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老了就不配擁有享受快樂的權利，甚至連擁有自己的時間和生活，都是有罪的。
懶得跟他爭辯，我一口氣全答應了他的要求。
並給他們安排了十天三亞度假遊，美其名曰犒勞阮燕懷上二胎。
她聽說後，還是不太滿意。
要求我把度假的費用折成現金給她。
我炸了。
直言愛去不去，不去拉倒。
他們一家子這才悻悻帶著她奶奶出門了。
等他們前腳一走，我後腳就請搬家公司把他們所有物品打包，全搬到出租屋。
緊接著火速和兩位下家交房。
等曹自知帶著家人美滋滋回來，發現婚房換了主人。
他氣得又是跳腳又是猛打我的電話又是報警。
鬧了一番，發現我早將他拉黑，房子易主已成定局。
他們想方設法聯系我，卻不知道我早已身處另一個城市了。
11
我終於過上了自己向往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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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車停在了南方一個溫暖的小城市。
我買了一處帶院子的小洋房，養了幾條狗和貓咪，結交了幾個當地好友，每天遛狗撸貓，喝茶聊天，日子不緊不慢，生活不慌不亂。
直到我悠闲喝茶的某一天，忽然接到一個陌生電話。
原來是《銀牌調解》欄目的調解員。
聽說這檔節目不光奇葩狗血，還毀盡三觀。
曹自知和阮燕求助他們，又通過七扭八拐的關系找到我，希望能與我和解。
有理找警察，沒理找記者，無賴找調解。
就怕他們搞網暴，打擾我的晚年生活，於是我安排了一番，答應見面。
剛到他們的出租屋門口，便被人緊緊抱住大腿，身後跟著幾個攝像和記者。
曹自知哭著跪求我，以往面子大過天的人，徹底豁出去了：
「媽，你為什麼要賣掉房子，獨吞房款，你一個人去過好日子？
「媽，我可是你的親兒子，就算你不喜歡你的兒媳和孫女，就算我做錯了，你也不能這樣狠心啊！」
我看他一身蓬亂打扮，毛衣起了不少浮球，人也瘦了很多。
阮燕挺著高高的孕肚，素顏蒼白，泫然欲泣。
「我婆婆重男輕女，大寶剛滿四個月，她便逼我懷二胎。得知二胎又是女兒，她就偷偷賣掉我家兩套房子，去旅遊去揮霍。」
曹自知抿著唇，似乎做了很長時間的心理建設，終於鼓起勇氣自曝家醜：
「我媽愛虛榮愛攀比，個性強勢，要不是她逼著我爸下油井賺錢，我也不會變成一個從小失去父愛的小孩。
「她獨吞了我爸的撫恤金，還虐待我奶奶。
「如今為了錢，她又狠心單方面斷絕母子關系。我不求她悔改，隻求她把我爸留給我的那一份房產，以及撫恤金的一半，還給我！」
主持人眼風如刀，聲音如冰：「陳秀華女士，你明明有錢，為何卻自己享福，讓孩子沒苦硬吃？」
周遭聚集了越來越多的觀眾，細細密密的議論聲傳來：
「這是當媽的能做出來的事？好惡毒！」
「我要是攤上這樣一個為老不尊的媽，我得瘋。」
「沒見過這樣自私無德的婆婆，趴在孩子身上吸血，光顧自己快活享樂。」
「大清都亡了，還有這種缺德婆家，災難哦！」
我眉眼安靜地看了曹自知一會兒，嘆氣。
上世紀 90 年代，老公工傷去世，公司賠償了五萬塊。按規定婆婆可分得一萬六千六百塊，她卻用一部遊戲機為誘餌，唆使 7 歲的曹自知偷走全部錢款，給小叔娶媳婦。
報警追查後，錢款早已揮霍一空。
我掏出當年的報警單和結案證明，又點開幾則錄音，阮燕和閨蜜的聊天對話清晰地傳出來。
「……
「我打算把奶奶接過來，讓婆婆照顧，多給她找點事幹，以免她整天想做她自己！
「再想法把她的退休工資卡和房子都弄到手裡，先扣住她命門，再和我老公想辦法置換成別墅。
「哈哈哈，想到堂堂一個高級工程師被我耍得團團轉，真是太爽了！
「……」
所有人都聽愣了。
接著便如一滴水掉入油鍋。
指責他倆「虐待女兒」「狼心狗肺」「厚顏無恥」「倒打一耙」的嘀咕層出不窮。
12
阮燕嘴唇發白，搖搖欲墜。
我嘲諷一笑：
「你以為你老公不知道你在裝傻嗎？你在演，他一直在看。」
我又目光森冷地看向曹自知：
「一個女性，強壯挺拔，目光如炬，說話做事頭腦清晰，邏輯嚴密，堅強聰慧，哪怕這個女性是你的媽媽，你都要詆毀她。而詆毀本身，就是仰望和嫉妒。
「你喜歡呆笨萌妻，本質是你無能而已。讓裝傻的老婆幫你衝鋒陷陣，你躲在身後坐享其成，這世上哪有這樣的好事？」
我當眾表示已立遺囑。
我所有的財產，一部分設立小型家族信託基金，受益人為曹晨晨，等她年滿十八歲方可按月領取。其他的，待我身故後通通捐給慈善機構。
