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女友進門第一天，就給我定下三條規矩。
1、訂婚以後，家裡所有銀行卡都要交給她保管。
2、每個月她會給我們生活費，具體多少要看我們表現。
3、每頓飯，不能少於五菜一湯，一周內不許重樣。
隻有答應這三條，她才願意和兒子結婚。
兒子拉住我的手，低聲懇求：
「媽，我追了她整整五年。
「除了她，我誰也不要。」
我吃驚地抽回手：
「誰是你媽？認錯人了吧？」
1
「阿姨，這是老虎斑吧？
「這種魚的肉質一般，沒有東星斑好吃，下次做東星斑吧。
「還有這龍蝦，是波龍吧？
「應該買澳龍的，口感會更鮮一些。」
這是一個十分漂亮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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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皺著眉，表情略帶嫌棄，依然能看出精致的輪廓和秀麗的眉眼。
她雖然嘴巴上挑三揀四，伸筷子的動作卻半點不慢。
龍蝦和魚，有一半都進了她的碗中。
我看著她四處攪動的筷子，有片刻的恍惚。
這就是兒子說的，家境貧寒卻心地善良，刻苦上進，天使一般的女孩？
我記得兒子說，她自小在農村長大，因為家裡窮，高中時差點輟學。
還是學校發動捐款，才有機會上的高中。
就連大學，也是在好心人的資助下念完的。
她家裡還有一個弟弟，帶她回家前，兒子在我面前說了她不少好話。
說她怎麼怎麼不容易，從小不受重視，不被父母疼。
說得我心裡酸溜溜的，想著等以後結婚，一定要把她當女兒看待。
今天是她第一天來家裡，為這，我早上六點就起床去菜市場了。
魚、蝦、螃蟹、牛腩、雞鴨滿滿當當整了一桌子。
老公還笑話我，說不知道的以為我們家提早過年了。
我一邊在廚房忙碌，一邊開心地哼著歌：
「你懂什麼呀！
「這女孩兒子可是追了整整五年！
「青春能有幾個五年，他好不容易追到手，咱們做爹媽的可不能拖他後腿！」
2
老公見我臉色不好，一直在桌下捏我的手。
兒子卻沒注意到這一切，他的眼中，隻有自己的漂亮女友。
他殷勤地給女孩剝著蝦，滿臉都是討好的笑容：
「彤彤，怎麼樣，我媽手藝好吧？
「你喜歡吃什麼不用客氣，我媽都會燒。
「川菜，粵菜，對了，我媽做的面食也特別好吃！
「你就是想天天吃滿漢全席，我媽都能做！」
聽起來似乎在誇我，但是卻讓人心裡不太舒服。
我自己開了一個外貿公司，平常工作非常忙。
老公是大學老師，工作清闲，兒子他帶得比我更多。
工作走上正軌以後，我才逐漸空闲下來。
雖然家裡多數錢都是我掙的，但我總覺得對家人陪伴太少，心有愧疚。
所以我開始認真學做菜，每周都會抽空給他們父子倆做幾頓好吃的。
做過飯的人都知道，要做一大桌子菜並不輕松。
買菜，備菜，炒菜，再到收拾，洗碗。
一頓飯下來，最快也得幾個小時。
我們家離我老公單位很近，平常一日三餐，都是去他單位食堂吃。
女孩矜持地擦了擦嘴角，朝我淡淡看了一眼：
「味道還行。
「哪裡用滿漢全席這麼誇張，以後每頓飯，有五六個菜就行了。
「阿姨做飯，也怪辛苦的。」
兒子驚喜地側過臉，聲音都拔高了幾度：
「媽，聽到了嗎？
「彤彤喜歡吃你做的飯！
「你開不開心？」
我，應該開心嗎？
3
看著眉飛色舞的兒子，我心中五味雜陳。
兒子女朋友是什麼意思，以後每頓飯都要我做？
可我今年才 55 歲，還沒有退休。
公司雖然現在非常穩定，但是還沒到我可以完全放手的程度。
這是我一輩子的心血。
我不可能為了給兒媳做飯，就拋掉自己的事業。
想到這，我朝兒子瞥了一眼：
「你們年輕人，結婚了不想要自己住嗎？
「市區新開盤的那個望湖府不錯，我還打算給你們小兩口在那買套婚房呢。」
聽到望湖府三個字，徐萱彤眼眸大亮。
「阿姨，我們公司和望湖府有合作關系。
「員工購買那兒的別墅，可以打九八折。」
別墅？
那兒的別墅，最便宜的也要一千多萬。
