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養了個小孩,他乖順又聽話。
可在我死後,他利落狠辣地繼承了我所有的勢力,折磨我培養的其他繼承人,一時間所有人都惶恐不安。
就在我震驚之餘,魂穿到了我為他欽定的未婚妻身上。
而他,正準備卸了他的未婚妻一條胳膊。
1
陸縱淮身形颀長,身著黑色風衣,氣質卓然,冷淡地看著我。
他早已不是什麼也不懂的小男孩了。
我原本魂魄還在空中飄蕩,結果一瞬間被吸進了宋曉曉的身體中。
我身子晃了晃,又低頭看看掌心。我感受到了具體的身體。
身邊兩名保鏢立刻上前押住我。
陸縱淮眼尾微微上挑,眸底冰涼一片。
許多從前我的手下,都戰戰兢兢地站立在他的身後,要麼低頭,要麼同情地看著我。
而這裡是,我的墓地。
「哪隻手碰她的?」他扯了扯唇。
「什……麼?」太久沒有說過話,我不太順暢地開口。
陸縱淮冷然的視線沒有再在我身上停留一刻,他轉身:「都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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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他話音落下,整片空氣似乎都寂了。
兩名保鏢已經有所動作。
我想到方才我的魂魄還在空中飄著的時候,宋曉曉將花放到我墓碑前的時候,趁旁人不注意,指甲在我的黑白照上狠狠地摳了一下。
我大腦極速運轉,磕磕絆絆道:「我不是故意的!是月燃姐她照片髒了……」
陸縱淮停住步伐,他微微偏頭,唇角挑起的笑涼薄至極。
他抬手,保鏢立刻松開了對我的桎梏。
陸縱淮朝我一步步走來,冰涼的指尖挑起我的下巴。
他半眯眼眸,好奇地問:「你怎麼知道她的本名?」
我腦袋「嗡」了一下。
我本名江月燃,成年那年我父親找人給我算了一命,說「月燃」二字福薄命薄,於是給我改了名。
後來我就叫江得玉。
不過這麼看來,改了名也沒啥用,還是死了。
江月燃這個名字,除了我的親人,就隻有從小跟著我的陸縱淮知道。
他小時候總跟在我屁股後邊,「月燃姐姐」「月燃姐姐」地叫。
後來稍微長大了,他就彎著精致的眉眼,溫溫和和地喊我:「月燃姐。」
隻有他一個人這麼喊。
……
我訥訥地解釋:「你之前這麼叫她,我聽見了。」
「不可能。」他冷漠。
嗯,也是,他在人前隻叫我姐。
我默了默,不管怎麼樣,我得先保住胳膊:「……不管怎麼樣,我也是她為你定的未婚妻吧?做人不能太殘暴。」
陸縱淮看我的眼神宛如在看一個垃圾。
我:「……」
他冷笑一聲:「動手。」
「等等!」
我破罐子破摔,猛地拽住他的手腕,盯緊他的眸子,貼近他咬牙切齒一字一頓:「我就是江月燃,江得玉。」
陸縱淮微頓,他低下眼簾,終於給了我個正眼。
他倒看起來不意外,聲音卻溫了一半:「哦,你是江得玉?」
我點點頭。
他掐住我的臉頰,眼神狠戾,語氣依舊平靜:「我的得玉姐姐會自己走進籠子裡,你會嗎?」
我愣了一下,沒太聽懂。
下一秒,我想起來了。
他十六歲生日那年,我出國辦事,沒有陪在他的身邊。
他在視頻電話那頭乖乖地看我辦公。
我抽空問了他一句:「你有什麼想要的禮物嗎?」
他搖頭。
我笑了笑:「那夢想呢?咱們阿淮有什麼夢想呀?」
陸縱淮眨了眨眼:「想打一個籠子,把姐姐關進去。」
我隻當他被我疏忽了,不太開心跟我開玩笑,我便應了:「要黃金的啊,不然我可不待。」
「好。」他說。
2
我被陸縱淮帶回了家。
也是原來我的家。
令我驚愕的是,這裡的陳設和原來我住的時候沒有絲毫改變。
他遣退了保鏢,上了二樓,推開一扇房門。
巨大的金籠子。
當年的隨口答應是一回事,真見到了又是一回事。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陸縱淮。
他笑容寡淡,卻極有壓迫感:「你說你是她。
「——那麼請吧。」
我沉默片刻,彎下腰,徑直鑽進了籠子 。
下一秒,被陸縱淮大力地扯出來。後坐力的作用下,我後背撞到牆面撞得生疼。
陸縱淮眉眼間戾氣橫生:「別髒了這裡。」
他不相信,我就是江得玉。
不過這也正常,以陸縱淮多疑偏執的性格,若是輕易便相信了那才不正常。
他真的想殺了我。他真的想殺了宋曉曉。
這個念頭出現在我腦中。
但我現在就在宋曉曉的身體裡,天知道宋曉曉身體死了,我魂魄是不是要繼續在天上飄著?
