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放心。
裴隱蹙著眉,帶著紅血絲的眼裡盛著怒火。
我望著他,隻覺可笑。
一聲不吭將我帶上手術臺的是他。
現在用抓奸的眼神盯著我的也是他。
「你找我有事嗎?」
「沒事就不能找你嗎?」
「不能!」
恍惚間,我想起我和裴隱剛在一起那會兒。
我黏他,一有空就往他身上湊。
「陸長寧,你沒事幹嗎?一天天那麼闲。」
「沒事就不能找你嗎?」
「不能!」
……
「裴隱,你和我都是有家室的人,不適合客套寒暄。」
「長寧,你為什麼不要我給你的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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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話說,我挺能掙錢的,不缺你那套房。既然要斷,斷得幹淨一點比較好。」
聞言,關晟撲哧一下笑出聲來。
我被他的笑聲鬧得有些臉紅。
「裴先生,分手了還來糾纏前男友,不體面。」
裴隱的視線滑到關晟身上,不屑地冷笑:「陸長寧喜歡了我六年,和我站一起,不體面的那個人隻會是你。
「你們現在還沒有標記吧。
「但你知道嗎,認識一個月,他就乖乖露出腺體讓我咬。
「你知道他在我床上多放得開嗎?」
我心裡的某塊角落徹底坍塌,「轟」的一聲,伴隨著漫天的塵埃和灰燼,碎成一堆廢墟。
「裴隱,我警告你不要太過分。」
16
我攔住暴怒的關晟:「他不值得動手。
「裴隱,你現在來找我,是因為餘情未了嗎?」
他抿著唇,沒有吭聲。
「六年,一直都是我熱臉貼你冷屁股。我身邊的朋友都覺得不值,罵我戀愛腦。但我沒覺得有什麼,我也從不在感情裡計較得失。
「我以前覺得你除了不夠喜歡我,哪都好。
「但現在,我為那個捧著一腔真心傻乎乎往你跟前湊的陸長寧不值。」
「長寧,我……」
我伸手揭掉後頸的阻隔貼,露出那缺了大半塊的腺體。
「裴隱,你知道手術刀劃破腺體有多痛嗎?你知道我被信息素混亂症折磨得整宿整宿都睡不著嗎?
「這些痛苦全是你帶給我的,它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我:你是一個多麼冷血無情的人。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不要再出現在我的生活裡。」
我望著這個慌亂又無措的男人,眼裡升騰起水霧。
關晟攥緊我的手,攬著我往家裡走。
合上屋門,我將臉埋在關晟的懷裡,失聲痛哭起來。
積攢的委屈和難過,如同決堤的水。
六年的 all in,到頭來隻獲得一身傷痛。
關晟輕柔地拍撫著我的背:「哭吧,哭過這一次就好了。」
他捧起我的臉,拇指指腹輕輕地抹去我臉上的淚痕。
17
關晟易感期那天,濃鬱的青草香將睡夢中的我燻醒。
他將自己鎖在房間裡,不肯讓我進去。
Alpha 易感期沒有 omega 安撫,會特別難挨。
焦躁與不安像一條蟲子不斷地啃噬著 alpha 的心。
房內動靜不斷,急促的喘息聲伴隨著痛哼。
我放出信息素安撫他:「關晟,你讓我進去。」
他沉聲拒絕:「不行,我現在控制不住自己,會傷到你。」
「我的腺體已經恢復好了。」
「長寧,我想跟你談一場循序漸進的戀愛。」
他靠在門板上,啞著聲哄我,「乖,我沒事,你別擔心。」
