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我們出發了。
走著走著,我落在兩人身後。
秦徹很盡職地給紀修宴介紹,紀修宴卻興致不高,提出一起去吃飯。
到了餐廳,秦徹被一通電話叫走了。
他猶豫地看著我。
幾乎是一瞬間,我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挽著他的手對紀修宴說:「不好意思紀總,我得和男朋友一起離開,不然他放心不下我。」
紀修宴表示理解:「正好我們順路,我捎你們一段路吧。」
秦徹是不願意的,但這裡幾乎打不到車,他隻好妥協。
上車時,我自覺坐到了前排,秦徹和紀修宴坐在後排。
忽然,紀修宴從座椅底下拿出一個娃娃遞給我:
「你以前就喜歡抱著它在車上睡覺,待會兒一起帶走吧。」
我沉默著接過來,準備下車後找個垃圾桶扔了。
紀修宴的聲音繼續傳來:「老張,上次讓你收拾的東西呢?」
司機從儲物盒裡拿出一個精致的袋子遞給我,「宋秘書,這些都是你留在車上的東西,你看看有沒有遺漏的?」
說實話,紀修宴的這點小計謀一眼就能識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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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就是這樣的小計謀,會在一些人心中埋下種子,然後生根發芽。
例如秦徹。
我沒有回頭都能聽見他指關節握緊發出的咯吱響聲。
車廂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這樣的死寂持續到下車,秦徹突然說:
「離開他和我在一起,你很委屈吧?你的一支口紅都快趕上我半個月的薪水。」
我皺眉:「口紅是我自己買的,跟任何人無關。」
紀修宴從不虧待自己的下屬,我跟著他的三年,薪資一路上升,最高的時候有六位數。
一隻幾千塊的口紅我自己也能買。
秦徹冷笑:「用他給的錢買,也算他給的。」
我看著眼前人,一股疲憊感由心頭升起,蔓延至四肢。
「秦徹,如果你介意,我們就算了吧。」
他面色微沉,「後悔和我在一起了?現在他勾勾手指,你又迫不及待地想回到他身邊了?」
「我早就該知道,你根本就忘不了他,你和我在一起隻是為了氣他……」
啪!
我甩了秦徹一巴掌,用盡了力氣。
我控制不住渾身發顫,憤怒地瞪他:「秦徹,你可以不喜歡我,但你不能詆毀我。」
「分手吧。」
11
和秦徹分手後,我全身心投入學習。
期間他來找過我,但都被我無視。
他找到我的室友,讓她幫忙轉交禮物,試圖讓她說服我和他復合。
「秦徹他真的是一個很有責任心的人,你錯過他,可能以後都沒機會了。」
我告訴室友,雖然我年紀有點大,但也不會因為年紀大就將就著和一個人綁定下半生。
她不再勸我。
留學申請下來的那天,秦徹來找我。
「恭喜你。」他遞過來一個盒子,「這是給你的留學禮物。」
我沒要。
秦徹握著禮物盒的手指骨節泛白,「是因為我,你才申請出國的嗎?」
我搖頭,「這是我大學時職業規劃的一部分。」
雖然晚了幾年,但隻要努力,什麼時候開始都不晚。
「那我能去送你嗎?」
「沒必要。」
秦徹還是來機場送我了。
他眼眶紅紅,想說什麼,最後什麼都沒說。
上了飛機,我發現秦徹前幾天給我的禮物被他塞到了我包裡。
是一條項鏈。
我收起來,在落地之後扔進了垃圾桶。
新學校的學術氛圍濃厚,周圍的同學都很好。
在這個陌生的環境裡,我徹底放松下來。
我撿起了攝影愛好,課業不忙的時候就到處走走,拍拍照片,上傳到個人視頻賬號。
日子過得有條不紊。
隻是我怎麼都沒想到,在異國他鄉還能聽到紀修宴的消息。
留學群裡有個同學在群裡問:「有人認識紀修宴嗎?國內數一數二的青年企業家。」
「他要來開拓海外市場,我們的師兄被他高薪聘請了,你們有誰想要去他公司的,我可以給你們引薦。」
