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罪?」
我低著頭瞥了眼溫寧,溫寧看懂我的眼神,小跑到我的面前。
我拉著她跪在陸明澤的面前。
「溫寧是凌霜的女兒,並非男子。」
「凌霜怕溫寧在皇宮裡惹人注目,特意將溫寧扮成男子,卻沒承想讓陛下和太後誤會,請陛下恕罪。」
我語氣一頓,故意點明了說:
「陛下,要怪就怪凌霜,凌霜一時粗心造成誤會,溫寧才剛滿三歲,她是無辜的孩子。」
我特意咬重了剛滿三歲,讓陸明澤相信溫寧是他的孩子。
陸明澤狐疑地看向溫寧,顫抖著手指,捧起她的小臉。
「讓朕看看你。」
「凌霜,她是朕的孩子嗎?」
我正要回答,卻被太後阻止。
「陛下,皇室宗親不允許有半分差池,江凌霜和傅愛卿夫妻多年,僅憑這些便能證明這孩子是陛下的嗎?」
陸明澤慢慢收回了手指,遲疑的神色讓我明白。
帝王之家生性多疑,他不信。
但他可以去查,溫寧出生那日便是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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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陸明澤罰江令顏禁足一月,罰俸祿三個月。
而我三姑娘的身份被毀,又重新以江府養在莊子的五姑娘身份進宮成了貴人。
陸明澤懷疑溫寧的身份,自然要將溫寧留在身邊調查清楚才行。
陸明澤夜夜宿在我的寢宮,招來江令顏的怒氣。
她解除禁足令的第一件事,便來我的寢宮做客。
碰巧,陸明澤正在宮裡用膳,迎面便撞上了。
江令顏嘴角一扯,露出明媚動人的笑容:
「臣妾給陛下請安。」
陸明澤輕「嗯」了一聲。
她坐在陸明澤的身邊,伺候他用膳。
「妹妹,好生有心特意讓御膳房裡的廚子安排了藥膳,可是你不知道嗎?陛下從不食藥膳,若是陛下出了意外,這責任你擔得起嗎?」
我心慌意亂地起身,連忙側身行禮:
「陛下,臣妾不知陛下有忌口。」
猛然想起一件事,我故作恍然大悟的神色:
「難不成陛下和溫寧一樣對此草藥過敏,不得食用藥膳。」
陸明澤緊皺的眉頭漸漸松動,對溫寧的懷疑更甚。
溫寧過敏體質隨了他。
種種跡象表明這是陸明澤的孩子。
陸明澤膝下沒有公主,他對溫寧的寵愛溢於言表,在他的身邊溫寧得到從未擁有過的父愛。
可我不會被眼前美好的景象蒙住雙眸。
我清楚地明白,江令顏一日不除,對我,對溫寧都是最大的危害。
江令顏居住在明華殿,我三番兩次讓貼身奴婢送去明珠翡翠,錦繡綢緞。
連太後都知道我們姐妹二人親密無間。
太後誇贊我和江令顏:
「姐妹之間就應該多走動,侍奉好陛下,為陛下生下皇子。」
「後宮裡極少看到姐妹二人同心合意,慧貴人剛進宮不久,陛下賞賜的物件全都往令貴人宮殿裡送,令貴人也要多與妹妹走動,莫要讓人傷了心。"
聽到是太後的提醒,江令顏柔柔一笑:
「是。」
可剛出了寧壽宮,江令顏便冷下了神情,警告我:
「不要再往我宮裡送些不值錢的玩意。」
我輕抿了下唇,柔聲回應:
「妹妹以為姐姐會喜歡,這些都是皇上賞的,之前在江府什麼事情都緊著姐姐來,賞來的好東西都往姐姐房裡送,凌霜不敢忘本。」