曹自知臉色大變，他拉住我的手，苦苦哀求：
「媽，你沒有資格把錢分給別人，你的錢都是我的，我是你親兒子啊！」
我冷笑一聲，抽回手：
「我可沒有你這樣的兒子。這個媽誰愛當誰當去，反正我不當了。」
當年老公朋友鑽井去世，留下一歲的幼子無人照顧。恰好老公弱精，我們一直沒懷上孩子，便將他收養下來，當成親兒子一樣照顧。
把他培養成人，送他出國留學，他卻天性自私涼薄，稍不如意就抱怨媽媽幹嘛要生他，要權沒有，要錢不給，要背景沒背景，要資源沒資源，隻會讓他奮鬥再奮鬥。
可看到三十多年前的領養證，曹自知傻眼了。
更令他傻眼的是，一個滿臉橫肉的大胖子帶著一個小胖子，不知從哪兒衝出來抱住阮燕，滿口「老婆」「媽媽」喊個不停。
一大一小齊齊出現，節目組和觀眾都蒙了。
阮燕更是委頓在地，渾身顫抖。
誰敢相信，她根本不是什麼 985 研究生，而是職高畢業的廠妹。
她不甘心囿於?千篇一律?的流水線，更不甘心與廠仔男友領證，從此遁入困頓的人生。
她卷走所有的積蓄，拋夫棄子，跑到滬市，do 臉整容，精研《如何拿捏人性》進修課，潛伏在各個戶外交友群裡，尋找獵物，定制人設包裝自己。
很幸運，曹自知成為她第一個成功的目標。
得知真相後，曹自知氣急敗壞，面部抽搐漲紅，一個字一個字擠出來道：
「你的學歷、背景、性格、臉蛋、初次，全部都是假的？你在玩我？
「小胖子是你的兒子，大胖子是你的前夫？那我算什麼？！」
他又衝我大喊：
「媽，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為什麼幫她瞞著我？！」
我淡淡一笑：
「因為我覺得你和阮燕很般配。實在不行，你們幾個可以一起生活呀。三個人把日子過好，比什麼都重要。」
可大胖子不這麼想，他與曹自知、阮燕三個人扭打在一起。
節目組的人拉架半天，才把他們分開。
極度羞恥過後是徹骨恨意，阮燕失控衝我哭吼：
「我沒有想過鶴立雞群，我隻想離開那群雞，你憑什麼一直和我過不去？！
「憑什麼，你們出生就在羅馬，我出生就是骡馬？！
「你是高級工程師，你有優渥的家境和豐厚的收入，你沒經歷過我的人生，不知道我從小到大吃了多少苦，你更不知道我是怎麼走出大山的, 又怎麼走出廠房的, 可我努力的這一切, 都被你這個自私的老妖婆給毀了！
「對，我無權無勢還缺德！我沒法拼家庭, 沒法拼環境，沒法拼資源, 沒法拼補習班, 我隻能拼自己的智慧和身體, 甚至是拼命，我有錯嗎？憑什麼指責我？」
我斂了神色，平靜地說：
「你所有的不幸、掙扎和苦難, 我都經歷過, 沒有人比我更理解你。
「但困難和不幸, 不是你肆無忌憚算計和傷害別人的理由。
「我從小也是孤兒，穿百家衣，吃殘羹剩飯，初學畢業就被伯父賣給跛腳老男人，我連夜逃出大山，孤身一人來到滬市。
「我一邊打工，一邊自學。從一名初中生變成一名高級工程師，沒人知道我付出多少努力, 也沒人知道我拼到一度住院。看不見的傷疤最痛, 流不出的眼淚最酸。
「可我從來沒有抱怨過誰。這世界沒有絕望的處境, 隻有對處境絕望的人。」
最後, 我衝節目組工作人員說：「如果節目一定要播出，請如實剪輯, 還原真相。」
如果不是，我不介意放出完整的全部。
我得走了。
家裡還有貓咪和狗狗等著我呢。
（全文完）
番外·婆婆篇
我婆婆愛裝傻。
「水壺又放到哪去了？
「「我」孫子被坑進 ICU, 她一臉無辜：「我不知道會這樣, 明明我摘的新鮮茄子, 可有營養了。」
她知道曹自知喜歡跑來跑去, 偏不聽提醒，把開水倒入澡盆裡，大剌剌擺在廚房中央。
孫子燙得雙手血肉模糊, 她隻會哭：「孩子太皮了啊, 我怎麼可能一直盯著他？」
曹自知蛀牙, 她背著我買一堆糖果塞給他，討好他。
曹自知喜歡遊戲機，她哄著他偷走老公的全部撫恤金。
隻是她不知道, 我在背後盯著她孫子的一舉一動。
終於把她送進牢裡, 待了三年。
後來她出獄, 生病躺在床上，又想使喚我幹這幹那。
她不喜歡吃大蒜。
我所有的菜都加了大量的蒜：「多吃點大蒜, 大蒜補腦消炎, 可有營養了。」
她要我推她出去走走。
我體貼地給她蓋上被子：「累了就多休息，好好睡啊，不打擾你。」
她嚷嚷餓了，要我端吃的來。
我給她倒了一杯熱水：「好嘞, 年老了就是要多喝熱水。」
她受不了，砸了杯子：
「你就是揣著明白裝糊塗，你就是故意的！你個毒婦！」
我也笑了：
「這不是你教我的嗎？好好享受這一輪回旋鏢吧！」??????????????????
本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