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資助了一個叫招娣的貧困生。
一句「女孩要富養」，招娣要啥她給啥。
而我，卻在高考前夕被她強行辦理退學，送進電子廠打工，隻因招娣想要一個香奈兒的包，以及一句：
「你要是考上大學去大城市了，以後誰給我養老？」
我在工廠無休三班倒，工資還要上繳，最後更被招娣的愛慕者開車撞得粉身碎骨。
再睜眼，我回到媽媽要求我輟學去打工賺錢資助招娣時。
這一次，我隻想高考。
至於養老。
您找招娣去。
1
「沒問題，阿姨現在就給你買，女孩子是該有點化妝品。
「沒事兒，阿姨有錢，你安心學習就行，錢的問題你不用擔心。
「阿姨永遠是你最堅強的後盾。」
熟悉的聲音回蕩在耳邊，我一陣恍惚。
腦海中最後一幅畫面是招娣的愛慕者開著貨車面目猙獰地向我撞來：「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隻有把你們母子都解決了，招娣才能輕松地生活！」
被碾壓的疼痛仿佛現在都還存在著，但我卻不再是那個高中輟學進電子廠沒日沒夜打工的窮小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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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重生了，重生到我高二這一年。
爸爸剛去世，媽媽手握大筆遺產，摩拳擦掌要做公益做慈善，資助沒錢上學的女孩兒。
她選中的人選叫李招娣，看這個名字就知道，這女孩兒生於重男輕女的家庭，家裡還有兩個妹妹和一個弟弟。
她家裡迫不及待想把她嫁給一個喪偶的老男人，她連夜逃了出來，敲響我家的房門。
「聽說你是樂於助人的大善人，我想讀書但是沒有錢，你能資助我嗎？以後我會好好報答你的。」
就這樣，李招娣成為我媽的資助對象，過上了比我這個親兒子還富足的生活。
2
爸爸之前車禍去世，肇事司機賠了一大筆錢，媽媽堅持認為這錢隻有拿去做好事才能起到應有的作用。
李招娣不管想要什麼，她都毫不猶豫地答應，無論是幾萬塊的名牌包，上千塊的化妝品，吃的用的，李招娣都要最好的。
而我這個我媽的親生兒子，卻過得拮據不堪。
每個月我的生活費勉強夠我在學校一天吃兩個饅頭，配上食堂的免費湯度日。
每次想問我媽要點錢改善一下伙食或是買點學習資料，我媽的臉都會立刻垮下來。
「你已經是個男人了，要什麼不會自己去掙？」
上一世我一看到媽媽不開心，就隻能悻悻地放棄。
因為吃不飽飯，又買不起學習資料，高二到高三那一年我的成績急速下降。
但我始終抱著一絲期望，隻要我能考上大學，離開家裡，我就可以慢慢過得好起來的。
但是後來，我才知道，逃離這個家也是我的奢望。
高考前夕，我被媽媽強行辦理退學，被安排進電子廠打工。
「你要是考上大學去大城市了，以後誰給我養老？」
媽媽得意洋洋，仿佛把我徹底攥在了手心裡。
最後，她也是同樣得意洋洋地看著我，一步一步地把我推向死亡。
這一世，我不會再重蹈覆轍了。
3
媽媽還在臥室隔著電話對李招娣噓寒問暖。
上一世的這個時候我耐心地等她打完電話求她給我五十塊錢讓我買套模擬卷。
我現在還記得媽媽的臉一下子冷了下去：「你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這麼沒出息，還問家裡要錢？你不會自己去賺錢嗎？我的錢都要留著去做慈善做更有意義的事，你一分都別想要。」
這一世我幹脆不對她抱任何希望了，我把家裡的東西草草收拾了一下，全都裝到書包裡。
我還有一個奶奶送我的金鎖。
那是奶奶留給我的唯一念想。
上一世我百般珍惜地放在床頭，每次難過了就摸一摸，仿佛就能立刻獲得無窮的力量。
但是有一天回家，我發現金鎖不見了，我發瘋一般四處翻找，卻始終找不到金鎖的痕跡。
媽媽站在門外看了半天熱鬧，才語氣不屑地開口：「你一個男生怎麼那麼小氣？一個小破金鎖有什麼好惦記的？招娣今天來家裡相中了，說要送給她弟弟，我就讓她拿走了。」
我喉嚨發幹：「那是奶奶留給我的！」
「那又怎麼樣？她都死多少年了，骨頭渣滓都爛沒了，你這麼一說這鎖還是個死人送的，真晦氣，還好讓招娣拿走了。」
我大吵大鬧，跪地哭求，能做的都做了。
但是媽媽堅持不肯把金鎖給我要回來。
後來我自己一個人跑去李招娣的家裡，想要拿回我的金鎖，卻眼睜睜地看著李招娣的小弟弟把金鎖丟進糞坑。
「你想要？我偏不給你！我姐現在在城裡找到冤大頭了，想要多少錢就有多少錢，這個破玩意兒我還不稀罕呢。」
往事歷歷在目，哪怕是重活一世，想起這件事，我還是會立刻被這絕望的事情包裹。
「奶奶，對不起了，我真的很想好好活下去，所以我隻能把它賣掉了，希望您能原諒我。」
我一邊心裡默念著，一邊把金鎖揣進了兜裡。
看著我背著鼓鼓囊囊的包往外走，媽媽從臥室出來，看著我陰陽怪氣地開口：「真是沒出息，恨不得把家裡都搬空了。」
我沒有搭話，隻是背著背包，埋頭繼續往前走。
媽媽似乎還想再說什麼，但是電話那邊的李招娣還在和她說話，她臉色一下子回暖：「沒什麼沒什麼，阿姨怎麼會說你呢？還不是我那個沒出息不爭氣的兒子。」
4
背著大包小裹到了金店，事情卻沒能像我想的一樣發展。
店員用懷疑的眼光看著我：「你家長知道你來這兒嗎？」