江令顏立即皺起眉,眸光掃視過我:
「說得我好似搶了你的似的,別仗著有皇上寵愛就耀武揚威,這後宮最不缺的就是女人。」
說完,江令顏便從我身邊離開,身上透出脂粉香氣。
本以為會相安無事,江令顏卻讓我陪她摘花做鮮花餅。
枝莖最頂端長滿刺,摘花瓣時難免會碰到長刺,刺破手血珠直冒。
她卻說:
「陛下最愛吃我做的鮮花餅,每次都是我親自來摘,妹妹不覺得辛苦吧?」
我微笑著搖頭。
江令顏存心刁難我,她坐在涼亭下喝茶,讓我在這裡摘。
摘到一半,我不慎將採摘新鮮的花瓣踢翻灑落一地,江令顏瞬間站起身,眸光掃視過我:
「連這點小都做不好!」
?「重新摘!直到摘到天黑為止。」
我被江令顏責罰,好不容易熬到天黑。
卻聽見貼身婢女急匆匆跑來和我說:
」不好了,溫寧小姐被令貴人帶到明華殿。「
我心裡暗叫一聲不好,連忙往明華殿去。
剛進去便看到溫寧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我顫抖著手,抱起了溫寧,衝江令顏大喊:
「你對溫寧做了什麼?」
我眼淚熱淚,聲嘶力竭地大喊:
「快請御醫!」
溫寧昏迷的事情,很快傳遍整個後宮。
陸明澤來時,我激動地握住他的手,眼淚順著眼角流出:
「陛下,懇請陛下為臣妾做主,溫寧慘遭令貴人虐待,進了她的明華殿便昏迷不醒了。」
「溫寧是陛下的孩子,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此生連一聲爹爹都沒喊出過,此生豈不是委屈了她。」
我哭得肝腸寸斷,險些昏厥過去。
陸明澤痛心地抱住了我,目光望著昏迷不醒的溫寧,心下一沉。
「都怪朕不好。」
我渾身發顫,淚珠滾滾落下,拼了命地搖頭:
「這和陛下有什麼關系,都是溫寧福薄,好不容易得到父皇的寵愛,卻被令貴人毒手。」
江令顏驟然變了臉色。
她雙腿一軟,踉跄著險些摔倒在地。
幸好被身邊的丫鬟扶住了身子,她才穩住神態,步步走近。
陸明澤替我擦過臉上淚珠,一臉悔意:
「凌霜,時至今日,朕才調查清楚溫寧是朕的孩子。」
「那年大雪封山,你與朕兩情相悅,可在回京的途中感染風寒導致高燒不退,事後三個月才嫁給傅玄洲,不出七個月便生下溫寧。」
「對外宣稱是早產生子,可爭議頗多,凌霜。你為了朕和孩子受苦了。」
他萬分痛心,神色十分哀痛。
陸明澤站在床榻前,指尖拂過溫寧的眉眼,音色低啞隱晦:
「朕才剛剛找到公主,卻被人謀害,若是公主有個三長兩短,朕定要那人萬劫不復!」
江令顏面色一慌,目光盯著摔落一地的芙蓉糕。
她壓住心慌,故作鎮定地說:
「陛下,臣妾什麼都不知道,就是邀請溫寧來宮裡玩,吃了兩口芙蓉糕,卻不知怎的就昏了過去,」
我的眼淚唰地一下冒出來,雙眸猩紅,滿懷恨意:
「阿寧怎麼了,難道你不清楚嗎?都是你虐待了阿寧。」
我決絕堅定跪在陸明澤的面前,泫然若泣:
「凌霜懇請陛下為溫寧做主,進宮後我一直覺得我和阿姐情同姐妹,應當在後宮中互相照拂,可不承想阿姐竟如此狠心,虐待阿寧,方才經過御醫查驗發現在芙蓉糕裡加了刺激脾胃神經,導致過敏的中藥。」
聞言,江令顏大驚失色,眸光緊盯著我。
