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主自詡俠女,喜歡劫富濟貧。
她劫走我的人參救治一群奴隸,導致我娘發病缺藥而死,縣主卻說:
「犧牲你娘一條命,卻救了這麼多可憐人,這是俠義之舉!」
她勒令我開府救濟外族難民,最後難民在我家鬧事,我爹為護我慘死刀下,縣主卻說:
「你家中富貴,本就該救這群苦命人於危難之中,這是俠義之舉!」
最後,她搶走我的繡球送給乞丐逼我下嫁,新婚夜我被乞丐欺辱,縣主卻說:
「你是享盡榮華富貴的貴女,而乞丐貧苦一生,你下嫁給他補償他前半生的苦,這是俠義之舉!」
我痛苦慘死,縣主卻靠著這些「俠義之舉」受封太子妃。
原來她是踩著我給自己搏美名。
再睜眼,我重生回縣主蒙面來劫人參這一日。
她一身俠女打扮,正威脅我:
「本俠女平生最愛做的,就是劫你們這群不食肉糜的富貴人家,救濟貧苦百姓,來人!給我搶!」
1
我緊緊攥著手中的錦盒,掀開簾子,開口求饒:
「好漢饒命,這人參是我娘的救命藥,如果沒有這味藥,我娘親會死的!」
蒙了面的華成縣主拿著手中劍指著我,她滿臉高傲,正義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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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娘是養尊處優的貴婦人,可知百姓艱苦!城裡的奴隸都快病死了,你有這種良藥,當然該拿來救濟蒼生,怎麼能一人獨吞!」
「把人參交出來,否則,別怪本俠女不客氣!」
華成縣主是康王的嫡女,身後帶著一批偽裝成「江湖俠客」的王府影衛,個個身手了得。
就是這群人,陪著縣主玩她的俠女遊戲。
而我今日上山取藥,身邊隻帶了五個護衛和一個貼身丫頭。
前世我拼命護住人參,忠心的護衛和丫鬟為了保護我,全數慘死在那群「俠客」刀下。
這一世,我看著擋在我前面的香巧和把我護在身後的護衛,低聲下令:
「裝裝樣子就行,讓他們來搶。」
護衛著急:「小姐,可這是夫人的救命藥!」
「沒事,聽我的。」
「……遵命!」
得了我的命令,護衛們這次沒有拼死抵抗,跟那群「俠客」過了兩三招就佯裝打不過倒地不起。
「你們少卿府的護衛就這點能耐啊?真是養了一群飯桶!」
那群「江湖俠客」嘲笑完,為搏縣主一樂,幾個人同時抬腳,將我的馬車踹散架。
我在重力衝擊下狼狽地俯衝到地上,手中的錦盒滾落在地。
縣主從馬上下來,踹開倒地的護衛,悠然走到我面前,她見我奮力要去夠錦盒,一腳踩上我的手背,用力碾了碾。
我痛呼出聲,縣主毫不費力地拿起錦盒,打開後,看見裡面躺著一隻紅得發黑的人參。
她嫌棄道:「怎麼有一股腥臭味?」
我柔弱地解釋:「這人參是我用血滋養了十年才養出來的藥材,專治我娘親心疾的,求你,不要搶走我的人參!」
「原來如此,那想必藥效一定很好了!」
縣主把盒子蓋上,逆著陽光清高地指責我:
「你隻想著你娘一人,太自私了!這人參在我手上,能救千千萬萬的可憐人!」
「算了,你這樣的閨閣女子,隻懂得在內宅耍手段,哪知道什麼叫心懷蒼生的俠義啊!」
她用來蒙面的其實隻是一層面紗,看似掩住了容貌,其實隻要湊近,就能認出她是縣主。
華成縣主自詡俠女,劫富濟貧,行俠仗義時,自然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她的真實身份。
更重要的是,她自曝身份,也是在警告那些被搶的人——她爹是康王,你被搶了,也追究不起。
「這人參我拿走了,你娘要是因此病死了,你也該感到高興,因為犧牲她一條命,救下的將會是千千萬萬的苦命人,這是你娘的福報!」
她拿走人參,翻身上馬,帶著那群「俠客」揚長而去。
等人走遠了,香巧和護衛立刻上前將我扶起來。