我咬牙抓住他手腕:「你難道不想知道,她是怎麼死的嗎?」
陸縱淮戾氣一滯。
我抓住他這一秒的遲疑,緊接道:「你也不相信她突然病重死亡了吧?她常跟我聊天,她身邊的人我都有了解。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找出害她的兇手。」
陸縱淮垂簾,一雙眸子沒什麼感情地看著我,我仿佛被一條冷血蛇盯上。
我還沒死時,陸縱淮從來不會在我面前露出這樣讓人發冷的神情。他向來表現得十分乖順。
看來我不知道的事還有很多。
我輕輕地吐了口氣,冷靜地回視他。
3
陸縱淮把我留了下來,第二日就是一年一次的大型特邀商務宴會。
陸縱淮來不及處理我。
往年這個商務宴會,都是我參加,隨機挑個近期比較滿意的繼承候選人帶著。
陸縱淮是我帶過最多的一個,樣貌出眾,能力出眾。
除了他,還有個少年……不知道後者現在怎麼樣了。
我站在宴會場側邊的拐角處,抱臂抬顎,不著痕跡地掃視著宴會廳的每個人。
腦中迅速過著我曾經與他們的交際。
這時有人擋住了我。
我定睛,她嗓音清脆:「宋曉曉。」
我和那人四目相對,少女一身昂貴的紗裙,她睨我:「你也有臉在這裡?」
我不動聲色地挑了下眉,沒有回答。
還是和以前一樣蠻不講理。
「是為了纏著淮哥哥吧?你這女人真不要臉,你以為自己是江得玉指給淮哥哥的,就十拿九穩了?」少女說話愈發尖酸,隻是出口我名字的時候音量有兩秒的減弱。
我無意與她在這裡惹人注目,便繞過她,不料被她一把拽過手腕。
她惱羞成怒道:「江得玉還沒死的時候,她都對我有幾分好臉色。你這個賤人憑什麼敢無視我?」
我覺得好笑。
我什麼時候給她好臉色過?說謊也不打草稿。她和我另一個繼承候選人都磨人得緊,我天天遠離他們都來不及。
少女氣得牙痒痒,她力氣不小地甩了我一巴掌。
我震驚地跟她對視,她眼眶略微泛紅,嗓音發啞:「你以為江得玉死了,你就能作威作福了嗎?」
我蹙眉:「你……」
就在氣氛僵持之時,一聲恭恭敬敬的「陸總」在這一片激起漣漪。
我和羅芙一同轉頭。
陸縱淮長腿抬步而來,一身銀灰色西裝,簡約金貴。
他和我四目相對,語氣冷淡到發寒:「你怎麼在這裡?」
我笑笑,不在意地摸摸自己的臉頰:「來玩玩。」
想看看曾經籠罩在我陰影下的那些人,現在怎麼樣了。
剛剛那個少女,羅芙,她說錯了一句話。
我死後,作威作福的另有其人。而我今天來這裡,就是為了把他們找出來。
我並不相信,一向身體健康的自己,那麼容易生病……
圍觀的人愈來愈多,羅芙得意洋洋地瞥我,一點沒有自己也被當作猴子觀賞的自覺。
陸縱淮黑眸落在我身上,始終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羅芙見狀,秀氣的眉頭一皺,語氣咄咄逼人:「讓她滾出去啊,陸縱淮。你看著她做什麼,愛上她了?搞笑,我要是江得玉,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我:「……」
啊?這跟我又有什麼關系?