見我呆愣在當場，她眼中閃過幾分了然：「不好意思，我們不能收，除非你帶家長一起過來。
「我家長車禍已經去世了。」
我試圖解釋，這關系到我能不能拿到錢去學校辦理住宿手續，關系到我接下來一段時間能不能吃得起飯。
店員卻不為所動：「那也得讓你的監護人來，看你這大包小裹的，是和家人吵架想要離家出走吧，你們現在的孩子啊，真是叛逆不懂事，一點不知道體諒家人的苦心。」
店裡其他人都紛紛向我看了過來，我感覺臉上火辣辣的。
明明我隻是想吃飽飯，有個地方住，可以安心學習，被這個店員說得倒像是我幹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一般。
我從櫃臺上拿回金鎖，低著頭快步走了出去。
我走了很遠的路，還是覺得背後有人對我指指點點。
我深吸一口氣，打算再去其他金店碰碰運氣。
就在這時，我聽到背後傳來熟悉的聲音：「江展馳？」
我回過頭去看，是我的班主任馮老師。
見我回頭，她衝我笑笑：「難得放一天假怎麼跑這兒來了？」
「我想把奶奶送我的金鎖找地方賣了，然後到學校去住宿舍。」
馮老師臉上的笑僵住了幾分：「又和你媽媽吵架了？」
5
我媽是什麼樣的人，在我們班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
之前我爸爸剛去世，我在食堂天天白饅頭配免費湯的時候，老師同學們就看到了我的窘境。
馮老師主動提出可以幫我申請貧困補貼，隻要我能提交相關證明，證明我的爸爸去世，我的媽媽沒有工作沒有收入來源就可以。
但讓我們都沒想到的是，媽媽得知這一消息當即去學校大鬧一場。
「明明我家沒那麼缺錢，你們卻要給我們貧困補貼？
「你們這是浪費國家的錢！你們對得起國家給你們的信任嗎？
「這些錢就應該留給更需要的人，江展馳又不是上不起學吃不起飯，把錢給我們家那不是浪費了嘛！」
我站在辦公室門口，眼睜睜看著我媽義正詞嚴地拒絕了那份補助。
然後她轉身輕飄飄地告訴我，因為招娣想要買一個名牌包，要好幾萬，我們得省著點花錢，這個月她就不給我生活費了，讓我自己想辦法賺一點。
馮老師顯然也是想起了那件事，嘆了口氣：「現在都快天黑了，我先帶你去學校把住宿的手續辦一下吧。」
我當然知道再晚一點兒學校後勤的老師下班了，我今晚就沒有地方可以睡了。
可是……
「我現在還沒有錢……」我局促地搓著雙手，恨不得在地上找個洞鑽進去。
「沒事，我先給你墊上，等你什麼時候有錢了，什麼時候再還我。」
我知道這樣麻煩老師不好，但是如果其他金店也像我剛剛去的那個一樣，今天不能把金鎖賣出去，那我可能就真的要露宿街頭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就麻煩老師了。」
「傻孩子，說什麼麻煩不麻煩呢。
「你能好好學習就行。」
6
馮老師人很好，開車把我帶到學校，讓我坐在車裡她自己一個人跑前跑後幫我辦完了住校的手續。
把我送進宿舍，臨走前，她從錢包裡拿出幾張鈔票遞給我：「這錢你先拿著花。」
「不用……老師，讓你幫我墊住校的錢我已經很過意不去了。」
「拿著吧，你這麼大的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拿這錢去多吃點兒好的，看你這一年瘦得，都營養不良了，這錢我也不白給你，等你長大了賺錢了，我還要利息的。」
我眼眶一熱，眼淚控制不住地湧了出來。
我顫抖著手接過了老師手裡的錢，哽咽著道謝：「老師，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老師走後，我數了數錢，整整一千塊。
一千塊是什麼概念？
我每月生活費的幾十倍。
媽媽每個月隻肯給我五十塊錢，學校食堂的饅頭一塊錢一個，我一天要吃兩個就需要六十塊，我利用課餘時間去撿廢品賣廢品才算是勉強能糊口。
對爸爸去世的我來說，這一千塊無疑是筆巨款。
我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努力，以後才能夠有能力報答老師今天的恩情。
7
趁著天色尚淺，我跑去學校對面的書店買好了我想要買的輔導資料，又跑去食堂買了兩個饅頭。
因為今天放假，早上做的饅頭現在還沒賣完，食堂阿姨看到我都不用我說話，就露出了熱情的笑：「現在饅頭都硬了，兩塊錢賣你四個。」
臨走前，她還遞給我一包榨菜：「今天沒有湯，送你點鹹菜，孩子，加油，撐過去以後，會好的。」
我狠狠點了點頭。
不知道為什麼，我今天眼窩好像格外地淺，眼淚總是動不動就流出來。
從食堂到宿舍，我哭了一路。
我哭爸爸去世之後我竟然落到這樣的境地，也哭世界上還是好人多，除了我那個奇葩的媽，其他人都是發自內心地希望我過得更好的。
回到宿舍，我擦幹眼淚，坐在桌前，翻看起剛買的學習資料。
爸爸去世之前我的成績還算湊合，年級能排第六第七的樣子，雖然考不上什麼清北，但是上個不錯的 985 也不是什麼難事。
但爸爸去世之後的這一年裡，我吃不好睡不好，整日還要憂心自己看不到光亮的明天，成績一落千丈。
現在想要重新把成績追回來並不容易，許多知識點在我看來甚至已經很陌生很晦澀了。
但我知道，我沒得選，我沒有退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