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流產了，這已經是我們失去的第 2 個孩子。
起初我以為隻是意外。
直到，我發現了妻子的日記本。
裡面記錄了我媽對她的「照顧」。
1
回到病房之後。
就看到我媽在和同病房的人大聲說笑的聊天。
看到我和妻子進來了，地方都沒挪，大聲說：「我早就知道，這個孩子就生不下來！你看看，是不是讓我說準了！」
病房很多人，我不想大家看笑話，也不想讓妻子太過於難堪，隻想讓她快點閉嘴。
「媽，你別說了，有事我們回家說。」
誰想到她壓根不覺得丟人，大聲指著妻子喊：「我們家養著你多少年，你自己說，人家隨便一個女人就能做到的事兒，到你這裡花了幾十萬，結果現在還是生不出來，你能生就生，不能生你就別佔著茅坑不拉屎！」
妻子在病床上，閉著眼一眼不發。
但我看到她的眼淚順著眼角一直在流……
我拉著我媽跟她小聲說：「媽，言言已經很難受了，再說這也不是言言的錯，你閉嘴吧。」
病房裡的其他人聽到這裡。
也開始互相的小聲交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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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現在的老人不容易，老了就想抱個孫子，這要是指望不上那活著還有啥意思」
「可不麼，現在的年輕人啊，不懂老人的心。」
「而且現在有些女孩啊，年輕的時候不檢點，就容易保不住孩子。」
我媽的情緒在聽到這些人的話之後再一次爆發了。
「說的就是！我們家裡花了幾十萬，娶了個不下蛋的母雞回家，兒子也窩囊，這
日子還有啥勁頭啊！」
我媽說著說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哭起來了。
妻子看到這樣的情形，從病床上掙扎要坐起來。開始跟我媽道歉：「媽，對不起……」
我沒想到妻子會道歉。
老太太看妻子道歉了，反而更加激動了，起身跑到窗臺邊，大聲喊。
「我不活了！我這輩子算是報不上孫子了！我的命咋這麼慘啊！」
病房裡的人也跟著附和。
「唉，娶個這樣的兒媳婦真的糟心啊！」
我感覺一團火從肚子裡往上竄，看著妻子在病床上流淚，看著不管不顧胡鬧的這個媽，大聲對她喊：「你要跳就跳！別在這演戲了！看夠了！」
「還有這個屋子裡的人，我家裡的事兒跟你們半毛錢關系沒有，閉上你們的狗嘴！」
病床上的妻子和窗臺上的媽以及一屋子的人，眼光齊刷刷得看向了我。
妻子拽了拽我的衣角，我示意她別說話。
這麼多年她受了太多委屈了……
老太太看到這個場景，可能是覺得自己沒有面子了。
亦或者是她真實的想法，靈敏的從窗臺上跑到妻子的病床前，拉著妻子大聲喊：「要死我也不能一個人死，要這個害人精跟我一塊兒死！」
2
妻子剛剛做完手術，身體正是虛弱的時候。
她這樣一拉，妻子半邊身子已經從床上掉下去了，疼的一直在呻吟，並且一直哭著說：「對不起，媽，我是真的沒想到我會從樓梯上摔下來，我真的是有在注意的……而且，我是不想你那麼累，想幫你做點家務的……媽我真的沒有想到，你原諒我行嗎？」
老太太聽到這，手裡的動作停下了，用衣角擦了一下眼淚，瞬間變換了一個臉色。
「你自己說，我們冷家這幾年對你怎麼樣？」
「對我很好的，媽，冷山對我盡心盡力了。」
老太太臉色唰的垮了下來：「怎麼？我對你沒有盡心盡力嗎？啊？」
妻子戰戰兢兢地說：「盡力了……媽」
「那不就得了，這幾年不讓你上班，我們家養著你，就是為了讓你給我們家留個後，這點你都做不到，那我們家養你還有什麼用？」
其實妻子本身也是有自己的事業的，而且事業做的很出色，一開始是不打算這麼快要孩子的，因為正是我們倆事業的上升期。
尤其是妻子，公司給了她一個公費出國學習的機會。
學習回來之後，財務總監的位置就非妻子莫屬了。
可就是這個時候，我媽整天催著要孩子，要死要活的威脅，妻子最後還是妥協了。
一開始是放棄了出國的機會，我們專心的備孕，但是前兩個孩子都在月份比較大的時候沒保住。
妻子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把工作辭掉了，安心的在家備孕。
我知道事業對於她的重要性，知道她對我的付出，所以這些年我對她百般呵護，而且老丈人家條件很好，這些年沒少給我們貼補。
老太太說到這還沒有停的意思。
「要我說，你就趕緊放過我們家，你就是個喪門星，生不出孩子抓緊跟我兒子離婚，你是過錯方，你就淨身出戶吧你！」
妻子在一旁小聲啜泣著說：「媽，我和冷山我們倆感情很好，我不能離婚……」
「這個家是你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
我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媽，這件事情就是言言說了算！這輩子我就言言這一個女人！」
