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是我。
「要是替陳子遇考慮,就沒人替我考慮了。以後他會有別的媽媽。」
「我不要別的媽媽了!」
陳子遇忽然衝進辦公室,緊緊抱住我的腰。
沈雯雯跟在他身後急匆匆進來:「陳總,抱歉。」
看到我時,她眼神躲閃。
「陳子遇,昨天你對媽媽說了過分的話,和她道歉。」
我不知道陳璟是不是因為昨晚的愧疚,第一次以一個爸爸的身份,讓陳子遇給我道歉。
陳子遇張張嘴,半天都說不出一個道歉的字。
陳璟加重了語氣:「陳子遇。」
「對……不起。」陳子遇抿著唇,聲音含糊。
說完,他似乎又覺得委屈和丟臉,一頭埋進沈雯雯的懷裡。
「雯雯阿姨,為什麼他們都要逼我。」
「陳總,您看這……」
沈雯雯很為難。
陳璟讓她帶陳子遇先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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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師擬好的離婚協議就放在辦公桌上。
隻要籤下字,我和陳璟這麼多年的感情就徹底畫上句號。
陳璟像是意識到什麼,忽然說道:
「徐黎,其實我和沈雯雯,沒有越矩的行為。」
陳璟說這話的時候,不自覺地碰了碰鼻子,眼神也看向別處。
要是以前,我對這些小動作一定會高度敏感,仔細進行一番閱讀理解。
可現在,似乎都不重要了。
「你不用那麼緊張,離婚協議裡沒有寫這些,你和沈雯雯怎麼樣,以後也是你們的自由了。」
陳璟略帶驚訝地看著我,好久,才松了口:
「既然你那麼堅決,就離吧,我們好聚好散,我會在協議以外再給你一筆錢,算是補償。」
7
離開公司之前,我把所有有關陳子遇的事情都交給了陳璟。
我刪掉了他班主任的微信,清除了相冊裡所有有關他的照片,將備忘錄裡他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對什麼過敏等,轉發給陳璟後也都一一刪除。
雨已經停了。
草坪和馬路湿漉漉的,空氣中還彌漫著青草香。
「媽媽!」
陳子遇掙脫沈雯雯,朝我跑過來,中途還摔了一跤,疼得直哭。
說實話,陳子遇真不算什麼討喜的小朋友,從幼兒園開始就喜歡欺負同學,數不清有多少次我去學校替他道歉,他打傷同學,甚至有時候也會對我動手。
他很鬧騰,很任性,很不讓人省心。
我嘆了一口氣,走到陳子遇身邊,把他抱起來,從包裡拿出創可貼,貼在他膝蓋的傷口上。
「回去記得衝洗一下,你是男孩子,不能輕易掉眼淚。」
陳子遇還是哭個不停。
「你最討厭的媽媽終於離開了,陳子遇,你應該高興。」
我轉身對著沈雯雯說道:「麻煩你把他帶回去吧。」
我上了車,看著沈雯雯死死地拽著陳子遇。
心中竟然一點波瀾也沒有。
8
我把工作辭了,又去挑了家收藏很久的美甲店做了許久沒做過的美甲,又去理發店辦了張卡,接回了長發。
這次,我沒在美團上挑挑選選對比不同的團購券價格。
也沒瞻前顧後地擔心做出來的效果是不是物超所值。
僅僅是因為我喜歡,我就這麼去做了。
做完頭發和美甲,我正要去咖啡館喝一杯,路上遇到一個小女孩在擺攤,身旁跟著一隻巨大的雪白薩摩耶,正在熱情地搖著尾巴。
「姐姐,要不要買束花!可以免費和耶耶互動哦!」
小女孩長得很可愛,穿著價格不菲的連衣裙和小皮靴,笑著朝我晃晃手中的花束。
薩摩耶毛發幹淨,毛色發亮。
小女孩像是某個有錢人家的女兒出來體驗生活的。
「我買一束吧。」
我蹲下來掃碼,小女孩把鮮花遞給我。
「謝謝姐姐。」
「小薇,我們該回去了。」
這時,小女孩的爸爸走過來,遞給小女孩一支冷飲,看到我的一瞬間,怔了怔。
「徐黎?
