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一會兒，宋初霽上了車。

車子啟動後，他輕聲問我：「聽聽，你這一次回來，是因為段清越要結婚嗎？」

過往的事在腦海裡一帧一帧地閃過。

我望向窗外，緩緩開口：

「阿霽，女性的價值從不局限於愛情和婚姻，我回柏城不是為了什麼情愛，而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宋初霽是當之無愧的天之驕子。

從清大畢業後出國留學，才研二，就已經參與了許多重大的項目。

現就職於京都物理研究中心。

五年前，我離開柏城後，在失去家人的痛苦裡掙扎了無數個日夜，患上了抑鬱症。

是宋初霽給我聯系國外的醫生，帶我去治療，常年在好幾個城市來回轉。

後來，我要在校外租房。

他告訴我，他的朋友出國留學，在海城有一套空置的三室一廳，低價出租給了我。

那時我很缺錢，倒也沒有推辭。

但直到畢業我才知道，宋初霽口中的朋友是他自己。

10

到小區門口後，宋初霽想送我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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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拒絕了。

這是一個老小區，我目前是住在姑姑家的一套闲置房裡，被人看見我帶男人回家，免不了要被她電話一頓轟炸。

上樓後，我剛準備做飯，就有人來敲門。

想到可能是隔壁的許奶奶。

我去開門，但門一打開，卻看到了一臉陰沉的段清越。

他的眼底漆黑平靜，看不清情緒。

「這些年，你不聯系我，就是因為宋初霽嗎？你們兩個到哪一步了？」

寒風夾雨，從窗戶吹進來，我裹緊外套，冷著聲音反問：「段清越，當年，你不是說讓我換個人喜歡嗎？如你所願後，你又生氣做什麼？」

段清越微蹙起眉，明顯是在壓著怒氣：

「聽聽，我說過的，你單方面取消不算，我們的娃娃親還作數，你這輩子隻能嫁給我。」

我氣笑了，指著門口：「有病就去治，沒錢我可以給你捐點。」

段清越黑眸一沉。

突然發狠地攥住我的肩，將我抵到門上，低頭就吻了下來。

我掙扎了下沒掙開。

片刻後，他才松開我，我氣得狠狠扇了他一巴掌：「段清越，你發什麼瘋？」

段清越勾唇冷笑：「我是瘋了，從你不告而別離開柏城那天起，我就瘋了。

「我發了短信給你，你為什麼不報京大？

「我找不到有關於你的任何一點消息，我懷疑是我媽在背後阻止我找你，但她說沒有。

「林聽，我找了你五年，你告訴我，到底是誰把你帶走的？我一定饒不了他！」

段清越漆黑的雙眸裡，滿是佔有欲，呼吸也很急促。

我想過他會找我，但沒想到他會找五年。

「是宋初霽嗎？」

我將門打開，語氣很淡：

「是誰和你有什麼關系嗎？段清越，我今天很累了，你能別再打擾我了嗎？」

段清越神色復雜地望了我一眼，才轉身下樓。

我拿出手機給代理當事人打了個電話，約好明天見面。

這次的案子確實是有點棘手。

當事人是一個中年婦女，在上班的路上，被一個小有名氣的賽車手給撞死了。

賽車手肇事逃逸後顛倒黑白，說中年婦女是在碰瓷。

我也是在回柏城的飛機上，初步了解案情後才知道，賽車手是孟雪的弟弟孟一凡。

11

次日，我剛和代理人見面，就收到了陌生號碼發來的威脅短信：

【林聽，想活命，就乖乖拒絕委託。你師從秦廂律師，我知道你的能力很強，但你敢惹怒我，我會讓你在柏城吃不了兜著走。】

代理人是當事人的女兒，叫向珠珠。

今年剛上高三。

父親患癌離開後，她和母親相依為命。

向珠珠告訴我，她之前聯系的律師，收到威脅短信後，都拒絕了委託。

之後，柏城的上百家律師事務所，沒人再理她。

就像當年的我，孤立無援。

不得已，向珠珠才會在網上聯系我的師姐，師姐知道我是柏城人，便將委託轉交給了我。

「林律師，你也收到威脅短信了嗎？」

也許是看到我皺了下眉，向珠珠一臉擔憂，我笑著拍了拍她的肩：「沒有啊，這案子我接了。

「珠珠你別擔心，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法律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人。」

我媽當年的事，並沒結束。

這次回來，我一方面是接向珠珠的委託，另一方面就是為了收集證據，將當年誣陷我媽的人繩之以法。

隻是做任何決定，都是有代價的。

我剛和向珠珠分開，就在巷子裡遇到了一群手中持著棍棒的混混。

為首的男人，兇神惡煞，他語氣狠戾道：

「林律師是吧？有人警告過你不要多管闲事，可你偏不聽，這就是你不聽話的下場，兄弟們，給她一點教訓！」

我想跑，兩個高高瘦瘦的黃毛攔住我。

肩膀被用力地打了一棍。

有人想敲打我的頭，段清越不知道從哪跑出來，硬生生替我擋住了那一棍。

看到他的頭被打破了血，黃毛們嚇得四處逃竄。

我打了 120，也打了 110。

段清越傷勢過重，醫生建議住院，但他不同意，死死拽住我的手：「聽聽，我去你家，我是為了你受的傷，你得照顧我。

「聽聽，誰再敢把你從我的身邊搶走……我會要了他的命，我真的沒開玩笑。」

看到段清越微微閉眼，意識還有些混沌，我突然覺得網友點評的——網絡小說裡的霸總都有病。

是真的有病。

當年發生那麼多的事，他好像絲毫不在意了。

可我在意。

我真的不想看到他。

傍晚時分，我趁段清越睡著，把醫療費結清，然後打了輛車回家。

在車上，我聯系了段家的管家高叔，讓他派人去醫院。

但剛到家，我就收到了一條短信：

【聽聽，你是還想再次不告而別嗎？你敢悄悄跑，我絕對饒不了你。】?