香巧急得哭:「人參沒了,老夫人的病可怎麼辦啊!小姐,我們快報官吧!」
護衛張武神情凝重地搖搖頭:「報官恐怕沒用,如果屬下沒認錯的話,那女劫匪應該就是那位打著劫富濟貧旗號的華成縣主。」
「縣主背後是康王府,誰敢告她?」
「上次上官家的小姐被縣主攔路搶了嫁妝,最後那些嫁妝全出現在京城腳下的乞丐窩裡,那群乞丐靠著這筆嫁妝一夜富貴,去青樓享樂三天三夜,都在贊揚縣主劫富濟貧是大俠女。」
「上官家雖沒落幾分,好歹有爵位在身,被縣主劫富濟貧了,照樣不敢鬧大,可憐那上官小姐,被縣主的人綁在山上一天一夜,回去之後名聲全毀,竟……上吊自盡了。」
護衛越說越懊惱:「東西被縣主搶了,是真的無處伸冤啊!現在老夫人病重,太醫說了,若沒有血參,恐怕熬不過三天,剛剛屬下應該誓死護住人參的!」
「不必自責。」
我開解他們,從袖中拿出一個木匣子,打開來,隻見木匣子裡滿是土,土裡埋著一根近乎化為人形的人參。
「這才是真正的血參。」
護衛和香巧滿眼驚喜:「那縣主劫走的那一株?」
「是假的。」
我冷冷盯著縣主離開的那條道路,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那不過是一株——剛剛淬了鸩毒的毒人參。」
「人吃下去,不僅救不了命,還會肝腸寸斷,七竅流血而死。」
2
我趕回城中時,華成縣主果然已經穿回裙裝,在大街上支了個施藥攤子。
排在攤子前的是一群染病被丟棄在街上的奴隸。
這群奴隸的四肢都生了爛瘡,面色潮紅,個個都是垂死之狀,看到縣主施藥,為首的男奴搶在最前面把破碗伸到了縣主面前。
縣主親手給他舀了一勺人參湯,那男奴笑著道謝,嘴咧開時露出一口黑牙。
不堪的記憶猛地蹿上腦門,我轉頭嘔了起來。
那男奴,叫烏成,是前世被縣主賜婚給我的——夫君。
上一世,華成搶了我的血人參,導致我母親發病缺藥,痛苦慘死。
我沈府掛上白布時,華成正用我母親的救命藥給這群奴隸施藥。
我衝上去質問,縣主卻指著那群奴隸義正詞嚴地指責我:
「看看這群可憐人,大冬天病得快死了!犧牲你娘一條命,救了這麼多苦命人,這是俠義之舉!大家說,是不是!」
那群受她施藥的奴隸們立即齊聲高呼:「縣主慈悲!縣主俠義!!」
周遭圍觀的百姓也紛紛誇贊:「華成縣主真是心懷蒼生的大俠女啊!那群世家貴女哪配跟她相提並論!」
縣主指著我的鼻子罵:「那人參本就是天材地寶,屬於天下蒼生,就因為你沈長歌先找到了就屬於你嗎?你想佔為己有嗎!你好自私啊!」
我悲憤地反駁:「那人參是我用血澆灌了十年才養出來的!本就是給我娘治病的藥!沒有我就沒有這株血參,你憑什麼搶——!」
話未說完,華成縣主一掌扇歪了我的臉。
她指著我的鼻子,清高又正義地罵:「你何不食肉糜!」
那一日,我母親含恨慘死於病痛之中,而華成則被那群奴隸捧為救苦救難的大俠女。
得罪了華成,就得罪了康王府。
之後我父親在朝中屢次被針對,官職一貶再貶。
半年後,西南邊境叛亂,大量難民湧入皇城避難。
那群難民食不果腹,但爹爹卻警告我不要同情。
這場戰亂中,死的都是無辜百姓,真正能北上的,都是北蠻人假冒的難民。
北蠻人天性嗜殺,人均五石散成癮,男女老少全是「賞金獵人」,早年為了錢財,曾拐殺不少無辜的西南子民。
這群人身上沒有人性,眼裡隻有錢和享樂,隻要滿足這兩點,讓他們殺誰,他們就敢殺誰。
「千萬不要同情這種人,會死得很慘。」
爹爹清醒地告誡我,但很快,我們就身不由己。
華成縣主眼看著這等「疾苦」,竟要我家開門救濟難民。
康王位高權重,縣主狐假虎威:「若不開門救濟,那就是在跟康王府作對!這朝堂上,敢跟康王府作對的,不敢說家破人亡,斷子絕孫是有的。」
爹爹隻有我一個女兒,縣主拿我來威脅,爹爹被逼無奈,隻能開後門讓那群難民進府。
我家好吃好喝地供著那群人,最開始還相安無事。
除夕之夜,他們忽然有預謀地在我家燒殺搶掠,更闖進我的閨房,為首的男人仗著夜色面都不捂,張著那口爛牙朝我啃來。
我驚恐掙扎,抓起花瓶砸到他頭上,然後奪門而出!
