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知道梁少冬是想搞心態，那就更不能中計，他想我們爛在泥裡，永遠沒有翻身的機會，我偏要衝上雲霄笑傲江湖，古有勾踐臥薪嘗膽，今有我程浩一跪為美人，以後都是佳談。」

我服他了，這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

可是我一點都笑不出來。

不過他說我是美人，我倒是挺意外的。

「原來在你眼裡，我竟然是美人？」

程浩蹺著大長腿躺在車庫一米二的床上：「難道不是？你連這點自信都沒有？」

可是我卻想起初一跟他分到同一個班做同桌的時候，程浩嫌棄地對我說：「真醜。」

程浩堅決否認：「有這回事？我怎麼想不起來？」

「有，我記得清清楚楚，那時候我覺得程家太子爺，脾氣差不好惹，眼睛還有病。」

程浩翻個身，把臉湊到我面前：「那你現在仔細看看，我眼睛還有病嗎？」

昏暗的夜晚，我們倆擠在同一張小床上，連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聞。

他的眼睛，剔透明亮，仿佛藏著一頭即將破牢而出的雄獅。

我臉紅心跳，趕緊推開他。

「不跟你貧了，趕緊睡覺，明天就要高考了。」

我不是故意要和他同床共枕的，可是我們隻住得起小小的車庫。

尤其是去年冬天的時候，沒有暖氣，隻能擠在同一張床上，抱在一起相互取暖。

Advertisement

那一次我忍不住親了他。

後來，不可描述，一發不可收拾。

我們以前關系一般，斷供回國後，卻成了彼此唯一的牽絆。

他曾經在包廂裡說：「我不是你什麼人，但你是我想保護的人。」

我想用實際行動告訴他：「現在你是我的人了。」

第二天早上，我和程浩騎著外賣車來參加高考，所有人都以為我們是來送餐的。

我們淡定地把準考證從外賣車裡拿出來，又快速走到現場交警面前求助。

「叔叔你好，我們沒有家長陪考，請替我們保管下手機，謝謝。」

這一幕瞬間吸引了現場記者的注意。

鏡頭紛紛落到我們身上，想要採訪我們。

程浩趕緊拉著我跑進考場，幸好我們早有準備，都戴著口罩。

隨後的每一場，皆是如此。

關注高考的網友們，竟然嗑起我們這對外賣 CP，還給我們加油打氣。

「加油，你們努力的樣子真帥。」

「生活不會因為坎坷而美好，但你們手牽手走進考場的背影真的很美。」

「未來可期，外賣 CP，加油！」

14

終於，高考結束了。

考場門口圍著很多家長，別的考生都激動地衝向爸爸媽媽身邊。

我和程浩卻默默地走到交警叔叔身邊，拿回我們的手機，繼續接單送外賣。

晚上拖著疲倦的身體回到車庫的時候，卻發現車庫門口停著一輛黑色的奧迪車。

厲遠行從車上走下來，一把扣住我的手腕，眼眶猩紅好似猛獸發怒。

「宋佳佳，你寧願住在這種地方，也不打電話跟我求救，你還知不知道自己是誰的女人？」

我用力甩開他的手腕，隻覺得他質問的語氣真是太搞笑了。

「厲遠行，當初是誰說，回國就默認分手？

「自己說的話，別當放屁，我早就和你沒有關系了。」

厲遠行用力抱住我，將我抵在他的豪車上，想要吻我的唇。

「佳佳，我錯了，我不知道你爸媽出了事，我以為你在國內吃香的喝辣的，已經忘了我的存在，你這個狠心的女人，知不知道我每天都在等你的電話？」

我左躲右閃，不肯讓他得逞。

因為他認錯的話，讓我無比惡心。

我抬手，狠狠給他一巴掌。

「厲遠行，你冷靜點，我已經不是你女朋友，你現在沒有資格吻我了。」

厲遠行的臉被打偏，但他很快又欺上身。

「我不同意，我當時說的都是氣話，誰讓你家遇到困難都不跟我求救？

「你明明可以跟我開口，隻要你開口，我肯定承包你在國外的學費，那點錢我又不是承擔不起，可是你寧願回國參加高考，都不肯向我張口要錢，宋佳佳，我還是不是你男朋友？」

我被他的話氣到笑。

「向你張口？厲遠行，你以為我沒想過開口嗎？

「可是我在包廂門口聽到你和黃逸飛說，你養我，不是你包養我！佳佳不會做這樣的拜金女，這跟出來賣有什麼區別？

「你厲大少爺貴人多忘事，不記得當初說過的話，我卻刻骨銘心，你讓我還怎麼開口？