這有點病態的語氣，不用想都知道是段清越。

我沒回。

進浴室洗了個澡，又吹幹了頭發，再次拿起手機時，看到他又發來了幾條消息。

【聽聽。

【我在你家樓下，我會一直等你。

【聽聽，下雪了，門衛大叔不讓我進去……好冷，我可是一個病人，你真的忍心讓我在雪中站著嗎？】

我看了下天氣預報，今晚的暴風雪可能會持續到明早七點。

恰在此刻，微博彈出來一條熱搜。

【天才物理學家宋初霽為愛打直球，心儀對象是高中同學。】

我點開視頻，是宋初霽參與的國家重點項目取得圓滿成功後，新聞網記者的一段採訪：

「宋工，您為什麼會選擇回國，投身到科技事業？據說，國外可是有多家研究中心向你拋出了橄欖枝。」

穿著黑色西裝的宋初霽，清冷的眉眼略微帶笑：

「沒什麼其他原因，學成回國，致力於祖國的科技發展，本就是我選擇出國時的意願。」

「那宋工，您有女朋友了嗎？」

「有喜歡的女孩，追了一次，沒有成功。」宋初霽言語間感情誠篤，「她很可愛，我還會繼續追。」

12

一個小時後，我聽到隔壁的許奶奶在陽臺和老伴說，樓下的痴情人還在等。

才決定下樓。

段清越這倔強的少爺脾氣，和高中時真沒兩樣。

要不是他為我受了傷，我肯定不會管他。

下樓後，看到一米八五的段清越筆直地站在大雪中，西裝全都湿透了，我頓時惱羞成怒：

「段清越，你到底想怎樣？」

段清越抬頭，雪塊從他的發梢滾落，他的聲音透過寒風傳來，沙啞得厲害：

「聽聽，我們結婚吧，隻要結了婚，我就不會再失去你了。」

「段清越，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感覺有些好笑，「我沒記錯的話，你和孟雪的婚期是在下個月十二號吧？」

不知為何，說這話時，我的心口很酸澀。

盡管不想承認，但我還是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堅強。

我恨我媽一個人先離開，我恨她不夠堅強，我恨她隻在意我的前途和名聲。

我也恨段清越。

恨極了。?

恨他的不信任，恨他喜歡上孟雪。

「聽聽，先上樓。」

段清越自顧自地牽起我的手，就要往樓裡走，我一把甩開他：「段清越，你有完沒完？我不是來接你上樓，請你立即滾出我的小區。」

段清越腳步一頓，眼神錯愕。

他走過來緊緊地抱住我，冰涼的雪貼著我的睡衣。

我忍不住哆嗦了下。

有些生氣。

「段——」

「聽聽。」

段清越打斷我：「當年戒指那件事，我回國後調查過，但我媽說話模稜兩可，我一直無法確定，到底是她做的，還是孟雪她媽做的……前兩天知道阿姨為了自證清白跳河後，我已經開始重新調查。相信我，我一定還她一個公道。

「另外，我會盡快取消和孟雪的聯姻……隻要你點頭，我們隨時可以舉辦婚禮。」

我沒有搭理他，隻覺得心煩意亂。

五年前，我確實幻想過，能和段清越有一個家。

高二那年的冬天，突發雷陣雨，我發高燒。

段清越的爸媽在國外旅遊，我媽回家探親。

家庭醫生趕不過來。

是段清越背著我去醫院，無微不至地照顧了我十幾個小時。

後來，我撿到一條流浪狗，沈阿姨不同意養，也是他一直支持我，才留下了那隻狗。

那條狗我給它取名丸子。

可惜的是，丸子後來走丟了。

還有，高三剛開學時，我和媽媽隨口一提想吃辣子雞。

段清越提前買好票，在考完試後就帶我去了山城。

那天，是我十七歲的生日。

我在心裡許的第一個願望是，大學畢業後就嫁給段清越。

十六七歲的那個少年，在我心裡是明亮的，唯一的。

沒有任何人可以替代，包括段清越他自己。

13

回過神，我一把推開段清越，低聲怒吼道：

「段清越，你別戲弄我了，行嗎？好好去和你的孟雪結婚吧，你不是喜歡她很多年了嗎？」

段清越語氣沉悶：

「聽聽，喜歡孟雪的事，是我騙你的。

「我當年以為你喜歡宋初霽，我吃醋，才會利用孟雪來試探你對我的心意。」

「什麼？」我聽得一頭霧水。

「孟雪給我發過幾張照片，是你和宋初霽一起去逛遊樂園的照片，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和他去遊樂園，你不告訴我，我也不好來問你。」

段清越拿出手機，翻出微信裡的照片給我看。

照片裡，我穿著粉白色的格子裙，宋初霽穿著白襯衫，手裡拿著一把吉他，在摩天輪下一起坐著。

我記得這張照片，是在高二那年的勞動節拍的。

當時是因為段清越要滿十七歲了，我想要送他一份生日禮物，才會去兼職存錢。

遊樂園招募演員，拍一組青春校園的主題宣傳照。

女主角有 800 元的報酬。

我報了名。

到了現場後我才知道，男主角是宋初霽。

他說是孟雪和他說，我在參加遊樂園的宣傳照拍攝，需要一個男主角，他才趕過去的。

因為是瞞著段清越去遊樂園兼職，所以和宋初霽拍攝宣傳照的事，我一直沒有告訴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