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世千年,等我再出世時,發現天下太平,曾經的好友成了九重天上的鬥戰勝佛。
他與唐僧西天取經的故事傳遍六界。
就在我重走西遊路,想前往西天投靠好友時。
我在黑風山撿到了一隻小黑熊。
稍加打聽,才知道她父親由於耽誤了孫悟空取經,被天上的神仙收走了。
養一個幼崽問題倒是不大,就當是替好友贖罪。
直到我在烏雞國撿到小獅子,又在金兜山撿到小青牛後。
我磨牙霍霍。
天殺的石頭精,你到底禍害了多少妖怪!
1
我和鬥戰勝佛孫悟空認識的時候,他還是一塊石頭。
一場春雨將還是孢子的我吹落到他的石頭縫裡。
我在縫隙中長出菌絲,直至完全鋪滿那塊石頭底部。
我生出意識的那一日,他也生出了意識。
他問我是什麼。
我說我是蘑菇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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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問他是什麼,我想了想:「你大抵是個石頭精。」
就這樣,我們一起經歷春夏秋冬,梅蘭竹菊。
直到一個風和日麗的晴天,我身旁的石頭精突然裂開,裡面蹦出了一隻猴子……
我還沒說完,一旁的樹精嗤笑一聲:
「你就吹吧,就你這個普普通通的蘑菇精,還認識鬥戰勝佛,要我說,我還認識如來呢!」
「是真的!」我解釋道:「隻是後來他離開了花果山,我因為被花果山的大妖欺負,這才避世千年!」
「那你為啥現在出來?」樹精問。
「我聽說孫悟空帶領唐僧三人西天取經成功,現在天下太平,想出來遊歷八荒不行麼。」
樹精睨了我一眼:「你既知他師徒四人西天取經,那你怎麼不知道此處是黑風山,當年唐僧師徒九九八十一難其中的一難?」
我愣了一下,隨即嘴硬道:「我當然知道,我此行就是要重走西遊路,前往西天,找我朋友鬥戰勝佛孫悟空!」
其實我是剛從深山裡出來迷了路。
嘴硬的後果就是,原本要給我指路的樹精,拔根就走,走之前還啐了我一口:
「就你一隻蘑菇精還想重走西遊路,怕是沒走到西天就被大妖吃了!」
樹精不肯給我指路,我隻好順著山脊一路摸索前行。
我們做蘑菇的,向來隨緣,走到哪兒算哪兒。
黑風山看著也不大,我想順著一個方向走,總是能走出去。
沒想到不等我走出黑風山,樹精的話一語成谶。
真有妖怪想吃我。
隻不過不是大妖。
2
我看著面前還不足我腿高的小黑熊,試探地問了句:「你是?」
小黑熊叉起腰,先嘿哈了兩聲給自己壯膽,隨後奶聲奶氣地開口:「我乃黑風山的主人!交出你身上的食物,不然我就要吃了你!」
說完,還朝我揮了揮爪子。
隻不過那爪子肉墊粉粉的,毫無威懾力。
我一隻蘑菇精,吸收天地精華,身上哪有什麼吃的。
於是我搖了搖頭,如實道:「我沒有吃的!」
「大膽!竟敢欺騙我!你信不信我吃了你!」
「我真沒有。」
「大膽!」
我和小黑熊的對話重復大概十來遍,我再一次回沒有後。
那小黑熊不知怎的,「哇」的一聲就哭出來了:「你有你有你就有!我都聞到了嗚嗚……」
我無奈地開口:「真沒有啊。」說著,我將衣裙掀開給她看。
然而就在我撩起袖子時,我的袖子裡突然掉出一塊糕點。
小黑熊大叫:「我就說你有!」
說完,她眼疾手快地搶過去塞進自己嘴裡。
一邊吃一邊哭:「騙子嗚嗚……」
看到那糕點我才想起來,那是昨日我路過人界某個客棧時,一個好心姑娘給我的。
因為蘑菇不需要吃東西,所以隨手收進袖口後,我轉頭就忘記了。
那小黑熊狼吞虎咽,一塊糕點很快就吃完了,她還一直戀戀不舍地舔著爪子裡的碎屑。
「你很餓嗎?」我問。
「我都三天不吃東西了。」小黑熊一邊舔爪子,一邊嘀咕。
「那這樣,我給你找吃的,你幫我個忙行嗎?」我說。
一聽到吃的,小黑熊眼睛都亮了:「什麼忙?」
「你說你是黑風山主人,那你肯定知道怎麼離開黑風山,我給你找吃的,你帶我離開黑風山。」
「成交!」小黑熊幾乎是想也沒想就答應了下來,頓了頓,又補充道:「但你得給我找三天的食物,快冬天了,我得多吃點,爹爹說過,要是不吃多點,冬天會餓死的。」
這小黑熊還有爹爹?