我要找爹爹,我已經失去了母親,不能再讓父親出事!
可就在我開門的那一瞬間,我爹在我眼前——被那群難民一刀貫穿了腹部。
那一晚,我失去了父親,也失去了貞潔。
我一身素衣去敲登聞鼓鳴冤,卻隻換來華成縣主一句:「你家中富貴,本就該救這群難民於水火之中,這是俠義之舉!」
「你爹死了也不能都怪那些人,畢竟人在落難時很難保持良善!」
「沈長歌,放下殺父之仇,跟那群難民道個歉,繼續救助他們,這才是俠!」
華成縣主知道我已經無人可依,於是提議,說看我一個孤女可憐,要給我繡球招親。
繡球招親那天,站在樓下準備搶繡球的卻全是乞丐——我認出,那群人就是當日受縣主施藥吃了血參的奴隸。
這群男奴得血參滋養,不僅疾病痊愈,更力大無窮,反倒成了華成縣主殺向我沈家和我的利刃。
縣主坐在高臺上,命令我:
「快扔繡球啊!你不會在等什麼身家清白的公子少爺來吧!你一個沒了貞潔的孤女,眼光就不要那麼高了!」
「這群乞丐雖然窮苦,但人都很老實,沈長歌,嫁給他們,也是你的福氣!」
我的繡球被縣主的人直接搶走,送給為首的乞丐。
那乞丐抓起繡球,朝我笑著露出一口爛牙——我認出,他就是除夕夜強暴我的男奴烏成!
原來從一開始,折磨我的就是同一批人!
那群受了縣主恩惠的男奴,扮作難民闖入我家,又扮作乞丐來搶我的繡球。
他們想毀了我。
我拼死抗婚,縣主卻抓著我的頭發,依舊是那副正義悲憫的嘴臉:
「你是享盡榮華富貴的貴女,而乞丐貧苦一生,你下嫁給他補償他前半生的苦,這是俠義之舉!」
「何況是你的血參救活了烏成,人家說了,救命之恩,他要以身相許!多麼有情有義的男子啊!能嫁他都算你高攀!」
我如同被宰割的兔子,任華成擺弄欺凌。
我不明白,同為女子,為什麼她要這麼針對我、迫害我。
在人參事件前,我跟縣主從無交集,更不可能結仇。
直到宮中下旨,贊賞縣主的所作所為是「俠女」「聖女」時,直到縣主憑借這等好名聲被東宮選為太子妃時。
我才知道,原來她自詡俠女,隻是為了能入太子的眼。
縣主風光嫁入東宮那一晚,我被烏成虐殺於洞房之中。
再睜眼時,我居然重生回去山上採人參的這一日。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一株野山參淬進鸩毒,直到山參被劇毒染成黑紅色,再將它裝進錦盒裡,任由它被「俠女縣主」劫走。
現在,這株劇毒的人參已經在鍋裡煮得爛熟,被縣主一勺、一勺地,喂給那群奴隸呢!
一口爛牙的烏成,喝的是最貪婪的。
我陰冷地盯著這個前世與我拜過堂的「夫君」——多喝點,死得快。
3
華成縣主很快發現了我。
這時,香巧看準時機,從沈府急匆匆地跑出來,哭著說:「小姐,夫人病重,快去看看吧!」
縣主眼中劃過一絲幸災樂禍,她特意地揚了揚鍋裡那株人參。
她在明著告訴我——就是她偷了我的人參,害死了我的母親。
她以為我會在悲憤中發狂,就跟前世一樣,我的質問正好成全了她的大義。
但我什麼話都沒說,裝作沒看見似的轉身就要進府。
「站住!」
華陽叫住了我:「聽說你的人參丟了,我煮出來的人參湯紅如鮮血,這不會是你丟失的血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