這些年我雖然積攢下了一些錢，可離一千萬，還是有著不小距離。
「媽，你看彤彤多棒！
「還沒過門呢，就想著給咱們家省錢了！
「這麼好的兒媳婦，您上哪去找啊。」
嘴裡的飯菜嚼著沒滋沒味的。
老公凝神屏息，拼命在桌下踢我的腳。
我煩躁地踢開他，朝兒子橫了一眼：
「家裡的錢，不夠買別墅的。
「我說的婚房，是套房，一百六十平。」
望湖府是我們這小城市最好的樓盤，房價要賣到兩萬多一平。
一百六十平的房子，幾乎要拿出我們夫妻倆的大半積蓄。
4
徐萱彤立刻沉下臉，就差摔筷子了。
她柳眉倒豎，咬著唇狠狠擰了一把兒子：
「周皓，你不是說你媽每年可以賺幾十萬嗎？！
「還有你爸，一年也有二十幾萬！
「他們倆工作這麼多年，難道還買不起一套別墅？
「就算付不起全款，付個三成首付總沒問題吧？」
三成首付，那七百多萬貸款，還不是要我們夫妻還。
到我這個年紀，難道還要去背四五萬一個月的房貸？
現在經濟形勢不好，公司收入每年都在逐步下滑。
老公也馬上面臨退休。
每個月的房貸，估計要我們夫妻拿出所有收入都還不夠。
我不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兒子。
「阿皓，你也想買別墅？」
兒子小心翼翼地瞥女朋友一眼，表決心一般重重點頭：
「媽，我愛彤彤。
「愛一個女孩，就要給她最好的。
「彤彤不喜歡住小房子，她一直想要有個花園。
「媽，求您了！」
這不是求不求我的問題。
多大碗吃多大飯，我們家在普通人裡，日子算是不錯。
但是離住別墅的有錢人，還是有著不小的差距。
夠不上的東西，沒必要硬夠。
「買別墅可以，房貸，得你們夫妻自己想辦法。」
5
聽我說完，徐萱彤立刻起身要走。
兒子拼命阻攔，還不忘轉身朝我發火：
「媽，你胡說八道什麼呢！
「我一個月才賺多少錢！還了房貸，我拿什麼錢養家？」
兒子今年三十，畢業時我和老公託關系，讓他進了一家外企。
收入穩定，福利待遇都還不錯。
隻是他性格溫暾，工作上沒什麼野心，這麼多年，都還是一個普通的職員。
別人都是升職加薪，就他，薪資一直沒怎麼變。
至於他女朋友徐萱彤，我聽兒子說過，是在一家五星級酒店當前臺。
每天接觸的，全都是有錢人。
所以對生活品質要求比較高，不喜歡用太差的東西。
可是他們的高要求，為什麼要我買單？
兒子拉著女朋友，進房間好聲安慰去了。
老公在一邊拼命幫他說話：
「阿皓就是太中意這個女孩了。
「你也別生氣，別墅咱們肯定是買不起的，這麼大的別墅，裝修就要兩三百萬呢！
「就按照咱們之前計劃好的，給他們全款買套婚房，再給一筆彩禮，咱們的任務就算完成啦。
「再過幾年等你退休，我就陪你到處旅遊去。」
想起今天畢竟是女孩第一次上門，吵起來實在不是待客之道。
我把所有氣都吞進肚子裡，陰沉著臉收拾碗筷。
等我們收拾好東西，又切好水果端上桌，兒子才帶著女朋友從房間出來。
兩人拉著手，看樣子已經和好如初了。
6
兒子笑得見牙不見眼，朝我露出一個燦爛的笑：
「媽，我和彤彤說好了，不買別墅。」
我和老公同時松了一口氣。
還沒等這口氣松完，兒子又撓了撓頭，神情有些不自在。
「咱們不買別墅，已經算是委屈了彤彤。
「為了補償她，我替你們答應了她三個條件。」
我和老公對視一眼，心中都有些不悅。
不買別墅，就是委屈了她？
明明是娶媳婦，怎麼搞得我們全家都欠她一樣？
「什麼條件？」
兒子不敢看我，垂著頭，聲音卻十分響亮：
「彤彤從小就沒有安全感，訂婚後，為了讓她安心，咱們家的錢都要讓她管。
「包括媽你公司裡的賬，還有爸爸的工資卡，都要交給彤彤。
「彤彤說了，她肯定不會虧待你們，每個月，會給你們一人三千生活費。」
我懷疑自己聽錯了。
「多少？三千？」
兒子抬起頭飛快地看我一眼：
「三千，也不少了……
「您和我爸年紀大了，也不需要買衣服化妝什麼的。
「還有，彤彤說她不喜歡吃食堂，也不愛吃外賣。
「這個我也同意，外面吃的當然沒有家裡吃健康。
「所以媽以後得辛苦你，每天三頓飯要在家做。
「彤彤說了，每餐得有五菜一湯，而且一周內最好別重樣。」
兒子說完，屋裡空氣有些詭異的安靜。