心底深處迸發的酸澀,頂得我鼻腔發疼。
何其有幸,遇到關晟。
哭的時候給我肩膀。
別人詆毀我的時候,義無反顧地站在我身邊維護我。
難過的時候,默默地陪我,想方設法哄我開心。
我攥緊門把,心中暗下決定。
晚上,我將做好的飯菜放到餐桌上,回房合上房門。
關晟開門出來吃飯。
等他吃完,我走出來從背後抱住他。
關晟身體一僵,身上的肌肉因刺激而緊繃。
「陸長寧,你快回房。」
我搖頭拒絕:「關晟,這是我第一次主動抱你,你確定要推開我嗎?」
「長寧,我對你沒有自制力,一旦開始,我會剎不住車。」
我的臉緊緊地貼著他的背,用聲音蠱惑他:「我是你的 omega,你想對我做什麼都可以。」
關晟緩緩地轉過身來。
那雙黑得要把我吸進去的眼,隱隱地透著兇光,像獵人牢牢地鎖定自己的獵物。
我口水還沒來得及咽下去,就被他勾著腰狠狠地吻了下來。
火星子濺到幹柴上,陡然燃起燎原大火。
青草香緊緊地裹纏著我。
「有點痛,你忍一忍。」
我順從地靠在他懷裡,放心地將自己交給關晟。
尖牙刺破腺體。
青草香和竹香相互勾纏。
18
關晟易感期結束的那天早晨,我在他臂彎上醒來。
他撩開我的碎發。
早安吻輕柔地落在我額前。
「長寧,辛苦了。」
那漆黑如墨的眼含著灼人的光。
我感覺心口被燙到似的,瘋狂地竄跳。
青草香和竹香黏黏糊糊地交融在一起。
交纏在一起的目光漸漸變了意味。
我們在晨曦中接了一個纏綿的吻。
易感期 7 天,關晟隻給了我臨時標記。
怕我多想,他耐心解釋:「等你腺體完全恢復了,我們再進行終身標記。」
我頂著張暈紅忸怩的臉,害羞地點頭。
這天過後,關晟從次臥搬回主臥。
晚上溫存完,關晟摟著我的腰說:「我過幾天要去首都星談筆生意,我想帶你去見見我的朋友,你願意嗎?」
無論做什麼,他總會耐心地詢問我的意見,尊重我的每一個決定。
聚餐的地點是首都星數一數二的會所,會員制。
能成為會員的人都是首都星的貴族階級。
裴隱曾試圖用錢買下一個會員,沒成。
推開門,裡面的面孔讓我有些心慌。
他們常出現在聯盟新聞聯播電視臺上,來自聯盟的軍部和政部。
我以為我嫁的是個普通牧羊人,沒想到……
關晟熟稔地和他們打招呼,隨後介紹我:「我家財政大權的負責人,陸長寧。」
19
通過聊天,我得知關晟是一名退役上校,退役後跑到南洋星養老。
朋友調侃他:「以前清心寡欲得像個和尚似的,現在倒是抱著人不肯撒手。」
「他那麼好,我要是不抱緊點,他跑了怎麼辦?」
起哄聲像海浪,一陣接著一陣。
我被鬧成大紅臉,往關晟懷裡縮。
「好了,別鬧了,他臉皮薄。」
眾人咦咦幾聲,一副受不了的模樣。
關晟的朋友像尊重他一樣尊重我。
和裴隱戀愛六年,他甚少將我介紹給他的朋友。
聚完餐出來,我在會所門口碰到裴隱。
那雙疲倦的眼亮了亮:「長寧。」
眼裡的光又瞬間熄滅,「你被他標記了!」
關晟將我護在身後,小心眼地擋得嚴嚴實實。
兩個 alpha 交鋒,氣氛變得滯重起來。
「裴先生,覬覦別人家的 omega 不是一個好習慣。長寧,已經明確表示不想你打擾他的生活。」
裴隱的視線落在我和關晟十指相扣的手上,苦澀一笑。
「長寧,我想單獨和你聊幾句。」
「沒什麼是他不能聽的,你有話直說。」
「我和我的 omega 隻是商業聯姻,我和他沒有感情。」
「哦。」
「長寧,我後悔了。權勢遠沒有你重要。」
「裴隱,你現在說這些話沒有任何意義,隻會顯得你是一個爛人。」
裴隱的臉色一僵,小心翼翼地問:「如果再讓你選一次,你還會追我嗎?」
我毫不猶豫地回答:「不會,如果可以我情願從不認識你。」