隨即便見到陸明澤愈發陰鸷冰冷的神色,她嚇得腿軟,慌亂地跪下。
「陛下,這萬萬不可能,芙蓉糕裡怎會有草藥?請陛下為臣妾做主。」
不等陸明澤回應,我便一口回絕了她。
「你怎會不知,你明知溫寧對草藥過敏,何況你還是藥王谷親傳弟子,阿姐你自己都會醫術藥草下得無色無味,要不是被王太醫仔細檢查發現蛛絲馬跡,誰會知道是你下了藥!」
就憑江令顏三腳貓的醫術,恐怕不敢在後宮中露怯。
可她沒想到她拼命隱藏的事情,會成為殺死她的利器。
陸明澤驟然變了臉色,冰冷眼神落在她身上:
「你會醫術?」
「你會醫術,明知道公主對草藥過敏反應極大,還敢對她下此毒手。」
江令顏跪趴到陸明澤的腳邊,神色十分無辜:
「陛下,求您查清楚,臣妾從未對公主下手,是有人在汙蔑臣妾清白。」
話音一頓,她後知後覺地回頭,細長指尖指向我:
「江凌霜,肯定是你故意陷害我,置我於死地。」
我悲涼一笑:
「我會拿我女兒性命開玩笑?我若真想害你,又怎會三番兩次想和你交好?」
王太醫及時出現,將糕點裡發現的證物雙手呈給陸明澤。
「陛下,微臣在芙蓉糕裡發現被搗碎的草藥,藥物不明顯,無色無味,卻對公主的傷害極大,這便是證物。」
陸明澤眸光陰冷,抬手一巴掌甩在江令顏的臉上。
她梳好的發髻被打偏,臉頰上一片血紅的指印。
「人證物證都在,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江令顏狼狽倒地,悲涼的眼神凝視我,眼中滿是恨意。
「陛下,臣妾是無辜的,想害人的是江凌霜,不是臣妾。」
可陸明澤已經不想聽她的話,揚聲道:
「來人!將罪人江令顏拉入大牢,公主若是無事,饒你一命。」
「公主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朕要親自處決你!」
江令顏被侍衛硬生生拖走。
她拼了命地求饒:
「陛下,臣妾是無辜的。」
她不知道王太醫早就成為我的人,芙蓉糕被我掉了包。
前陣子,我在江令顏身上聞到特殊的脂粉香,特意找到太醫詢問。
因此,在溫寧來之前便喝了我喂給她藥,那杯水裡加了入眠的藥粉,詢問過王太醫,避開過敏草藥對人體無害,隻是久睡一覺。
不過能使藥效發作,還是多虧了江令顏身上的脂粉香,香料的氣味和草藥的藥效相融使草藥發揮作用,讓人昏昏欲睡。
陸明澤十分關心溫寧的情況,緊張詢問:
「公主現在可有大礙?」
王太醫彎腰低頭說:
「幸好微臣趕來得及時,公主現在已無大礙。」
陸明澤松了口氣。
他走到我面前,伸手將我扶起,指尖擦過我的發絲,溫柔地說:
「凌霜,你為朕生下了公主,在宮外吃苦多年,朕要封你為慧妃。」
「日後,你再為朕生下皇子,朕便與你兒女雙全。」
我依偎在他的懷中, 輕笑著應他:
「臣妾都聽陛下的。」
13
我被封為慧妃,而我的女兒被賜封為「安寧公主」。
醒來後,溫寧靠在我的懷裡,懵懂的視線望著窗外天氣:
「阿娘,我一覺睡醒,怎麼會變天了?」
我微微一笑,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
「雨過天晴了。」
陸明澤對傅玄洲產生了殺意,隻要傅玄洲在大殿上一日,皇宮裡的非議便是無休止。
正因如此,陸明澤暗中調查起了傅玄洲。