我有些狐疑,有爹爹為何還會餓得三天都沒吃的?
直到連續投喂了兩天小黑熊後,她告訴了我她的身世。
3
「你說是孫悟空害得你爹爹被觀音菩薩抓走?」
「沒錯!」小黑熊大口嚼著我給他烤的魚肉,含糊不清道:「當時我爹爹隻是想偷那個光頭和尚的袈裟給我玩,沒想到壞蛋孫悟空竟叫來了觀音菩薩!」
說著,小黑熊的聲音漸漸生出一絲落寞:「爹爹被觀音菩薩帶走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黑風山就隻有我自己了。」
難怪吃不上飯,她一個不足百歲的小熊,怕是都還沒從父親那裡學到如何尋找食物。
「但是你父親偷袈裟在先不是麼?他犯了錯就應當受到懲罰,你口中的壞蛋孫悟空,曾經犯錯被壓在五指山下五百年,那不也是對他的懲罰麼。」我說。
「那,那……」小黑熊魚也不吃了,眼眶紅紅:「那他們也可以把爹爹壓到山底下啊,而不是把他抓走,連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我想起此前在人界聽到的關於偷袈裟黑熊精的處理:「你爹爹好像是被觀音菩薩送去當了山神,活得好好的呢。」
小黑熊眼睛一下就亮起來了:「當真?!」
我點了點頭:「若你不信的話,反正我此行要前往西天,我去幫你打聽,到時候再回來告訴你。」
聽說我要去西天,小黑熊眼睛更亮了:「那你能不能帶上我,我想親自去見爹爹!」
我猶豫了一下,我隻是一個不過千年修為的蘑菇精。
誠如樹精所說,西天這一路不知道有沒有大妖,我連自保都困難,若是帶上她,不一定能保護好她。
但她留在這裡,食不果腹,似乎也很可憐。
畢竟是好友導致他父親被帶走的,我帶上她,或多或少,也算是幫好友贖罪了吧?
我如是想著。
「那這一路可能會有危險哦,你不怕嗎?」
「不怕!」
就這樣,小黑熊精帶著我走出了黑風山。
小黑熊名叫白雪,起初我還質疑她名字是不是有些不對。
直到她化為人形,是個白白胖胖的小姑娘,我才悻悻地閉嘴。
「那你叫啥?」小黑熊問我。
「白傘。」
因為我的原型撐開像一把傘。
4
為了方便,我們倆便一直以人形示眾。
冬天來臨的時候,我們到了人界的烏雞國。
白雪日日犯困,不便於趕路。
於是我便和白雪化身一對母女,在烏雞國的城池裡租了個鋪面,熬一些無毒的蘑菇湯,用於售賣。
一日大雪覆城,隔壁包子鋪的阿嬸和我說今日城西有戲團表演,讓我帶著白雪一起去看。
「聽說還有獅子呢!」阿嬸如是說。
在凡人眼裡,獅子是猛獸,很是稀奇。
左右城中的人都去看戲,沒什麼生意,將熟睡的白雪安頓好後,我也去了城西看熱鬧。
凡人耍的戲法,我一眼就能看穿。
所以大家紛紛叫好的表演,在我看來甚是無趣。
就在我欲離開回家繼續熬蘑菇湯時,突然傳來一聲獅吼。
人群騷動,隻聽得好多人喊道:「這不是糊弄人嗎?這算哪門子的獅子?」
「說是獅子,我看是貓還差不多!」
「對啊,誰家獅子長這樣。」
我轉過身,隻見不遠處的臺子上,一隻瘦瘦小小的獅子縮在鐵籠裡,正兇狠地衝著底下的人嚎叫。
我轉身倒不是因為這些人說他不像獅子,而是我聽懂了他的吼聲:
「可惡的凡人,竟敢抓我!你們知不知道我阿爹是誰!我阿爹可是九重天上文殊菩薩的坐騎!要是我阿爹知道你們這麼對我!一定會吃了你們!」
文殊菩薩的坐騎。
我突然想起來,烏雞國也是九九八十一難其中的一個地點。
文殊菩薩的坐騎正是當時為難唐僧師徒的青毛獅怪。
沒想到竟又遇到一個因孫悟空沒爹的孩子。
我磨牙霍霍。
這石頭精,怎麼專收別人的爹!
