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時，我問他：「談戀愛不？」
他說：「沈安安，早戀影響我考大學。」
多年以後，他是上市集團高管，清貴冷豔地坐在我面前。
我低著頭，笑僵在臉上，化著五顏六色的妝，祈禱他認不出。
因為，我是這酒吧裡的駐唱女。
1
「謝總，這是安安，從來不喝酒的，這次真的是陪您。」經理笑得諂媚，直把我往前推。
我低著頭，暗罵這胖子見錢眼開，也罵自己受不住誘惑。
「一萬塊一杯酒！沈安安，這錢你不掙是傻嗎！你媽不還躺在床上等著用錢嗎！」
男人白皙的手指捏著手中的酒杯，眼神裡的探究，看得我渾身尷尬。
心一橫，一萬塊夠我在這裡唱一個月了，也夠我媽一個月的藥錢！
抓起桌上的酒杯：「謝總，敬您！」
辛辣的酒水劃過喉嚨，嗆得我眼淚直流，後背被人輕輕拍著。
「哎呦，看你把人嚇的！」旁邊一個女人調笑說道。
餘光看去，女人穿著合身的西裝，幹淨的妝容，頭發整齊地盤在腦後，處處透著知性優雅，處處和這裡格格不入。
「好了，唐總，給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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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低沉的聲音響起，我把頭低得更低。
有人把一沓現金丟在桌上，還說了句：「姑娘好酒量。」
我說了聲謝謝，拿起就走，祈禱他別認出我來！
誰能想到，時隔七年，我遇到了高中暗戀的男神，謝成吉。
他依舊是那樣，清貴優雅，高嶺之花。
和年少的時候一樣，牽動著我的心。
直到走回休息室，我才緩緩蹲下，雙腿止不住地打戰，眼淚也奪眶而出。
他和我，永遠是這個世界上不同的人，永遠不會有交集。
哪怕，我曾經站在他面前，說：「謝成吉，我們談戀愛好不好？」
他也隻不過是皺著眉，說：「沈安安，早戀影響我考大學。」
2
我和謝成吉初中就是同學。
他是典型的別人家的孩子，老師眼中的嬌寵，永遠的第一名。
我就是那個被提起來，別人要想很久的：「哦，是她呀！」
說來可笑，初中同學 3 年，3 次分班，隻有我和他一直是同學。
不過他知道我名字的那次，是上高中之後了。
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完全逆襲，才終於以吊車尾的成績和他一起考入重點高中，不過他在重點班，我在普通班。
那天，我被同宿舍的人知道和他是初中同學的時候，硬推著我去幫她們送情書。
正巧，他打籃球回來，一臉冷漠地看著我手上拿著的花花綠綠的情書。
室友早就跑得沒影了，我站在那裡，臉漲紅窘迫得要死。
腦子一抽：「那、那個，你的情書。」
「沈安安，好好上課，別想這些有的沒的。」他眉頭微皺，冷漠地看著我。
「是是是，你說得對！」我狗腿地舉起手中的情書，作勢要去丟掉。
「等等。」他先我一步，接過情書，很認真地看了我一會兒。
「哪一個是你的？」
手指一抖，我隨便拿了一封：「這個。」
年少的謝成吉嘴角彎起：「好，如果一起上大學，我就收了。」
他把情書收進褲兜。
當時我整個人都傻了，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
此後，便開始了瘋狂地刷題，把清北當作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
周末休息的時候也從不回去，留在教室裡面刷題，後來謝成吉說他放假回家也沒人，也不回去。
漸漸地，周末一起刷題，一起吃食堂，成了我們高中三年不變的規律。
3
下了班，我卸掉亂七八糟的妝容，隨便衝了澡，準備趕上最晚的公交車。
「沈安安。」
男人聲音一如既往地冷漠而清晰。
像是一塊石頭，猛地砸進我的心裡，讓剛剛平復好的心境再一次驚濤駭浪。
我捏了捏手中盜版的包包，後退一步：「你好，先生。」
男人剛要上前的腳步一頓，路燈下的眼神閃著微微的冷光，定定地看了我一會兒。
「不認識了？」
冷若冰霜地回了我一句，一如當初和我說不能早戀的樣子。