「那是我這輩子覺得最屈辱的一刻，比梁少冬叫我跪著爬到他面前服侍他還難堪百倍千倍。

「因為梁少冬隻是外人，他對我不仁慈，我一點都不難過，可是你呢？

「厲遠行，你可是我想要牽手一輩子的男朋友，你還有什麼資格說我是你的女人？」

我狠狠推開他，眼眶無比酸澀。

男人是人是鬼，隻有到了身處絕境的時候才能看得清楚。

厲遠行顯然沒料到我偷聽了他和朋友聊天的話，慌張地抓住我的手，眼裡全是紅血絲。

「佳佳，你聽我解釋，我隻是……隻是……」

我看他說不下去，大聲質問：「隻是什麼？你說啊，難道當時不是你真實的想法？難道是有人拿刀架在你的脖子上逼你說的？」

「我……」厲遠行無話可說。

任何解釋都顯得太過蒼白，隻能盡力展示自己的優勢。

「對不起，佳佳，我以後彌補你，好不好？你跟著程浩是沒有前途的，你能考上大學嗎？你家的債務他能替你還嗎？你隻有跟著我，才能恢復以前高枕無憂的生活，你仔細想想。」

我聽到身後有腳步聲，程浩拎著兩份夜宵，站在離我們不到五米的距離。

他眼神裡有掙扎，卻沒有衝過來分開我們，反而笑得隨意。

「宋佳佳，他說得對，你若是想跟他走，我不攔你。」

15

我真是要被程浩那拱手相讓的態度氣死了。

堅定地邁步走到他面前，主動握住他的手：「對什麼對，難道連你也覺得我考不上大學？」

程浩立刻否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

我打斷他的話，紅著眼眶衝他吼，眼淚一瞬間就落了下來：「你就是那個意思！我每天那麼努力地刷題，刷題，再刷題，你竟然詛咒我考不上大學！」

程浩急了，手忙腳亂地給我擦眼淚。

「你別哭啊，我真不是那個意思，我敢對天發誓。」

我打落他的手，不給他擦，步步緊逼：「你是不是覺得我考不上大學會拖累你，所以急著把我推給別人，就像甩掉一個沉重的包袱一樣？你是不是早就嫌棄我了？」

程浩眉頭緊蹙：「我沒有。」

「你就有！」

「我真沒有。」

「那你抱抱我，再把這個騷擾你女朋友的渣男趕走。他剛才還想吻我，你吻過的唇，他憑什麼想碰就碰？你不是說過，我是你想保護的女人嗎？那你現在保護我，把他趕走。」

我胡攪蠻纏的本事，可是從小就練出來的，並沒有因為這一年忍氣吞聲，就喪失技能。

也隻有在愛我的人面前，我才敢這樣肆無忌憚地驕縱。

程浩笑了，一副拿我無可奈何的樣子，張開雙臂：「你確定想清楚了？真要我抱？至少七年內，我可能都沒辦法讓你坐豪車，住豪宅，買那些你曾經唾手可得的珠寶包包。」

我肯定得不能再肯定，主動撲到他懷裡，用力抱緊他，貼著他的耳朵說：

「程浩，我確定。

「我已經不是曾經那個被父母保護得不諳世事的小女孩了，我知道自己現在更想要什麼。

「我想要的不是豪車豪宅，而是一個在我跌落地獄時，願意扶我一把，拉我一把的人。

「再說那些東西，我從小享受到大，又不是沒見識過，有啥好稀罕的？

這畫面刺激了厲遠行高貴的自尊心。

厲遠行低吼：「夠了！佳佳，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過來，我就當你和程浩之間的過去都不復存在，我會很寵你，我真的會很寵你。」

我回頭，送他一個字：「滾！」

程浩拍拍我的後背，輕聲說：「你先進屋，打發前任哥的事情，交給我。」

我點點頭，不再看嫉妒得眼眶發紅的厲遠行，先一步走進車庫，關上門。

16

我不知道程浩是怎麼把厲遠行趕走的。

他進來的時候，臉上帶著傷。

我心疼。

程浩說：「沒事，厲遠行傷得比我更重。」

他將我抱著，後背抵著書桌，低頭很溫柔地跟我說：「佳佳，我想吻你。」

我輕輕閉上眼，聽到他貼著我的耳朵說：「你知道當初我為什麼要拉你一把嗎？」

我搖頭，聽到他繼續說：「其實，那時候我也快堅持不下去了，我沒有表現得那麼堅強，拉你一把，隻是想找個人陪我一起堅持，佳佳，這一年，謝謝你陪我在地獄裡努力向上。」

明明是我該感謝他，可是程浩卻真誠地跟我道謝。

千言萬語，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其實我懂他的心情，因為一個人堅持，真的太難太難了。