他搓了搓手，神情有些忐忑：
「媽，我覺得這幾個要求並不過分。
「你覺得呢？」
7
我一口氣憋在胸口，眼前陣陣發黑，看人都帶出重影。
這就是我們夫妻精心養育了三十年的兒子？
他小時候我工作忙，但是一有空，就會帶他出去玩。
老公更是把所有的業餘時間都花在他身上。
從小，他要星星不給月亮。
雖然是男孩，過得卻比女孩還要嬌寵一些。
我生他時是早產，所以他打小身體不好。
因為這個，我們對他一直都比較小心翼翼。
沒想到寵了三十年，寵出來這麼一個白眼狼。
老公擔心地上前扶住我，向來好脾氣的他也忍不住發火了：
「周皓！你在胡說什麼呢！
「你媽媽每天要上班，要工作，哪來的時間天天回家做飯？」
兒子被他爸一罵，臉上有點掛不住，猶豫地看向女朋友：
「彤彤，你看這？你們公司不是也有食堂嗎，要不……」
徐萱彤蹙起眉，又是委屈又是失望地看著兒子，泫然欲泣：
「周皓，你什麼意思？
「不是你說的嗎，結婚以後就會養我？
「說你負責賺錢養家，我負責貌美如花就行。
「難道那些話，全都是騙我的？」
看徐萱彤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兒子心都快碎了。
立刻舉起手指向天發誓：
「彤彤，我對你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8
我再也聽不下去，扶著老公的手坐到沙發上。
「既然你不上班，為什麼要讓我這個上班的人來給你做飯？」
徐萱彤吃驚地捂住嘴，眨著一雙又大又圓的眼睛看向我：
「阿姨你說什麼呢！
「油煙對皮膚傷害很大的，我還這麼年輕，當然要好好保養。」
兒子也跟著附和：
「對呀，媽，彤彤這麼年輕漂亮，你帶出去多有面子！
「做飯這種事情，怎麼能讓她來呢？」
見我喘著氣不說話，兒子十分不高興。
「媽，你不是說過，你和爸隻要我過得開心就好。
「現在隻是讓你給我老婆做幾頓飯，你就不樂意了？」
我按住胸口，滿眼痛心地看著他。
在他眼中，父母是什麼？
理所當然要為他付出奉獻一生，犧牲自己的一切？
老公也被氣得不輕，他彎腰撿起徐萱彤帶來的禮品塞回給她：
「東西拿回去，這婚你們愛結不結，以後的事情我們不管。」
說完就要開門送客。
徐萱彤受不了這個氣，哭著就要朝外跑去。
兒子拉住她的手臂，滿臉怒容：
「爸媽，我沒想到你們是這麼自私的人！
「我對你們真是太失望了！」
兩人一起摔門而去，買來的禮品散落一地。
幾瓶牛奶和飲料，兩袋旺旺大禮包。
這些東西全部加起來，都不會超過兩百塊錢。
還沒我買的那隻龍蝦貴。
9
老公給我拍著背順氣，自己也漲紅著臉：
「這小兔崽子，真的是！
「這媳婦還沒娶進門呢，就不要爹娘了。」
徐萱彤雖然讓我氣憤，但是兒子的所作所為，才真的讓我心寒。
自私自利，向我們要什麼，都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
就好像我們欠他一樣。
都說養兒防老，沒承想養出個祖宗。
我躺在沙發上，隻覺得太陽穴一突一突地跳。
這一晚，我和老公都沒睡著。
兩人在床上翻來覆去烙大餅，嘆了一夜的氣。
以往我們事事都順著兒子，沒想到隻是一次不順，竟然會鬧成這樣。
第二天我照例去公司忙碌，下午時原本應該在單位上班的老公找到我辦公室。
帶著滿臉倦容，他揉了揉眉心：
「今天早點下班吧，媽來了。」
婆婆喜歡住在村裡，她年紀大了，又暈車，很少會主動來城裡。
一路上，老公臉色極為難看。
問他話，憋半天，才悶聲說道：
「等你回家就知道了。」
家裡的氣氛有些古怪。
婆婆耷拉著眉眼坐在一邊，兒子正十分殷勤地給她削蘋果。
看到我進門，她皮笑肉不笑冷哼一聲：
「喲，我們家的老板娘回來了。」
這氣，是衝我來的？
10
「媽，您怎麼來了？」
「啪！」
婆婆重重一拍桌子，唾沫星子差點噴到我臉上：
「我再不來，我的寶貝曾孫就要被你趕跑了！
「你是要我們老周家斷子絕孫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