20
裴隱走後,關晟緊緊地握著我的手。
「我沒事,你不用擔心我。」
他將我擁入懷中,一手扣著我的腰,一手摸著我的後頸。
那顆破碎的心被他拼接起來,溫柔地呵護著。
從今往後,他完全而絕對地佔據著它。
返回南洋星的前一天,關晟帶我去了首都星有名的情侶餐廳吃飯。
吃到一半,窗外燃起璀璨的煙花,服務員捧著大束的玫瑰花走過來。
關晟接過玫瑰花,隨後遞到我手上:「我沒怎麼追過人,你別嫌我俗。
「長寧,雖然我們的步驟亂了, 但告白、約會、求婚、婚禮……我都會一一補給你。
「陸長寧, 我喜歡你, 你願意做我的男朋友嗎?」
胸腔裡的心髒蓬勃地、熱烈地,為關晟而跳動。
我緩緩地點頭。
我願意的。
我願意用一生去和你談一場戀愛。
「關晟, 下一次發情期,我們進行終身標記吧。」
回南洋星沒多久,我的發情期如約而至。
這一次, 關晟不再紳士。
Alpha 的信息素鋪天蓋地地向我襲擊來。
我睜大眼望著關晟,腦袋裡浮現出他溫柔的樣子,哄我時的樣子, 大聲說喜歡我時的樣子……
竹香散發開來,纏繞上關晟。
竹香和青草香調和在一起。
關晟緩緩地靠近我的耳畔, 密密麻麻的酥讓我的身體止不住地發顫。
唇瓣順著耳側, 緩緩下滑、移動,然後, 貼上我的後頸。
環著他脖頸的手不斷收緊。
尖牙刺破腺體, 信息素被強勢注入。
生殖腔成結,終身標記完成。
此刻起,我完完全全地屬於他, 他也完完全全地屬於我。
21
裴隱視角番外
作為裴家的繼承人, 我少有屬於自己的時間,有的隻是上不完的課業和興趣班。
Alpha 父親說我是裴家人,必須要比別人努力千倍萬倍。
陸長寧是我生活裡的一抹亮色。
那一聲聲黏糊糊的哥哥可以消除我一天的疲倦。
可惜, 好景不長。
陸家突逢變故, 破產了。
沒過多久,舉家搬遷。
浴室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
「-我」那個精致的瓷娃娃徹底長開了,臉隻有巴掌大,五官精致得不像話,唇紅齒白, 屬於一眼驚豔的類型。
他熱絡地和我打招呼。
見我不說話, 他有些落寞地垂眼, 瞬息間又揚起笑臉。
和陸長寧在一起的六年, 是我最快樂、最輕松的六年。
在他面前, 我不必是那個事事爭第一的裴家繼承人。
可事實證明, 人是不能被慣著的。
六年裡, 我肆意地揮霍著陸長寧的愛,卻從不低下頭顱對他說喜歡。
商場博弈裡,先露出底牌的那個人是輸家。
可愛情不是博弈。
我自以為是贏家,實則一敗塗地。
我無法割舍自己所擁有的一切,也不能放棄自己為了成為裴家掌權人所付出的努力。
所以, 我親手將陸長寧送上手術臺。
我原以為自己會很瀟灑。
可當我看到陸長寧在別的 alpha 懷裡笑顏如花時, 我控制不住心裡翻湧的醋意。
那一幕刺得我眼睛疼。
陸長寧指著腺體上猙獰的刀疤哭訴時,我才真正意識自己做了多麼混賬的事。
他的話像楔子一樣,一個字一個字地砸進心口, 生疼。
原來, 他早已被我傷透了……
滾燙的淚大滴大滴地砸在我心裡。
他說他情願從不認識我。
他說他現在很幸福,讓我不要去打擾他。
他牽著 alpha 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
我慢慢在風裡蹲了下來, 明明風那麼大,隨時可以帶走臉上的淚痕,可仍有新的淚水源源不斷地滾落。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