他發了張紀修宴的照片到群裡,立馬有女生跟他報名。
朋友小窗私信我:「宋檸,你報名嗎?我剛問了國內的朋友,都說紀修宴對秘書特別好,還會替秘書擋酒。」
「有這麼一個溫柔又帥氣的老板,跟著他肯定能學到不少東西吧?真羨慕他的秘書。」
紀修宴的能力沒話說,對待下屬也確實好。
但我不想再跟他扯上任何瓜葛了。
「我還有幾項實驗要做,就不去了。」
她很遺憾,「我覺得以你的能力,肯定能應聘上他公司的,說不定還能當上他的秘書呢!」
12
我還是見到了紀修宴。
公寓隔壁的小姐姐搬走了,第二天就搬來了新住戶。
那天一推開門,就看到紀修宴穿著運動裝在開隔壁的門,顯然是剛跑步回來。
我趕時間,沒有和他打招呼就跑開了。
傍晚下課回來,又在門口碰見了紀修宴。
與其說是巧合,不如說他在特意等我。
他提著一袋子的菜,可憐巴巴地看著我:
「吃不慣這裡的食物,又不會做菜,我已經兩天沒吃飯了。」
我深吸氣:「紀修宴,回去吧,我們之間真的沒可能了。」
他溫聲回答:「我知道,現在我們隻是鄰居。等這邊的公司穩定運行,我就回國。」
這個地方臨近學校,價格不高,但絕對不是紀修宴的首選。
他應該住在市中心的豪華公寓裡,有三五個好友住樓上樓下,家裡還有中餐廚師。
而不是擠在這種人員雜亂的小公寓。
我沒戳破他的謊言,接過他手裡的袋子進了屋,把他關在了門外。
一個小時後,我端著煮好的中餐敲開了他的門。
他端著菜小心翼翼地看著我:「你要不跟我一起吃一點?」
「不用,我吃過了。」
紀修宴很忙,我有好幾天沒見到他。
我找到房子就馬不停蹄地搬家了。
搬家的動靜有點大,驚擾了紀修宴。
他從屋裡走出來,因為過於震驚而露出極少見的錯愕的目光。
我把菜譜遞給他:「想吃中餐可以照著上面的菜譜做,實在不行就回國吧。」
紀修宴垂著眸,我看不清他的情緒。
上車離開時,我從後視鏡看到了他。
他在路邊站了很久很久,直到車子拐彎,再也看不見他的身影。
我搬到了一個合租房裡,和兩個留學生住一起。
紀修宴沒再跟來。
畢竟這種地方比上一個公寓的條件更差,他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再怎麼喜歡一個人,也不可能為了一段沒有結果的感情,委屈自己住這種隱秘性極差的地方。
我按部就班地上學,做實驗,偶爾會和同學一起出去散散心。
在遊玩時,我認識了一個攝影愛好者。
說來也巧,他竟然和我上過同一所大學。
一個陽光健朗的大男孩。
但他告訴我,他比我大兩歲。
我驚訝,他看起來真的像男大。
和沈堯熟了之後,他常常約我去取景。
我拍照不好看,他教我構圖,我學得慢,他就不厭其煩地給我講技巧。
相處的時間長了後,我們會在假期時去遊玩。
我說我的理想是環遊世界。
他笑,「巧了,我的理想是把全世界的美景都收在我的鏡頭裡。」?
日子一天天過去,春去冬來,一晃三年。
我和沈堯在一起了。
是他先提的:「我覺得我們挺合得來的,要不要交往試試?」
和他相處的過程中很舒服,我並不抗拒和他進一步發展。
試試就試試,出乎意料地,在各方面都很合拍。
回國後,我們見了雙方的家長,兩邊都很滿意,於是把婚事提上了日程。
新婚夜,沈堯被灌了很多酒。
他坐在沙發上,乖巧地等著我給他拿醒酒湯。
「宋宋。」
大家都叫我「檸檸」,或者是「宋檸」,他說他不能和別人一樣。
就有了「宋宋」這個稱呼。
我轉頭一看,他的耳朵很紅很紅,讓人忍不住想欺負。
「宋宋。」他又喊了一聲,嗓音依賴又纏綿。
我端著醒酒湯走到他的面前,湊近看他,「才喝了兩杯,怎麼醉成這樣?」
他豎起兩根手指,「是兩瓶。咱爸和我一起喝的,我們高興!」
我沉默。
他扯了扯我的衣角,輕哄道:「你別生氣,我以後不喝酒了,不生氣好不好?」
我故意兇他:「把醒酒湯喝了,去洗澡睡覺。」
「哦。」
他喝了醒酒湯,非常順從地跟著我進了浴室。
把我摟進浴缸的時候,我聽到他清晰的聲音傳來:
「十年了,宋宋。我終於娶到你了。」
我沒來得及細想就被五感佔據了思緒,最後沉沉入睡。
我做了一個夢。