陸縱淮臉色徹底陰翳,他偏了下首,身後的保鏢立刻上前。
我和羅芙一同被壓住肩。
「扔出去。」陸縱淮語氣沒有波瀾,壓迫感卻極強。
羅芙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嚷嚷:「你敢這麼對我?!江得玉當初這麼對我就算了,你也敢這麼對我?」
「你不配提她。」陸縱淮眸中毫無情感,宛若在看死人。
說完,他轉身。留下這句話飄飄蕩蕩,最後重重地砸在整個安靜的宴會場中。
羅芙咬了咬牙,卻是偃旗息鼓了。
「——怎麼這麼熱鬧?」伴隨著一聲帶笑的話,陸縱淮停住離開的步伐。
我猛地抬頭望去。
來人一頭咖色卷毛,面容白皙,笑起來臉頰上有淺淺的酒窩。
少年笑眯眯,沒有任何架子,非常親和。
我另一位繼承人,就是跟羅芙一樣非常磨人的那個。
少年一一打招呼:「淮哥、芙芙……曉曉姐。」
他笑容意味不明,喊到我時不動聲色地停頓了下。
我敏銳地察覺到江遲的反應有些不對勁。
我思索著。看來宋曉曉遠比在我面前表現得復雜得多。
我還有些納悶。
江遲是除了陸縱淮,跟了我最長時間的。甚至還是跟我姓。
怎麼陸縱淮掌權後,沒有對付他?
……
氣氛依舊非常不好。
江遲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片刻,隨後他聲音輕揚:「曉曉姐,我現在應該要喊你嫂子了吧?跟我說說,淮哥怎麼了?」
陸縱淮轉過身,徹底冷下臉:「閉嘴。」
江遲聳聳肩:「你不認曉曉姐又能怎麼辦呢——你想認的人已經死了。噗……還是她給你指的老婆呢。」
江遲語氣輕松地說完這話,立即被陸縱淮的人包圍住。
氣氛一時肅殺無比,徒留江遲的尾音悠長。
我卻愣住。
江遲這話是什麼意思?
「曉曉姐。」江遲手插著口袋,懶洋洋地喊了我一聲,「管管淮哥啊。江得玉死了,咱們淮哥就無法無天了。」
他話是這麼說,但神態中沒有一點尊重,甚至是隱約的傲慢與譏諷。
我頓了頓。
江遲的態度讓我捉摸不透。
若說從前,陸縱淮在我面前雖然乖順,但仍有距離的話。
江遲對我簡直毫無距離,黏人得緊,就連學校裡的大小事都要一一跟我說。
我平日裡要忙的事很多,後來江遲煩我煩得狠了,我便不準讓他見我。
但他依舊堅持不懈地給我發各種消息。
無論如何,也不像現在這樣,漫不經心的語氣,沒什麼感情地脫口而出我的大名。
我眯著雙眸,打量著江遲。
江遲笑著跟我對視,隨後他轉頭對陸縱淮道:「我聽說你要卸了人家胳膊?曉曉姐可是江得玉留給你為數不多的遺物了。」
陸縱淮眸光一晃,垂眸看了我半晌,最後意味深長地彎了彎唇。
陸縱淮抬了抬下顎,一個保鏢上前,輕而易舉地折了江遲一條胳膊。
後者臉色慘白,額角滲出汗珠。但仍然笑容不減:「為了個女人,值得嗎?」
我感受到一道實在不算友好的視線。
我迅速回望過去。
熟悉的面孔。
宋曉曉的父親。
他見我看向他,不僅沒有回我一個父親和藹的笑,而神情更加充滿陰霾。
我不著痕跡地移走目光。
心裡有了考量。
4
從宴會回去的路上,我打電話給先前信任的偵查團隊,加了價格,讓他們幫我查點事。
直到聽見汽車急剎車的聲音,我猛然抬頭。
卻直直地昏了過去。空氣中有迷香。
醒來時,我身處一片黑暗之中。
我嘗試著摸索,就聽到熟悉的聲音:
「宋曉曉。」
我看向聲源的一瞬間,一道強烈的燈光刺向我的眼睛。
「噗哈哈哈……」愉悅的笑聲縈繞在我耳際。
就在我忍不住質問江遲時,腹部感受到了被尖銳之物抵住。
我一下僵住。
「江得玉不配活著,你也不配。」江遲嗓音低柔。
「你就這麼恨她?」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