一邊說我一邊去拉老太太，費了好大力氣把她拉出門外，跟她說：「趕緊回家，別以為你這些年做的那些事我不知道！孩子是怎麼沒的你應該很清楚吧！」
3
老太太聽我說完這句話，臉色突然變得難看起來，想說什麼又欲言又止。
最後扔下一句：「你在亂說些什麼，我聽不懂。」
便再也不鬧，匆匆離開了……
回到病房，剛剛推開病房的門，就看到妻子的床邊一大灘的血跡。
我忙過去，掀開被子一看，水果刀就在妻子的手裡。
我傻眼了，她竟真的要拋下我離開這個世界了……
「護士！護士！」
一群人推著妻子再一次進了手術室……
其實剛剛在門口和母親說的話我並沒有證據，隻不過是這麼多年的懷疑。
但是她剛剛語言和神情的躲閃，讓我幾乎認定這就是事實。
其實這不是我和妻子的第一個孩子。
早在三年前的時候，妻子第一次懷孕，我們託了人查了孩子的性別。
因為我和妻子都喜歡女孩兒，查出來是女孩兒的那一刻，我已經想到了奶香的小姑娘叫我爸爸的景象。
由於平時的工作太忙，有時候怕顧及不到她和孩子，所以在孩子快要出生的時候，就把我媽從村子裡面接到了我們身邊，想要讓她幫忙照顧一下妻子。
老太太臨走的時候就跟全村的人招呼了一遍，說要去城裡照看她的大孫子了。
到了車上我笑著和她說：「媽，我和言言查了，孩子是個女孩兒，那是孫女兒不是孫子。」
老太太的臉一下子垮下來了：「什麼？！女孩你來接我幹什麼！不中用。」
當時我開心的過了頭，全當老太太是鬧得笑話，三言兩語的哄著她就過來了，老太太也沒有再說什麼。
現在細想，可能當時她就是存了心的。
到了家裡之後，她和妻子一開始相處的還可以。
至少在我在家的時間裡，倆人沒有太多交流，但是也沒有太大的矛盾。
可是隨著臨近生產的時間越近，妻子跟我抱怨的多了起來。
有的時候妻子會在我上班的時候給我發消息。
「大山，媽都已經給我吃了好幾天小米粥了，雖然有營養，但我有點吃不飽，晚上你帶我出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大山，在家感覺有點昏昏沉沉的，你早點回來陪我出去走走好不好？」
「大山，我知道你工作忙，我和媽在家挺好的你放心……」
「大山，要不然咱們早點去醫院吧，我有點不放心，但你別多想，媽照顧的我挺好的……」
可是我的工作真的分身乏術。
每次到家的時候怕吵醒她我都在書房睡。
所以她讓我陪她吃的時候，我都是叫了她平時愛吃的外賣送到家。
她說的不放心，我清楚的記得當時自己隻看到了後半句。
覺得有媽在家照顧她，自己很放心。
而且還覺得老太太當時真的是刀子嘴豆腐心，她會是個好奶奶。
後來妻子偶爾會在開會的時候給我打好多個電話，每次沒有接到，再回過去的時候，妻子那邊總是溫柔的笑著說沒事了。
我隻道她是想我了，並沒有多想……
4
所以，我到底也因為工作錯過了最重要的那通電話。
再次回過去的時候，是護士接的，妻子已經在醫院了。
我急匆匆的趕往醫院。
護士通知我孩子沒了的消息那一刻，我感覺心髒都停了下。
醫院裡的母親有一點緊張，一遍遍的問著以後還能不能再懷孕了。
我也沒有想太多，覺得老太太可能真的是擔心妻子的身體。
孩子沒有的原因，妻子也沒有說再多……
隻是在我懷裡一遍遍的和我說：「和媽沒關系，是她自己不好，走路的時候沒有注意，從樓梯上面摔下來了。」
我當然沒有怪她，一遍遍的安慰她。
在那之後，妻子和母親的話就少了。
我隻當是妻子沒了孩子，過於悲痛。
還常常安慰老太太，讓她不要介意，平時多關心一下她。
現在回想起來這些事，以及母親剛剛在醫院外面諱莫如深的態度，懷疑又加深了幾分。
腦海裡突然閃過妻子的一段話。
這次生寶寶進手術室之前，妻子問過我：「大山，在你心裡，是我和孩子重要還是你媽媽重要？」
我笑著問她這樣一個精明能幹的女生怎麼也會問出這樣無聊的話。
她笑著說：「媽是真的不喜歡女孩兒。」
不知道為什麼，我在她後來的笑裡面看到了一絲苦澀。
可是臨近產房，我隻能安慰她，讓她不要多想。
我又想到老太太在妻子剛剛回病房的時候說的那句「她早就知道這個孩子生不下來」的這句話，突然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
妻子還在搶救，妻子一定知道些什麼……
我突然想起來妻子有寫日記的習慣！
感覺自己心神不寧不適合開車，我在叫車軟件上叫了一個車，匆忙趕回了家。
到家門口正要掏出鑰匙開門，就聽到屋子裡面嘰嘰喳喳的聲音吵鬧極了。
最大的笑聲來自於我的媽：「我就說這個孩子也保不住，要個女孩子有什麼用，早晚是別人家的貨。」
很快有人附和。
「說的就是！女孩子就是賠錢貨。」
「你兒子不當家，你得把握住。」
「現在的孩子都不喜歡多要孩子，要是第一胎是女孩，你這輩子就沒有孫子抱了，你做的對。」
「對，我這個兒子不當家，是個窩囊廢，一點也不像我，要麼說孩子還得是自己親生的，這別人家的就是養不熟，到現在還和兒媳婦站在一頭呢，把我從醫院給趕回來了。」
5
我聽得真真切切。
這最後一句話，來自於我媽的口。
我竟然不是她的親生的兒子？！
屋子裡在說什麼我好像都聽不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