夢到初見紀修宴的那天,我迷路找不到教室。
情急之下,我隨手抓住了一個人。
「同學,你知道紀學長在哪裡演講嗎?」
高大帥氣的男生抬起頭來,那張臉和沈堯的臉重合。
「知道。」他說,「但你得當我的模特幫我拍一張照,我才能帶你去。」
我答應了。
畢業時我收到了一張照片。
櫻花樹下,我的笑容明豔燦爛。
照片的背後有一個聯系方式,以及蒼勁有力的兩個字:沈堯。
番外
1
紀修宴已經 35 歲,家裡一開始催他和江夏完婚,到了最後放寬條件到隻要他肯結婚,是個女的就行。
可他已經沒有結婚的念頭了。
公司越做越大,他的性格也越來越偏執孤僻。
人前他是果斷睿智的總裁,人後他卻沉迷於社交軟件。
無他,隻因為宋檸。
宋檸開了一個社交賬號,每天會更新她的攝影作品。
偶爾她會出鏡,運氣好的時候能在視頻裡聽到她的聲音。
突然有一天,她不更新了。
那些天,公司上上下下的人都戰戰兢兢的, 繃著一根弦不敢放松, 生怕一個不小心就點燃了紀修宴這個炸藥包。
他像個偷窺者, 病態地翻著宋檸的賬號, 試圖從她的賬號裡發現蛛絲馬跡。
終於,他在評論區發現了一個經常和宋檸互動的百萬粉絲賬號。
賬號是沈堯的。
他的攝影作品裡,凡是有真人出鏡的視頻, 女主角必定是宋檸。
宋檸在他的鏡頭下十分活潑,是紀修宴從來沒見過的模樣。
評論區都在誇沈堯是神,把宋檸拍得那麼好看。
性感的, 美豔的, 清純的,溫婉的……
紀修宴卻想, 是因為宋檸這麼好看,沈堯才能拍出這樣的效果。
他像是找到了新的精神寄託,每天流轉沈堯的賬號。
那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日子。
紀修宴和往常一樣打開沈堯的賬號, 卻得到一個猶如晴天霹靂的消息——
沈堯和宋檸要結婚了。
其實紀修宴知道宋檸談戀愛了。
可他有抱著僥幸的心理,覺得宋檸經歷了他和秦徹, 不可能還相信愛情。
事實證明他錯了。
2
江夏得知紀修宴要去參加宋檸的婚禮, 她挽著老公來嘲笑他:
「人家都已經放下了,就你沒放下而已。」
「紀修宴, 當初可是你三心兩意才導致了她離開,你現在深情給誰看呢?」
「不就是不甘心嗎?那又如何?人家不要你了!宋檸她不要你了!」
三年來, 江夏被他羞辱了無數次。
終於意識到紀修宴不可能娶她,她轉身接受了家裡的聯姻安排,火速完婚。
紀修宴還是去了宋檸的婚禮。
他不請自來,沈堯親自接待的他。
在婚禮上, 他見到了秦徹。
兩人被安排到了校友那一桌,位置緊緊挨著。
秦徹看到紀修宴,兩人誰也沒說話。
新娘即將出場時, 他們很默契地離開了婚禮現場。
秦徹問紀修宴:「你後悔了嗎?」
紀修宴沉默。
秦徹冷嗤:「看你也不像是會後悔的樣子。以前我自愧不如,怕你重新把她搶回去。看到你也是這樣的下場, 我就放心了。」
臨走之前, 秦徹對他說:「紀學長,她本該屬於你的, 是你親手把她推開了。」
「不要再來打擾她了, 她現在很幸福。」
那一天, 紀修宴落荒而逃。
他還是會在無人的夜裡翻開沈瑤的視頻賬號。
但宋檸出鏡的次數越來越少,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出鏡。
紀修宴知道自己該放下了,卻又不知道該怎麼放手。
可我已經兩年沒沾酒了。
「(那」那是宋檸和沈堯的孩子。
沈堯做了一個很長的視頻。
視頻的開頭是一句話:【我們的十年】
第一張照片, 是宋檸站在櫻花樹下, 笑容青澀稚嫩。
之後又是一句話:【跨越十年, 終於找到你】
接下來是照片。
阿拉斯加州、羅馬、聖託裡尼、冰島、獨庫公路、大草原……
他們在落日的餘暉中擁抱,在極光下許願,在草原騎馬奔跑……
看到最後, 紀修宴眼眶發澀。
這些他都能輕而易舉地給她,卻又一件事都沒陪她做過。
評論區一片祝福的聲音,他也想說兩句祝福的話,打打刪刪, 最後一個字都沒寫。
那天起,紀修宴注銷了社交賬號,再也沒打開過社交平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