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意珍珠

第3章

字數:4148

發佈時間:2025-02-25 17:06:32

我扯了扯嘴角,心說:我就是那葬身火海的人啊。


從前種種皆是親身體會,你猜我知不知道呢?


「珍珠兒,我們該走了。」


一隻溫暖的手掌搭上了我的肩膀,也不動聲色地安撫下了我胸腔裡翻湧的戾氣。


我乖乖跟她離開了酒樓,餘光覷見阿娘平靜冷淡的神情,心中微酸。


「阿娘,那人用我們做筏子裝點他的名聲,你便半分都不介意嗎?」


娘親失笑,似是不以為意一般,說:「不日之後,他沈家全族便要下大獄了,跳梁小醜一般的東西,我為何要計較?」


下獄?


我心中一驚,不禁開始思忖阿娘究竟抓住了他們多大的把柄?


能連累全族,必得涉及國祚了吧?


很快,我的疑惑便得到了解答——


平西侯沈將軍通敵叛國,暗中飼養帝國細作,被打入天牢徹查。


沈氏一族這些年仗著平西侯的威勢,作威作福,魚肉鄉裡,害死百姓無數,族人皆被下獄。


御林軍包圍沈府時,我就站在街對面。


看到曾經無端便以一條人命陷害我,讓我傷了一隻耳朵的李氏,大腹便便地被官兵押著,形容狼狽地走出侯府大門。


我就站在最顯眼的地方,她一眼就看見了我。

Advertisement


那個眼神,就像是活見了鬼一般驚恐。


「鬼,有鬼,小鬼來索命了……」


她目光死死瞪著我,被嚇得花容失色。


驚懼之餘,竟掙脫了押送她的御林軍,想要逃回去。


結果剛跑出去兩步,便被一杆長槍敲碎了膝蓋骨。


「啊——」


悽厲的慘叫穿透了長街。


這熟悉的慘號,讓我想起了十歲那年的那場「意外」。


那時我被壓著跪在她院子裡,被父親用沉重的耳光訓斥著惡毒。


在他身後不遠處,便是她小產時悽厲的慘叫聲。


這麼多年,我一直想不明白。


那時她初入府,我們還未曾打過照面,為何她會對我有如此大的敵意,甚至不惜以一條命來陷害我?


