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川

第5章

字數:4080

發佈時間:2025-02-21 16:00:30

他這人一心撲在朝堂上,對女人沒什麼多餘的心思,僅有的人欲盡數發泄在我身上。


成婚第三個月,我有了身孕,沈浮川高興得跟什麼似的,那麼有主心骨的人變得唯我是從。


我的日子過得舒心極了。


可當我坐在銅鏡前,看著頭上的玉簪,卻控制不住豆大的眼淚往下掉。


大仇未報,於我而言,這世上哪裡會有真正的舒心日子。


盛夏時,我隨沈浮川受聖上恩澤,去到避暑山莊。


他近日變得很忙,整個人瘦了一圈。


聽說是在解決遠在邊塞的楊將軍勾結外地意圖叛國之事。


這事兒他沒在我面前提,大概是怕我想起楊瑩瑩,動了胎氣。


可這一晚,我還是不可避免地做了噩夢。


人的手上沾了血就是沾了血,不是不提不說血漬便能了無痕跡的。


沈浮川將我抱在懷裡輕聲安慰,他給我擦拭細汗,直說後悔。


他說當初不該慫恿我去做那些髒事,是他害了我,一想起來,他就心疼得要命。


我輕笑,隻道:「沒事,我已與她說好啦,之後有事便去找你好了。」


他揉揉我頭發,點頭誇我做得好。


第二日,他頂著烏青的眼圈爬起床,瞧著精神不濟。

Advertisement


我按慣例給他端來補藥,他盯了半晌,又要我幫他拿一枚甜棗來。


等我回來時,碗空了,他含著甜棗出門去了。


我在屋內轉了一圈,推開窗,看見院裡的樹根下躺著一攤渾濁的黑泥,捻起來聞聞,是補藥的味道。


沈浮川不喝我熬的補藥,我沒聲張。


每日照例將藥端給他,然後便去忙自己的,留給他時間倒藥汁。


隻是不喝補藥,他的精神卻越來越差,偶爾囈語,就像丟了魂兒一般。


太醫院輪流診斷,也瞧不出他是什麼病。


接著,夜間驚醒的人從我變成了他。


他開始整宿整宿不睡覺,白日裡強打起精神四處奔波,夜裡靠在桌上眯一會兒,醒一會兒。


從來俊朗的人熬得脫了相,看著就像個豔鬼。


有一晚,我睜眼看見他坐在榻邊,手就在我的脖頸上虛握著,隻要他想就能要了我的命。


可他望著我,笑得很溫和:


「是不是怕了?」


我沒吭聲,他就將視線移到我的腹部。


他的手輕輕撫摸著我的肚皮,似怨似嘆:


「得等多久,這個小東西才會動啊?」


「我會不會,等不到了……」


我緩緩握住他的手,支起身子問他,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他盯著我,片刻後輕笑,隻答:「日後我去書房睡,近日神思恍惚,我怕傷到你們娘倆。」


之後,他就當真沒再與我同房過。


20.


有時候一出戲,開始時常常驚天動地,結束時往往悄無聲息。


用來形容我與沈浮川,正好。


楊將軍受審這天,我裝扮成個小太監,跟在李瑾身邊,站在避暑山莊的書房裡看戲。


審訊剛剛進行到一半,幾名侍衛突然帶進來個披頭散發的女子,一臉血汙,仔細辨認,正是死去的楊瑩瑩。


當初我為她封穴,又讓李瑾聯絡楊將軍,制造她假死的場面,就是為了博取沈浮川信任,就是為了今天這一刻。


「沈浮川,我說過,我一定要你償命!」


她隻是露出一個陰惻惻的笑容,沈浮川卻突然崩潰。


他喘著粗氣,使勁搖著腦袋,仿佛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不是我,我隻是奉命行事,你要人償命,不要找我,更不要去找我的妻兒!」