「還真是你!」
9
我和周時賦很久沒見過了。
準確來說,是高考結束後就沒再見過。
算了算時間,有十二年了。
記憶中的周時賦是個書呆子,家教很嚴,班裡最聽話的就是他。在別的男生愛打籃球的時候,他總喜歡抱著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擬》刷題。
他性子很冷,話不多,很安靜。
除了一次,我偶然在音樂教室,聽見他在彈鋼琴。
那時的他身形挺拔,手指修長。
周時賦牽著女孩的手,眼底都是寵溺:「小薇,這是爸爸的一個朋友,你喊她『徐黎阿姨』。」
周薇甜甜地笑著:「梨子阿姨好!」
「沒想到在這裡碰到你,有空嗎?我請你吃頓飯吧?」
我面露為難。
周薇挽著我的胳膊:「梨子阿姨,一起吃飯吧!」
周時賦選了個兒童餐廳。
周薇點了幾個喜歡吃的菜,然後把菜單遞給我:「梨子阿姨,你看看你喜歡吃什麼?」
我問周時賦:「孩子媽媽呢?要不喊她一起來吃。」
「她……」
周時賦看了眼周薇,欲言又止。
周薇擺擺手:「沒關系的。梨子阿姨,我媽媽去了很遠的地方,沒辦法陪我們一起吃飯了。」
我立馬會意,垂下眼眸:「抱歉。」
周薇天真無邪地笑著。
不哭不鬧,很懂事。
菜上齊了。
我給周薇剝了幾隻蝦。
周薇很捧場,連聲誇贊:
「梨子阿姨,你好厲害,你剝的蝦好完整!」
一個缺失母愛的孩子,格外珍惜生活中點滴的幸福。
我笑了笑:「多吃些。」
10
我和周時賦在高中時就算不上朋友,如今的關系充其量也隻是許久未見的老同學。
簡單聊了聊現在的生活後,他拿出手機:「方便加你一下現在的微信嗎?小薇很喜歡你。」
我點了點頭,和他互換了聯系方式。
離開的時候,小薇問我,以後可不可以給我打電話。
周時賦解釋,他平常工作忙,小薇一直都是保姆帶。
小薇的眼睛很漂亮,看向我時,亮晶晶的。
不知怎麼的,我忽然就想起了陳子遇。
我生理意義上的親兒子。
明明和我血脈相連,我卻從未感受到他對我的喜歡。
以前我總是覺得是我自己做得不夠好。
可現在我知道自己錯得離譜。
「當然可以。」
我摸了摸小薇的腦袋。
我也很喜歡她。
11
後來幾天,我參加了無數的面試,終於換了個工作。
過程挺艱難的。
當初為了更好地照顧陳子遇,我換了個時間較為自由的工作,卻也沒什麼技術含量,久而久之,以前拿得出手的銷冠名頭在面試中也變成了他們質疑我的理由。
「這麼久沒有從事這個行業,真的還能重新上手嗎?」
「銷售最重要的就是人脈,你的人脈現在還維持著多少?」
……
如果不是同為母親,大多數人都不能理解一個母親同時維持家庭和工作的艱難。
好在,我還是幸運的。
我遇到了一個和我同樣是母親的直系領導。
她選擇相信我,給我機會。
重操舊業後,生活變得忙碌了起來。
我開始淡忘陳璟,忙得不再有時間記掛著陳子遇在學校裡是否聽話。
有時下了班,也會去找小薇陪她一起吃吃飯,陪她一起出去遛狗。
直到某個深夜,我突然接到一個陌生電話。
接聽後,電話那頭傳來陳璟的聲音:「徐黎。」
他的聲音很輕,周圍很安靜,還能聽到些許回聲。
我不由擰眉:「陳璟?你喝多了?」
陳璟聲音微啞:「嗯……今天有應酬。」
我沒有接話。
通話還在繼續。
陳璟呼吸聲漸重:
「徐黎,我好難受,你可不可以回來,給我煮一碗醒酒湯?」
我平靜地建議道:「網上搜一下就會有,你和沈雯雯說一下吧。」
陳璟那邊傳來輕微的抽泣聲。
「你煮的,和她煮的不一樣。」
陳璟在創業初期也經常應酬,每次都喝得爛醉回家。
我扶著爛醉的他上床,給他煮醒酒湯。
沒有人天生能把一碗湯煮得好喝。
有時他吐了一身,第二天還需要參加別的應酬,我隻能連夜手洗他的西裝。
喝醉酒的人總是會說胡話。
我沒回答他。
可陳璟卻像是不甘心,又問道:「你真不管我和兒子了嗎?」
「陳璟,你喝多了,我們早就結束了。」
說完,我掛斷了電話。
他極富自尊心。
這通電話後,再無其他。
無論是陳璟還是陳子遇,都是骨子裡驕傲的人。
他們可以不要,但不能接受別人不給。
他們總希望他人能求著哄著讓他們接受自己的好意。
認為那是體現自己地位的象徵。
所以當原本擁有的失去了後,他們感受到的不是後悔,而是不甘心。
我不知道陳璟是不是真的喝醉了,還是借著喝醉的名頭才向我示弱。
對我來說,不重要了。
12
又過了兩個多月。
我拿下了一筆大訂單,成功升職。
我約了周時賦和小薇一起吃飯。
除了工作上的朋友,我身邊能分享快樂的人就隻有周時賦和小薇了。
下班時,周時賦來公司門口接我。
說正好順路,和我一起去接小薇放學。
同事看見周時賦的寶馬,紛紛八卦我和合作公司的周總是什麼關系。
我說隻是朋友。
準確來說,我和小薇是朋友。
在他們的唏噓、揶揄中,我坐上了周時賦的車。
「看你們同事的樣子,該不會以為我和你在一起了吧?」
和周時賦相處久了,覺得他也不像印象裡那樣古板冷漠,有時也會開開玩笑。
我挑挑眉:「我哪能攀上周總的關系啊。」
周時賦笑了笑,沒繼續說下去。
我和周時賦在校門口等小薇放學。
小薇看見我們,和身旁的同學說了一聲後立馬朝我們跑過來。
我接住她:「小薇跑慢點,別摔了。」
「剛剛我同學都羨慕我,說我有爸爸媽媽一起來接。」
我怔了怔,不知該怎麼和她說。
小薇看出了我的為難:「雖然我很希望梨子阿姨能做我媽媽,但我還是和同學解釋了,說你隻是我的梨子阿姨,謝謝梨子阿姨來接我!」
一個孩子的心情是藏不住的。
一路上,她話格外多,絮絮叨叨地講了好多在學校裡發生的事情。
車停在最近很火的網紅餐廳門口。
位置已經提前預約好,我帶著小薇先進去點餐。
剛進門,身後就傳來一道童聲:
「憑什麼他們能進去,我們就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