直到這一刻,聽見那御林軍統領怒斥著下屬,說李氏便是韃子潛伏在父親身邊的細作,才驚覺一切有了解釋。


9


在江南這五年,阿娘教我管賬,做生意,卻從不讓我插手暗地裡那些見不得人的情報生意。


以至於到這一刻,我才想明白真相。


原來,當年那場「意外」,竟是衝著阿娘去的。


因為前些年我朝跟韃子打仗的時候,阿娘助姓沈的將他們打得節節敗退。


他們因此記恨上了她。


他們費盡心機派遣細作勾引姓沈的,買通大夫說李氏懷的那一胎是男兒……


用盡手段嫁進將軍府,除了潛伏在他身邊竊取更多的朝廷機密之外,還有一個任務,就是除去阿娘這個左膀右臂。


他們陷害我,隻不過是想讓阿娘和那個人的矛盾升級罷了。


「當真是,好算計啊。」


我攥緊了手指,有那麼一瞬間,想要衝上去為自己討個公道。


「林姑娘,若我是你,便不會著迷於眼前了。」


一道陌生低沉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我嚇了一跳,警惕地轉身望去。


是當朝太子趙卿。


他還是我阿娘的「客人」。


此刻寒冬剛過,走動間帶起的涼風還會凍人刺骨,他手裡卻裝模作樣地拿著一把折扇。


見我看過來,他溫潤的臉上露出兩分笑意。


「許久不見,林姑娘別來無恙了。」


「你不是我的客人,不必對我這般客氣,太子殿下。」


被我叫破身份,他也不慌張,示意我跟他上路邊的馬車。


馬車裡準備了茶點,我卻沒有闲聊的心思。


「太子殿下有話直言便是。」


「託林娘子的福,我們順著李氏將潛伏在盛京的細作連根拔起,也得到了一個消息。」


「什麼消息?」我心裡莫名有種不祥的預感。


下一刻,趙卿的話便驗證了我的預感。


「韃子那邊已經在密謀著攻打邊境了。」


我攥緊了茶杯,強撐著平靜反問:「所以?」


「令堂才是真正的軍事天才,這次韃子入侵,我已說動她隨軍北上御敵。」


果然。


我的心狠狠地沉了下去。


看他的眼神幾乎帶上了戒備的敵意。


「我娘不過一介女流,擔不起殿下口中那天下蒼生的安危,您還是另請高明吧!」


說完,我便立刻掀開簾子準備跳下馬車。


無論如何,我都要勸說阿娘改變主意。


「林姑娘言之鑿鑿地回絕我,可曾問過令堂的意思?」


身後,趙卿撩起車簾,漫不經心地道。


聞言,我腳步頓了頓,心中卻堅定。


「你根本就不了解她,所以無論是誰,也不能將我阿娘從我身邊奪走!」


……


然而,我打了一路的腹稿,卻在觸及阿娘視線的瞬間,便輸得一幹二淨了。


隻是一眼,我便已經明白自己勸不住了。


我的阿娘,聽說在她的家鄉曾是位很厲害的捕快。


為百姓請命,救民於水火的那種.


所以蒼生危難,國破家亡之時,她不會坐視不理。


我早該知道的。


我在馬車上指責趙卿不懂,實際上就是因為我太懂阿娘會怎麼選了。


阿娘和我沉默地對視了半晌,似乎明白了什麼。


她伸手將我摟進懷裡,聲音依舊柔柔的。


「珍珠兒,陪娘去天牢一趟吧。」


一聽她喚我小名,我的眼淚立時便下來了。


有無數自私的話語在腦海中盤旋,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阿娘是該翱翔九天的鷹,她已經折翅過一次了。


我不該那麼任性,為了一己私心不顧她的意願。


我不舍地將阿娘緊緊抱住,埋在她肩頭悶悶地應聲。


「好。」


阿娘,我答應你了。


10


「噠噠噠——」


安靜的天牢裡,腳步聲變得異常明顯。


我與阿娘還未走到關押平西侯的牢房跟前,他便已經發覺,震驚地看了過來。


「恣,恣意?」


他失神地看著阿娘,狼狽的臉上流露出激動之色。


「娘子,你來了?你是不是原諒我了,你是來接我的嗎?」


他手腳並用地撲到牢門口,沾滿汙泥的手抓住了我娘潔白的袄裙。


阿娘皺了皺眉,抬起腳重重地將他踹翻在地上。


「沈衝,這一腳,是我替我女兒討的。」


說著,她快步上前,重重地踩在了他的手上,眼神冰冷至極。


「你可知你五年前那一腳,險些斷絕她的心脈,若非她命大,恐也活不到今日了!」


「我,我……」


男人睜大了眼睛,看看她,又看向站在牢門之外的我,眼神恍惚又驚懼。


「你們,沒有死?」


「怎麼,你巴不得我和珍珠兒葬身火海,好成全你的深情之名?」


阿娘冷嗤一聲,從袖中抽出一把鋒利的匕首,揚手便重重地朝腳下踩著的那隻手腕剁去——


「啊——」


安靜的牢房裡,響起他悽厲的慘叫。


「五年前,你一巴掌打壞了我女兒一隻耳朵,這隻手也是你欠她的。」


阿娘面無表情地說著,平靜地擦掉臉頰邊濺上的血沫。


「現在,我們可以來談一談正事了。」


男人斷了一隻手,整個人都蜷縮在了一起,疼得不住喘息。


形容之狼狽,哪還有曾經半分意氣。


阿娘面不改色,厲聲喝問:「沈衝,你可知你這平西侯是怎麼來的?」


倒在地上的男人眼神有一瞬間地躲閃:「我……」


沒等他廢話,阿娘便直截了當地說出了真相:「是那些韃子故意戰敗,故意將你捧起來的!為的就是好利用你刺探更多的朝廷密報。


「如今邊防城破,你便是罪魁禍首,沈衝,你可知罪?」


被他責問的人頭都不敢抬。


他懦弱地狡辯著:「我,我不知道!恣意,我不知道李氏是細作,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日後我定好好補償你,我……」


「日後?你還真是不知悔改!