我知道傅玄洲涉嫌貪汙的罪證,他的俸祿遠遠超出了侯府的日常花銷。
這筆錢全都是在皇宮內庫裡審批下來落在他的手上。
他貪汙大半銀兩,隻留下極少數的銀子發放給下面。
隻要陸明澤去查必定能查個水落石出。
果然,不出一月傅玄洲的忠勇侯府便被抄家,他不僅被卸下官職,還被流放到嶺南。
聽到這個消息,我不禁笑出了聲。
「阿娘,你笑什麼?」
我刮了溫寧的鼻尖,寵溺地說:
「阿娘高興啊,我的溫寧能健康長大,不被奸人謀害欺負,娘不該高興嗎?」
前世的血海深仇,殺子之痛,終於有了結果。
可江令顏還活著,她還在大牢中苟且偷生。
姑且讓她在大牢中受受苦,嘗嘗牢飯的滋味。
無論是妃,貴妃,皇貴妃我都要步步高升。
我升得越高,我的女兒越無憂。
14
一年之內,我連升嫔位,成為皇貴妃。
而我再次懷有身孕,孕肚不同於尋常孕婦那般。
太醫說我懷的極有可能是雙生子。
為了避免孩子在皇宮裡受到危險, 我萬分小心,常常無法安睡。
寢宮裡不允許有任何香料,連院內都要仔細檢查,防止有人在樹下埋下香料。
好在孩子平安生下, 生下一兒一女。
陸明澤十分高興, 親吻我的臉頰, 封我為皇後。
「湘湘, 朕要封你為皇後, 讓你與朕共享盛世繁榮。」
我握住了陸明澤的手,有心暗示他:
「臣妾不在乎封位, 能為陛下一雙兒女是臣妾應該的。」
「有了這雙兒女, 陛下也不要忽略溫寧, 她是臣妾最疼愛的女兒, 無人替代。」
陸明澤輕笑一聲:
「她是朕最喜歡的孩子, 怎能忽視她,朕會心疼的。」
有了陸明澤這句話, 我稍稍安下心。
不管陸明澤會不會做到, 但我一定會深愛我的溫寧。
三年後, 陸明澤早就忘記江令顏這號人, 後宮進來的新人一茬接一茬。
就算在陸明澤面前提起她,他也是無動於衷。
成為皇後以後, 我頭一次踏進大牢。
漆黑幽暗的大牢,氣味十分刺鼻, 四周幽閉沒有一絲光亮。
江令顏聽見動靜,立即起身爬起,臉上浮現出激動的神色:
「陛下!陛下!」
「陛下,是你來看阿顏了嗎?」
我從幽暗處走來,窗前的唯一光亮照在我的臉上,輕輕一笑:
「讓你失望了,不是陛下, 是本宮來看你了。」
江令顏的神色瞬間變得扭曲, 瞪圓了眼。
「賤人!是你害了我!」
聞言,身邊的小桃立即上前,啪啪兩巴掌抽在江令顏的身上。
「大膽, 竟敢衝撞了皇後。」
江令顏嘴角滲出了血, 低喃出聲:
「皇後……皇後?」
「你是皇後?要不是你踩著我的身體上位, 有何臉面稱為一國之後?」
我冷冷看她一眼, 譏諷一笑:
就連侯爺夫君也叫我安分守己,別汙了嫡姐的神醫稱號。
「這「」「罪人江令顏賜杖斃。」
此話一出,江令顏跪趴到我的面前,拽住我的裙擺, 求饒:
「罪人該死, 求皇後貴人贖罪。」
我漫不經心地抽出了衣裙,目光冷冰冰地看著她:
「你最怕的是傷害我的女兒, 以命償命很公平。」
離開大牢前, 聽見江令顏聲嘶力竭的大喊聲,喊聲從尖銳漸漸變得虛弱無聲。
走出大牢那刻,迎接烈日的曙光。
站在陽光下的溫寧笑容純真漂亮,不諳世事, 被寵愛的小公主。
她朝我飛奔而來,笑容燦爛至極如那烈日般灼熱。
「阿娘!」
這刻,我便已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