既然遇到了,我便不能見死不救。
等到表演結束已經是半夜了。
看戲的人們都紛紛回家,趁著戲團那些人樂呵呵地數錢時,我悄悄帶走了那隻小獅子。
5
狂奔回鋪子的時候,那小獅子一路嘰嘰喳喳:「恩人!你是我的恩人!」
「等我阿爹什麼時候來接我了,我一定要讓他報答你!」
「我叫敖烏,阿爹說是霸氣的意思!恩人你叫什麼!」
怕他引起別人注意,我捂住了他的嘴。
一直到回到我的小鋪子,我才將他放下。
敖烏甫一落地就看見了呼呼大睡的白雪,十分新奇道:「黑熊精!恩人也是黑熊嗎?這是你的孩子嗎?」
世界上怎麼會有如此聒噪的幼崽。
我有些頭疼。
還不等我開口說話,突然聽到敖烏的肚子咕咕響了一聲。
他停下滔滔不絕的嘴,有些不好意思道:「他們不給我吃的。」
想著鍋裡還有些蘑菇湯,我便給他盛了一碗,他接過碗,幾口便喝了個幹淨,又眼巴巴地看向我。
於是我又給他盛,就這麼重復了好幾次,他才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飽嗝,小嘴一張:「謝謝恩人,好好吃,對了……」
眼見著他又要碎碎念,我及時捂住了他的嘴。
因為我聽到不遠處有人匡匡拍門的聲音。
想必是戲團的人發現敖烏不見了,正在全城搜索。
「你會化形嗎?」我小聲問敖烏。
敖烏聽見我的話,臉色有些為難:「我……我會是會,但……」
他在我面前化了形。
模樣是個十分清秀的小男孩。
隻不過——
他頭上的耳朵動了動,羞澀道:「我變幻之術有點差。」
外面的拍門身越來越近,我也顧不上那麼多,將他塞進了被子裡藏起來。
隨即自己也脫去外衣。
等到拍門聲終於在我鋪子門口響起時,我故意拖了一會兒才去開門。
門外站著的赫然是那個戲團裡的人。
那人生得兇神惡煞:「有沒有看見一隻金毛獅子!」
6
我睡眼惺忪:「什麼獅子?」
他旁邊站著的是隔壁包子鋪的阿嬸,她提醒道:「就是我今日和你說的那個獅子呀白老板。」
我搖了搖頭:「沒有見到。」
然而那人卻說:「讓開!我們要進去搜一下屋子!」
我耳力很好,剛才他們問其他商鋪老板的時候都沒有提出搜屋子,偏偏到我這裡就要搜屋子。
想必是看我一個女子好欺負。
我臉色冷了下來:「你們沒有權利搜我的屋子。」
見我拒絕,那男子發了怒:「你再說一遍?」
隔壁的阿嬸連忙過來拉我,低聲勸:「忍一忍白老板,這人雖表面隻是戲團的老板,但他背後有人,你就讓他查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也是,聽說烏雞國多道士,我的身份不能太快敗露。
我斂下眉眼讓開。
那男子得意地哼了一聲,帶著侍從進了屋子。
我的鋪面小,屋子裡就擺了幾張桌子,桌子後面隔了一塊布簾,簾後有一張床,敖烏此刻就躺在床上,蒙在被子裡。
那幾人踹翻我的桌子板凳,四處檢查一番發現沒什麼後就準備離開。
這時,為首的那個男人突然掀開了布簾,走向敖烏藏身的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