「你沈家通敵叛國,誅九族都不為過,你以為你還能活得過秋時嗎?」


阿娘冷笑一聲,走出大牢,拉著我便要離開。


這時,原本蜷縮著裝烏龜的男人突然伸手來拉我的衣擺。


他紅著眼睛,似乎十分愧疚一般,磕磕絆絆地說:「明珠,是,是爹對不起你,爹錯了,你求求你阿娘,讓她救救爹爹好不好?爹爹以後必不再辜負你們……」


「……」


我沉默地看著他,忽然覺得阿娘說得沒錯。


他就是自私虛偽,死不悔改!


看著他如今狼狽不堪,苦苦哀求的模樣,我腦中閃過的卻是十歲那年,我被李氏設計,被他打聾了一隻耳朵,撲到他面前苦苦哀求他的樣子。


那時,我的哀求,換來的又是什麼呢?


是盛怒之下的倏然揚高的巴掌;是關進冰冷祠堂的懲戒;是站在病重的母親榻前訓斥我天真;是那張將自己的朝三暮四,用冠冕堂皇的借口裝點起來的虛偽面容!


時至今日,他怎麼還敢做出承諾啊。


這一瞬間,我的眼睛都紅了。


我死死盯著他,強忍著胸腔裡翻湧的戾氣,冷笑。


「父親,據說每一次食言毀誓,都要遭天打雷劈的,你落到今日的下場,真的一點都不冤枉!」


「啪!啪!啪!」


阿娘重重地鼓著掌,站到我面前,一腳踹開他,冷笑道:「女兒說得沒錯,他這等負心漢就該遭天打雷劈。」


11


三日之後,阿娘換上男裝,披上鎧甲,重拾起那個曾被世人遺忘的射聲校尉之職,隨軍西上。


我特地騎馬送她過了西山。


直到不得不分別之前,她才將隨身荷包裡裝著的信物玉佩交給我。


玉佩上雕著一隻口銜珍珠的鷹。


這是統領珍珠閣暗部勢力的信物。


阿娘用力將它塞進我手心裡,又抬起另一隻手將我微握著的手緊緊包住。


「此一去不知何時歸,珍珠兒,阿娘不能護著你的時候,這便是你的倚靠。」


說到最後,阿娘的聲音裡幾乎已經帶上了哽塞。


我紅了眼眶,強忍著眼淚安慰她。


「阿娘放心,我能護得住自己,您在前方打仗, 我便在後方搜集情報以作策應,定不會叫您失望的。」


「乖。」


阿娘欣慰地笑著, 揉了揉我的頭頂, 一扯韁繩,策馬遠去。


身後西山上的寺廟裡突然響起鍾聲。


像是神佛也在目送這支保家衛民的軍隊一般。


我抓著玉佩的手下意識按住了心口,望向寺廟的方向,無聲祈求:「神佛在上,請保佑我的娘親所向披靡,戰無不勝……」


……


時間一晃便到了秋日。


下獄的沈氏一族,有罪者皆被判了中秋問斬。


曾經聲名遠揚的平西侯, 被一輛髒汙的囚車押送到菜市口。


在百姓們的噓聲和扔出的爛菜葉裡, 被斬下了頭顱。


「砍頭的場面過於血腥, 你不該來看的。」


趙卿一邊說著, 一邊抬起折扇擋在我眼前。


我下意識後退了一步,垂眼掩下眼底的冷意,不鹹不淡地譏諷:「殿下好生悠闲,西北戰事不斷, 殿下竟還有工夫來這監督罪臣問斬?」


趙卿挑了挑眉, 沒有要與我計較的意思。


「罪臣沈衝與細作李氏的孩子找到了。」


一提此事,我稍稍來了點精神。


「人在哪?」


趙卿沉默了兩秒,才說出位置:「在淨事房。」


「……」


這回,沉默的人輪到了我。


不知是不是因為我長久的沉默, 讓趙卿產生了某種誤會。


娘親自被禁足後便一病不起。