我訕訕地笑了下：「不好意思，每天見太多人了。」
然後拔腿就想跑。
然而，就在和他擦肩而過的時候，他忽然伸手，拉住我的手腕。
猝不及防的動作，讓我一個腳滑，整個人撞進他懷裡，耳朵貼在男人寬厚的胸膛上。
怦怦心跳聲，順著肌膚，直擊我的心髒。
我幾乎是下意識地繃緊所有的神經，整個人連手指頭都僵硬了。
「謝成吉你！」
男人的悶笑透過胸膛傳進我心裡。
「還說不認識？」
4
十分鍾後，我坐在了謝成吉的奔馳車裡面。
這人將我按進副駕，啟動車後，開了足足的暖氣。
「沒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男人低沉的聲音在狹小的空間裡面顯得越發禁欲。
我蜷縮著手指，想問，怎麼說？說我在酒吧賣唱，你是金主？
還是說我大學沒讀，你清華畢業？
「不好意思，錯過最後一班車了，麻煩你送我回家。」
空氣中良久的沉默後。
「地址。」
5
我迅速報了地址，隨後開始了裝死。
大概是暖氣開得太足，或許又是剛剛在酒吧哭得太多，沒過一會兒，我就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再有意識的時候是被車子的喇叭聲吵醒。
「好像，擋著人家的路了。」
謝成吉輕聲說道，隨後發動車子，繞了出去。
睡眼惺忪的我，也一個激靈坐直了身體，我怎麼在他的車裡睡著了！
看見窗外熟悉的房屋，原來已經到了。
等車子再次停穩的時候，我立刻去解安全帶：「謝謝你，再見！」
「等一下。」
手一下子被按住，男人寬厚幹燥的掌心，覆在我的手上，燙得我的心髒開始狂跳。
「抱歉。」他後退一些，拉開差點貼上來的臉，眼神清冷，「能不能，加個微信？」
說完，定定地看著我。
緩緩吸了一口氣，我扯起嘴角，揚起一個不算好看的笑臉：「不好意思，大概不用。」
6
「媽，我回來了。」
「嗯！今天怎麼這麼晚，遇到什麼事了嗎？」
媽媽坐著輪椅從房間裡出來。
我看了看牆上的鍾，原來已經 12 點多了，我竟然在車上睡了這麼久。
「嗯，今天有客人加歌，給了小費。」我把喝酒的那一萬放到桌上，笑著說道。
「安安，你，喝酒了？」
我一慌，忘記媽媽以前就是做酒的經銷商的，雖然洗過澡，但她還是聞出了一絲酒味。
媽媽的臉色露出難過，眼淚已經開始打轉。
「對不起，安安，都是因為我，因為……」
「媽，別這樣！有你才有家，謝謝你，還在！」
我抱著媽媽，細細地安慰了她很久，才安撫好這個一直嬌生慣養，卻中年喪夫的女人，這個心疼女兒卻無能為力的女人。
「媽，明天我不在家，小姨那邊安排了相親，是個程序員。據說收入不錯，我去看看。」
「安安，你不喜歡就不要去相親，兩個人結婚……」
「媽，我想要結婚的。」
打斷她的話，我揚起笑臉，「我可要早點給你生個孫女，到時候你可要給我帶好哦。」
「好，好，好。」
楊莉抬起臉回了個微笑，女兒的心思，她哪裡不知道，要不是她，女兒何至於此。
7
相親對象是個 30 多歲的程序員，人長得不怎樣，但是家境不錯，工資穩定，最主要的，家裡有房，不用和公婆住。
媒人跟我說，要我好好把握住。
但是看到真人之後，我輕輕松了一口氣，長得倒是還行。
其實我是個十足的顏控，這大概也是當初迷謝成吉的原因。
「你好，請問是鄭先生？」
相親男推了推眼鏡，像看貨品一樣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露出滿意的微笑。
「是我，請坐。」
我為有一個良好的開端，暗暗松了一口氣。
可是相親男接下來的話讓我瞬間為剛剛的慶幸覺得荒唐。
「媒婆和我說過你的狀況，不過我月薪 3 萬，養你和你殘疾的媽媽應該是夠了。不過我這邊也是有幾個條件的。」
他頓了一秒，看我沒有反應，繼續說道，「首先，我父母年邁，所以不能幫我們帶孩子，但是你需要時不時去他們那裡打掃衛生。
「然後，我家人希望，需要先生一個兒子再結婚，不過你可以先住在我家的新房子裡。
「然後，我的房子都是婚前的，所以不會加上你的名字，你媽媽可以和我們同住。但是我爸媽過來的時候必須離開，畢竟，我媽不希望家裡有外人。」
噼裡啪啦說了一大堆，大概是看到我的眉頭越皺越緊，他停頓下來。
「沈小姐，你怎麼看？」
我深呼吸一口氣，維持著得體的笑。