我的心髒猛縮,憋得很疼,沒想到在這種時候他居然還在操心我。


多可笑啊。


他早對我有所懷疑,但他卻沒能狠下心腸對我出手。


他以為倒掉一碗藥便能當作一切都沒發生,可惜的是那碗補藥真的就隻是一碗補藥。


那些摧毀神志的藥,都被我放在了他慣愛吃的蜜棗裡,無色無味,根本沒人能察覺。


我是該高興的,籌謀隱忍了一整年,終於到了今天。


可是他嘴裡一直在喊:「不許你傷害我的妻兒!你這惡鬼、惡鬼!」


我不受控制地向他邁了一步,李瑾死死拽住我的胳膊,罵道:「清醒點!」


我渾身戰慄,看著沈浮川拔出發間的簪子刺向楊瑩瑩。


他被人押倒在地時,口中還在高呼:「皇命難違!皇命難違!」


聖上面色鐵青,照著沈浮川的意思,便是聖上授意他謀害肱骨老臣的血肉。


前有一個楊瑩瑩,那麼後頭便會出現無數個楊瑩瑩。


一時間,眾臣心中疑竇難解,自家的某些糟心事,是不是也有皇上的手筆?


皇權在這一刻,受到前所未有的考驗。


「一派胡言!沈國公瘋了!來人,將他押下去!處死!」


這一押,沈浮川八成是活不了了。


我看著他被人拖出書房,神思偶然清明,他驚呼道:「所有錯事皆是臣一人所為,求聖上不要傷及臣的父母妻兒……」


他好像看到我了,還對我笑了,笑說:「別怕。」


……


一陣靜默之後,聖上開口道:「繼續吧,方才審到哪兒了?」


沈浮川確實是要楊瑩瑩的命,那麼楊老將軍通敵謀反之事也一直是他在調查,會不會也是構陷呢?


但說到底,他隻是聖上手中的一把利刃,雖鋒利,但要打誰要殺誰還是得看握著刀柄的那個人。


空氣陷入一陣詭異的沉默,這一陣寂靜,是君臣較量,暗流湧動。


片刻後,聖上服軟了。


他繞下寶座,來到楊將軍身前,伸手虛扶他:


「楊將軍快快請起,是朕糊塗了,將軍精忠報國,怎可能通敵,沈國公好大的膽子,竟敢蒙蔽朕,險些釀成大錯。」


楊將軍卻不肯起,他在地上狠狠磕了兩個頭,咬牙道:「聖上該安享晚年了,朝中之事,也該讓太子殿下來操持了。」


「口出狂言,你、你什麼意思!」聖上抖著手指,眼睛看向左右眾人的反應。


群臣斂目,再無人應和他。


誰願意為一個疑心病重的人去賣命?殚精竭慮,還要朝不保夕。


今日是楊將軍,明日就有可能是你,是我,是朝中每一位臣子。


雖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又有誰真得是心甘情願呢?


恐怕,隻有沈浮川了吧。


我依稀記得老太君的話,說是大忠之人,往往是大愚之人。


她每每瞧見沈浮川,總會哀嘆:何必?何必!


何必為這樣冷血無情的帝王鞍前馬後。


聖上被氣暈了過去,我趁亂跑出書房。


找到沈浮川的時候,他被人捅穿腹部,死魚一樣癱在無人的角落,等人來收屍。


我遇見他時,他是多風光無限的一個人啊,如今卻死得這樣狼狽。


我將他抱進懷裡,他吊著最後一口氣,輕笑著咧開嘴,露出染血的牙齒:


「我……在等你,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


他的手指替我擦去眼淚,嗔我道:「哭什麼,我死了,你應該高興才對……」


我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的臉已經湿成一片。


他的視線落在我發間的玉簪上,哽道:「你母親的簪子,配你真好看,你早就知道、你爹娘的死,與我有關吧?」


是的,我早就知道,在那天的大雨中,當他將玉簪扔在我腳邊時,我和他的結局就注定了。


我爹娘的死,由他授意,由伯父動手,最後拿到好處的卻隻有當今聖上。


「沈浮川,我恨你,你知道嗎?」


他點頭:「融月,對不起,早知道我這輩子也會有心愛的女人和可愛的孩子,我一定、一定不會,為了功名利祿,不分黑白,什麼都去做……」


他忽然倒吸一大口涼氣,鮮血從他的口中湧出。


他焦急地想在生命的最後告訴我,他有多麼後悔,有多麼愛我,有多麼想要和我共度餘生。


我們會有三四個孩子,然後孩子們又有了自己的孩子,等到白發蒼蒼的時候,看兒孫滿堂,享天倫之樂。


可是,一切都晚了。


我看著他的手垂吊在地上,胸前起伏不再,我貼著他漸漸冰涼的臉蛋,小聲地訴說著:「我也愛你。」


可是我愛你,我又不能愛你,我愛著你的每一刻,罪惡感都會狠狠剜我的肉放我的血刺疼我的心髒。


愛你是我決不允許自己犯下的錯誤。


可我還是將錯就錯,自欺欺人地享受著你對我的所有寵愛。


所以,我的報應,我應該受著。


21.


沈浮川死後的日子,對我來說實在平常。


聖上失去了自己的武器,手中隻剩下些破銅爛鐵,他再沒辦法,隻能退居幕後。


沈浮川那幾個兄弟鬧著要爭爵位,老太君做主,日後要我掌家,她說我肚子裡這個才是正支嫡子孫。


再加上李瑾一道聖旨,封我為一品诰命,便也沒人敢說個「不」字。


本來我是不打算要我肚子裡這個的,但想一想,他又有什麼錯呢?


或許,我也是有私心的。


我生下個兒子,取名「融川」。


他一天天大了,偷奸耍滑的模樣跟他父親像極了。


他五歲時,李瑾要他進宮做皇子伴讀,聽說他人小鬼大,大家都很喜歡他,


除了蘇融玉。


我時常發現融川從宮中回府後身上帶著紫青的傷痕,追問之下,他才吞吞吐吐地回答:「是姨母掐的。」


第二日,我陪他進宮,直奔月容閣,瞧見蘇融玉二話不說,我將她踹翻在地,一頓好打。


李瑾就在我身後看著,蘇融玉哭著喊著求他做主,說我毆打宮妃,但他什麼也沒做。


後來,我聽說她謀害皇嗣被打入冷宮,再無見天之日。


我的日子過得越發穩了。


融川長到十二歲時,已是六藝皆精,在京城各位小公子裡頭算得上出類拔萃。


人人都道國公府榮耀延綿,我卻愈發膽戰心驚。


因為融川告訴我:皇恩浩蕩,於我、於他、於這沒有頂梁柱的國公府多有庇護,他無以為報,隻能肝腦塗地,以忠心祭天地、祭李瑾。


那一夜,我抱著沈浮川的牌位失眠了。


你的好兒子,真是越來越像你了。


我不再讓融川往宮裡去了。


他為這事跟我鬧翻了天, 我生平第一次對他用了家法。


李瑾派大太監來接他去,我豁出臉面,去御書房跪了整整三日。


我隻剩下融川了, 我怎麼能讓他步他父親的後塵呢。


大忠之人……太苦了,真的太苦了。


後來,是融川來接我的。


他還小,或許不懂我究竟為何要阻攔他的前程。


但總歸, 我是他的母親,他不忍心瞧我這副卑微的模樣。


我問他:「就做個闲散公子,好不好?」


他點頭說「好」, 可我知道他不甘願。


他二十六歲那年,南邊水患,無人可解。


我替他求了份差事,讓他去施展抱負。


他的才智我知道, 李瑾三番四次想要用他, 都被我擋了回去。


我想, 若他窩在皇城裡叫我整日擔驚受怕, 還不如打發得遠遠的。


吃點苦沒什麼要緊,總歸是在造福百姓, 哪怕死了也死得有些價值。


臨行前一晚,他看著我滿頭華發,哭了。


哭什麼,我身子還很硬朗, 也不是見不著了。


冬天的時候, 我受了風寒, 其實好治, 但我覺得沒什麼必要。


融川如今成家了, 那姑娘是當地的世家子,人品端方,我很喜歡。


有人陪著融川了……


沈浮川呢?他是投胎了, 還是在等我呢?


