堅定了盡早解決完一切出國的心思。
撿起手機,也不管冒昧不冒昧了,直接電話給國外那個富商打過去。
「滴、滴——」
被顧知禮扔在桌子上的手機突然震響了。
屏幕亮了起來,閃爍著兩個字,我有些好奇,湊過去看——
「沐顏。」
砰!慌亂中兩部手機都掉到地上。
顧知禮走過來,神色未變,沒有朝地上的手機多看一眼。
彎腰把粥放到桌子上後,他微微笑著拉起我,問:「在幹什麼,這麼慌張?」
「該不會在背著我聯系別的男人吧。」
「不不不......」我怎麼可能承認。
他攬過我的腰肢讓我坐在他腿上,又端起粥來喂我,一舉一動溫柔的不可思議。
四周都是他身上清冽的氣息,幾年過去,他變得成熟了不少,熾熱的胸膛堅實而溫暖,隻是靠著就讓人感覺安心。
我嘗著熟悉的海鮮粥味道,恍惚回到了從前。
從小驕縱長大的少爺,哪做過什麼飯。
隻看到我多舀了一勺粥,就把自己關進廚房三天三夜,磨著廚師教他。
那道燙傷的疤,現在還留在虎口。
顧知禮捧起我的臉,帶笑意語氣懶散,透著薄涼,粗粝的拇指擦過我臉頰,他問我:「怎麼哭了?」
「有那麼不好吃?」
「不是,」我搖頭,「就是突然覺得你好委屈......」
看到那道疤的時候,我才驚覺,季弘說的沒錯。
從相識以來,顧知禮一直捧著我、縱著我、討好我,最後什麼錯都沒法犯,卻莫名其妙被甩了,甩他的人嫁給了自己大哥。
換做是我,當時就要瘋了。
他隻是一言不發的出國。
顧知禮罕見的沉默了。
他神色一直未變,仍然是那副泰山崩於前遊刃有餘的模樣,我摸不準他是個什麼態度。
於是我去端碗,說:「粥都涼了,你怎麼不喂我了。」
要碰到的時候,碗在我眼前一閃,落回桌子上。
接著脖子上一痛。
他埋下頭來,用力咬了一口。
搞什麼......我很是不可思議。
難得我洗心革面跟他共情,他就這態度嗎?反咬我一口?
我撇了撇嘴,感覺自己才是最該委屈的那個。
下一刻,脖頸間卻突然傳來一陣潮湿的觸感。
湿熱的氣息撲在我皮膚上,他沉著聲音,嗓子像是大熱天在粗粝的沙地裡,極度沙啞又冷靜克制。
「沐顏。」
他低低沉沉的問:「你是不是故意的?」
「知道自己爬不起來了,故意施舍給我同情,誘惑我像條狗一樣重新跑回去扶你?」
「怎麼可能......」我被他說愣了,想轉頭又有兩根手指抵著,隻能抬著脖子。
就聽他貼著我的頸肉,聲音突然變得惡狠狠,說:「好,你得逞了。」
「你是不是知道我愛慘了你,根本無法拒絕你任何要求。」他啞著嗓音,聲音好似帶了哭腔,細聽之下依然冷靜沉穩, 「沐顏,你壞透了, 你知不知道,我等這句話等了多少年?」
我人都傻了。
這是顧知禮?
他現在就像條粘人的狗狗一樣,緊抱著我黏黏糊糊又蹭又親, 還討好般拿出三份合同來。
顧氏,沐家,還有盛譽集團?
「明天離婚,這些都是你的。」
顧知禮半垂著眼睑, 咬破了自己的指腹, 又把血蹭到我手指上, 拉著我去按手印。
「你想賣哪個就賣哪個,想救哪個就救哪個,隻要你跟我結婚。」
「別對美女這麼粗魯,這位小姐可能隻是走錯了,我來送她出去。」
「…「」我突然意識到,父親說的可能錯了。
這世上可能真有那麼一個人, 會無條件的對你好。
……
年少時曾聽過一句話。
終極的愛,是無論疾病健康, 無論富貴貧窮, 也坦然接受, 包容分擔你的一切。
但我並不這樣認為。
終極的愛源於愛情本身,一直到死, 望進對方的眼睛時,還有最初的悸動和純粹。
這一刻, 我真的有些愧疚,因為之前和季弘的猜忌。
顧知禮的愛是這麼純粹又坦然。
說不感動是假的,但正因為這份深情,我才要和他說明白。
「顧知禮, 」我屏住呼吸,頭一次主動去捧他的臉,對上他幽暗深沉的黑眸道,「你知道的,我隻想去追夢。」
他沙啞的應了聲「嗯」。
我吸了口氣,說:「所以你應該明白, 對於我來說,利益比感情更重要。」
「我知道。」顧知禮眉頭皺起來, 還是片刻沒有猶疑的執我的手。
直到看我在股權轉讓協議上乖乖按了手印, 他才輕輕吻著我的手心,不緊不慢的笑了下。
拉長的語調頗為懶散, 滿滿都是寵溺的味道,「寶寶,幾年過去,怎麼可能隻有你一個人變聰明。」
「忘了告訴你我在國外的名字。」
我突然想到什麼, 盯著他清晰冷峻的眉眼, 雙眼瞪大。
這時候掉在地上的手機屏幕亮起來,之前沒看清的那三個字清晰浮現在我眼前。
克勞德。
原來......一直暗中幫助我海外富商,世界最著名的收藏家,也是他?
頭頂, 悶悶的笑聲傳來。
「沐顏,利益重於愛情,那你一輩子都離不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