「隻那」我擰著眉打斷他:「關我什麼事?」


「也是。」


趙卿笑著搖搖頭, 將話題岔到了其他的正事上。


西北的戰事, 一直持續到次年秋天。


阿娘凱旋時, 我還在南方的水患之地施粥慰民。


十歲那年, 我在沈家祠堂祈求過神佛, 隻要阿娘渡過劫難, 我便一生隻做善事。


去年阿娘出徵, 我又一次求了神佛。


那我這一生便要做更多的善事, 才不枉上天兩次相護。


同樣被派遣到江南賑災的趙卿對此十分不解。


「林姑娘, 雖說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但你這般拋頭露面於名節而言, 不算好事。你手下能人無數,大可吩咐下人來做, 為何執意要親自來呢?」


我對此嗤之以鼻:「若身為女子便要被名節束縛, 那我要它有何用?旁人的指摘, 說到底不過是針對女子的打壓罷了!」


趙卿挑了挑眉,在淅淅瀝瀝的雨聲裡,笑著問我:「那你, 不嫁人了?」


「不嫁了。」


阿娘已經用她的親身經歷告訴了我答案。


我的親身經歷也告訴我,關鍵時刻,誰也靠不住。


能救自己的,唯有自己。


既然身處這樣的時代, 一生一世一雙人注定隻是虛妄美夢。


那我便一生不嫁,隻做自己。


隻做珍珠閣銘文上,那顆獨一無二的珍珠。


暢銷精選

意識覺醒後我努力學習
意識覺醒後我努力學習 "死後,我才知道竹馬是校園甜文裡的學霸男主。 小太妹是拉男主入泥潭的攻略者。 上一世,為了避免他誤入歧途,我好言相勸。卻遭他記恨,被報復致死。 這一次,竹馬跟著小太妹逃課打架。 我翻開桌上的《五·三》,繼續刷題。"
讓他後悔
讓他後悔 "生孩子時,顧瑾執意要陪我。 我在產房生了六個小時,他眼睛腫成了核桃。"
馴馬女的入宮復仇路
馴馬女的入宮復仇路 "陛下與貴妃同去京郊馴馬場遊玩。 貴妃身懷六甲,不顧勸阻上馬馳騁,最終落胎小產。 陛下大怒,砍殺了馴馬場的所有官員。 我的父兄,全在其中。 三年後,陛下獨自來到馴馬場。 他一眼看中了正在馴馬的我。"
和死對頭做恨後我看見了彈幕
和死對頭做恨後我看見了彈幕 和死對頭聯姻,每天做恨隻為生下繼承人。暈過去前一秒,眼前彈幕
心尖蘇美人
心尖蘇美人 "當一個女人獲得經濟獨立,事業成就。 男人就隻是調劑品,周啟萬萬沒想到,他會栽在她手裡,一栽幾年,食髓知味欲罷不能。"
再見我的好室友
再見我的好室友 "我讓室友幫忙快遞我的布洛芬,她卻反手把藥寄回自己家。 還死活不歸還,說「我家人也陽了,給你三十塊錢好了。」 結果我外婆高燒不退,搶救一夜。"
夫君有恙
夫君有恙 及笄那天我被退婚,轉頭嫁給了傳聞中的病秧子五皇子。他 人真好,新婚夜被我打吐血都不追究,還跟我一起種菜。管 家說: 「王爺,藥田都被掘了,怎麼辦?」
心動過速
心動過速 "喜歡了裴煊 6 年。 我給他的女朋友送過紅糖水,替他給心儀的女孩兒買過花。"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20
  • 字體樣式
  • 雅黑
  • 宋體
  • 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