他厭惡地瞧我一眼,踢踢我的小腿。


「他如」開春的時候我徹底起不了身了。


小丫頭說融川趕回來探望我了, 可我一睜眼, 瞧見得卻是沈浮川這個死鬼。


「你怎麼還這麼好看啊?」


我有些不服氣,他笑道:「好不容易見面了,我不得收拾得精神些嗎?」


「你說你,怎麼才來啊。」


我難得掉了些眼淚,隻在他面前我才覺得身上的擔子沒那麼重, 想哭就哭, 想笑就笑。


他答我:「我一直都在呢。」


「那你也不託個夢讓我瞧瞧, 你怎麼這麼狠心吶!」


他微微垂下眼簾,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我怕嚇到你,也怕……你不願意看見我。」


他的手就在我手邊, 我輕輕勾勾他的小指頭,這輩子也快完了,人死燈滅,前塵往事, 一筆勾銷。


「沒事。」我對他笑笑:「以後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如果有下輩子,我希望我與他能夠幹幹淨淨地遇到彼此。


他不是克妻的沈浮川,我也不是命硬的蘇融月。


暢銷精選

同桌兩年
同桌兩年 "我的高中同桌是個大帥哥。 但他有社交障礙,所以同桌兩年,他不曾和我講過一句話。 高三下期,為了不打擾他,我自行向老師提出換座位,便與他再沒了聯系。再重逢,是在盛華頂樓的辦公室裡。 推開門,他變成了我的頂頭上司,強硬霸道。"
沒錯,我就是那個白蓮花
沒錯,我就是那個白蓮花 對付漢子婊可能需要白蓮花來跟她碰一 碰了。我和周進在一起的第十八天他才 帶我到他朋友面前。
手撕抽象派室友
手撕抽象派室友 "舍友喜歡玩抽象。 我靠實力當選學生會主席,她說我往男人腿上一坐什麼都有了。 結果我被罵上學校論壇,她卻打著哈欠一臉無所謂。"
被當成小三後,我手撕渣男賤女
被當成小三後,我手撕渣男賤女 "結婚七年,老公養在外面的情人帶人跑上門指責我是小三。 「這就是那個小三的家!這裡裝修得這麼豪華,肯定花的都是我老公的錢!」 他們把我家砸了,弄得滿地狼藉。 老公卻用離婚威脅我放過那些人。 「公司現在是我在管理,你現在隻是一個家庭主婦還生了孩子,離了婚你還有什麼可以依靠的?」 看來,去父留子的計劃也是時候提上日程了。"
攬她入懷中
攬她入懷中 「五百萬——」眼前的貴婦人將一張支票拍在桌上,「—— 嫁給我兒子。」我伸向支票的手一頓,「您說什麼?嫁...... 嫁給陸總?!」 「對!餘錦他肯定暗戀你!」
我的弟弟是頂流
我的弟弟是頂流 "我弟林洲是娛樂圈當紅頂流。 外界對他的評價是陽光、開朗,性格溫和。"
不負共白頭
不負共白頭 京城的人都誇我好福氣,狀元郎沈言對我一往情深,不離不 棄。可我完成攻略任務,為他留在這個世界後,他轉頭娶了 公主做平妻。
愛情不能重開
愛情不能重開 我與相愛多年的男人終於生下一個女兒可他卻 在女兒病危之際出軌公司秘書,他匆匆趕到...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20
  • 字體樣式
  • 雅黑
  • 宋體
  • 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