說多了矯情，我踮起腳尖，催促他：「快吻我吧。」

他吻我。

很輕，很溫柔。

又很野，很激烈。

這一夜，我們反反復復，激烈到山崩地裂，溫柔到細水長流，真好，我很喜歡。

不過厲遠行並沒有就此罷休。

他堅信我考不上大學，放狠話說，等高考成績公布出來的那一天，我一定會回到他身邊。

但是，我用一張漂亮的高考成績單，狠狠打了他的臉。

誰能想到，我的成績，竟然能上清華？

程浩的分數也夠了，他問我要不要一起上清華？

我當然願意。

我所有的復習資料，都是和程浩一起準備的。

我們取長補短。

他拿手的科目，會毫不保留地教我，與我分享他的學習方法，給我劃重點，抓難點。

我也一樣，我拿手的科目，也會傾囊相授，共同進步，共同成長。

我們都希望彼此是能夠並肩而行的戰友。

並且，我們真的打贏了這場翻身仗。

我們一起從地獄裡爬了出來，當然也要一起衝上雲霄，衝向更廣闊的天空。

17

轉眼七年過去，梁家破產了。

我和程浩成為商業圈新貴。

上大學後，我和程浩合伙開了一家互聯網公司，起初規模很小，後來滾雪球一樣越做越大。

如今，已經大到可以還清債務，並且秋後算賬，把梁少冬家給吞並了。

梁少冬跪在程浩面前，求程浩放他一條生路。

程浩將我攬在懷裡，冷冰冰地吐出五個字：

「爬過來，求她。」

梁少冬迅速爬到我面前，說著各種諂媚的話。

不過我隻回了他兩個字：「不放。」

我宋佳佳從來就不是心善的人，欺負我，必要百倍千倍還回去。

梁少冬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把程浩鑽他褲襠的視頻發出去，大肆宣揚。

盡管這些年別人拿這件事惡心程浩，他總是風輕雲淡地說：「跪了，爬了，又怎麼樣？我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保護我想保護的人，哪怕姿態再難堪，我不覺得丟人, 這是我的榮耀。」

可是我心疼，我耿耿於懷, 必須狠狠報復梁少冬, 才能解氣。

這時候, 我接到黃逸飛打過來的電話。

「佳佳, 你來看看厲哥吧, 求你了, 他這幾年心裡一直沒有放下你。

「他剛剛又喝醉了，喝得胃出血被送進醫院, 還不肯打針，嘴裡又在念你的名字，非說要你陪著才肯看病，還說特別後悔當初放你回國, 求你了，過來看看厲哥吧。

「我養你，不是我包養你。

「（據」「黃逸飛。」我往程浩懷裡靠了靠, 「我不和你計較，不代表你曾經就沒有在背後嘲笑我，說我家破產後，我除了賣還能怎麼辦？你若是再幫著厲遠行來騷擾我, 我就讓你也嘗嘗家裡破產是什麼滋味，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還有, 他不肯看病，那就趕緊給他買棺材。」

都七年了, 還對我念念不忘，早幹嗎去了？

當初也沒見他多稀罕我, 偏偏現在裝深情惡心我, 真晦氣。

這個世界上隻有不肯表達愛意的人，哪有不懂表達愛意的人？

追妻火葬場的戲碼, 演了七年還不膩？

程浩拿走我的手機, 對黃逸飛說：「把手機給厲遠行，我來勸勸他。」

「诶诶。」

等黃逸飛把手機遞給厲遠行後，程浩將我抱在懷裡，親了親我的側臉, 說：「前任哥, 胃痛確實沒必要吃藥，畢竟全世界也沒有藥可以治好你。對了，下個月我和佳佳大婚，請你做證婚人啊？畢竟沒有你拱手相讓, 我也沒有機會抱得美人歸。」

電話那端，忽然傳來巨大的聲響。

大概是黃逸飛的手機，被厲遠行摔了個稀巴爛。

我嘴角揚起燦爛的笑，衝程浩豎起大拇指。

據說在我和程浩結婚的當天, 厲遠行家出現了經濟危機，一朝大廈傾塌，偌大的家業說敗就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