「我覺得您挺好的，但是抱歉，我們不合適。」
相親男原本微笑的面孔有些僵硬：「為什麼？你不是很著急結婚嗎？也很著急生孩子？畢竟你媽媽活不了多久……」
「住口！」
我厲聲說道，擰著眉為自己一開始還覺得這男的不錯感到憤怒。
什麼眼光！
「沈小姐，我沒有惡意，我說的是事實不是嗎？你母親得了那個燒錢的病，本來就活不久，你想早點結婚……」
不等他說完，我已經抓起桌子上的水潑了過去。
「閉上你的嘴！」
「你！」
相親男一怔，隨後暴怒，同樣拿起桌上的水想要潑我。
我下意識地抬起手去擋，卻身子一歪，撞進一個人的懷裡，被人擁住。
「道歉！」
冷冽的男聲響起，是謝成吉！
抬頭隻看到男人線雕般的下巴，薄薄的嘴唇緊緊抿著。
他把我擋在胸前，語氣清冷又強勢。
恍惚之間，一件很久之前的事情浮現在我的腦海。
那時候因為我和他每周末一起學習，漸漸在學校裡有了風言風語。
最後傳到了學校領導那裡，作為年級的種子選手，他自然是重點保護對象。
校領導找我談話的時候，我面前站了一排老師，包括我的班主任。
「沈安安，你自己學習一般般，不能拉謝成吉下水。」
「別小小年紀不學好。」
「不要以為自己有點姿色，就在學校裡搞早戀。」
「……」
那時候他也仿佛是天降神兵，一下子把我護在身後，不顧老師們的驚呼。
「老師，不是她拉著我，而是我拉著她。
「而且我保證，我們兩個的成績都不會下降。」
之後，眾目睽睽之下，把我帶出教導主任的辦公室。
「你誰呀？我們的事，用得著你管！」
相親男的吼叫聲，把我從回憶中拉了回來。
「誰？你還不配知道！」
謝成吉的聲音緩緩響起，擲地有聲。
「保安，把這個尋釁滋事的人交給警方。」
一句話，就有幾名保安把相親男架了出去。
相親男叫囂著，讓我等著。
謝成吉依舊懷抱著我：「小五，找個包間。」
「好的，老板。」
身後跟著的應該是他的秘書，上次在酒吧裡面見過。
不時回過頭來看我，其間還對我眨眨眼。
8
包廂中，上了幾道菜：糖醋裡脊，清蒸鱸魚，小炒蓮藕。
都是我們曾經一起吃過的菜。
「剛剛沒吃飯吧，先吃點。」他輕聲開口，眼眸抬起，直直地盯著我。
我愣怔了幾秒鍾，埋下頭：「嗯。」
眼淚卻止不住地打轉。
這個我愛慕著整個青春的男人，我以為會有以後的男人，他西裝革履地坐在我的面前，溫聲細語地讓我吃飯。
臉被人抬起，男人的手指摩挲著我的眼睑，皺眉說道：「哭什麼？」
我搖搖頭，掙脫他的手，扯出尷尬的微笑：「沒事。」
「沈安安。」
謝成吉定定地看著我，「你很著急結婚？」
我忘記嘴巴裡還塞著飯，怔怔地看著他，不太明白他什麼意思。
「剛剛那個男人說，你，很著急結婚，著急，生，孩子？」他似乎有些害羞，轉頭看向別處。
「嗯。」
我輕輕點頭，也沒什麼不好說的，「他說得沒錯，我媽媽，活不了多久，所以我著急結婚。我要趕緊結婚，生個孩子，讓她看看，看看她的女兒有了小孩……」
「好了，好了，別說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謝成吉已經坐到我的旁邊，緊緊抱住已經泣不成聲的我，輕輕拍著我的背。
「對不起，對不起……」
我拼命地搖頭，跟你有什麼關系呢，這是我自己的事情呀。
「你看，我行不行？」
等我平靜下來之後，謝成吉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說道。
我的震驚脫口而出：「你瘋了？！」?
謝成吉眉頭微皺，抓著我肩膀的手指用力。
「為什麼？」
我慌亂地避開他的眼神。
「我們，我們剛見面，你就要跟我結婚？」
謝成吉扯了扯嘴角，語氣帶上了戲謔：「沈安安，你都來相親了，不就是要很快嗎？你能和別人相親，就不能和我相親？我哪一點不行？」
不知道是不是他今天太過溫柔，我總覺他的語氣中帶著點絲絲委屈。
你當然不行！
你是這世間最美好的，配得上你的女孩也應該是美好的，不是我，不能是我！
我深吸一口氣：「謝成吉，你不行。」
不再回避他的眼神，我直直地回視過去。
大概半分鍾，謝成吉泄氣似的松開了我，仰面朝天靠在椅子上，笑著說：「沈安安，你贏了。」
9
可是，我沒想到，七年後的謝成吉居然變得有些無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