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我登上我哥的賬號在遊戲裡虐菜。
三年後，被譽為電競史上無冕之王的男人追著我哥爆頭。
我哥氣不過，打錢請我出山。
我剛使出第一個大招，對面倏然停下了所有動作。
對著直播間裡千萬觀眾，宋宴時紅了眼眶。
「是你？」
1
砰！
季辰則臉色陰沉，狠狠甩上了臥室門。
媽媽回頭看了眼他緊閉著的房門，壓低聲音問。
「你哥最近吃槍藥了？脾氣這麼大？」
我正在看季後賽的直播回放，兩組戰隊正好打到白熱化的階段，於是頭也不抬地回復道：
「可能是來大姨父了。」
沒想到話音剛落，季辰則從臥室裡走了出來，在冰箱裡拿了一瓶可樂。
路過餐桌時，看見我在看比賽，他臉更黑了。
「看什麼不好，你看 PAL？這種野雞戰隊能打出什麼好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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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電競行業逐步發展，不少戰隊如同雨後春筍似的冒尖。
PAL 就是其中之一。
這個戰隊拼拼湊湊，起初誰也不看好，但是誰也沒想到，幾年之後，它能站上世界級的賽場。
最矚目的就是 Theos 宋宴時，在這次的封神之戰上力挽狂瀾，被多家媒體譽為無冕之王。
而披上這至高榮耀時，宋宴時不過二十歲。
「PAL 都算野雞戰隊了，那其他戰隊算什麼？」
我拆了一包薯片，回頭看向季辰則。
「你從前不是挺喜歡 PAL 的？還搶過春季賽的票，現在是怎麼回事，粉轉黑？」
季辰則僵在了原地，嘴硬道：
「什麼粉不粉的，誰喜歡過他們了？PAL 就是爛，尤其是那個 Theos 宋宴時，人品極差，我勸你少看他的比賽。」
「什麼？」
季辰則卻不出聲了，他動作有些刻意，腳底抹油似的跑回了房間。
宋宴時？
他和季辰則能扯上什麼關系？
正想著，已經熄屏的手機亮了起來。
【叮咚～您關注的主播 Theos 上線啦。】
2
我關注了不少職業電競選手。
闲得無聊就去看他們直播。
既能看比賽，還能聽點八卦，一舉兩得。
Theos 宋宴時每次直播都在夜裡，很少有白天上線的時候。
我的指尖在他的頭像上停頓了一瞬，還是點了進去。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看見這個頭像，總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好像在哪見過。
宋宴時松松垮垮地穿著隊服，耳機隨意掛在脖子上，像是剛睡醒，發尾微微卷起。
他的人氣可以說是恐怖的存在，這才剛開播一分鍾，直播間就湧入了一大波觀眾。
【我沒看錯吧？這是我們宋神？這個點開播了？】
【前面的，月底了，宋神這個月的直播時長還沒到，在趕 deadline 吧，這幾天說不定會二十四小時直播。】
【Theos 能不能隨機匹配一把，說不定運氣好就隨機到我了。】
……
宋宴時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分外漂亮。
此刻，他的指尖有節奏地敲擊在鼠標上。
也不進入遊戲，像是在等些什麼。
我盯著那隻手看了一會兒，好半晌才把視線轉移到遊戲上。
宋宴時的列表裡全是職業選手，但有一個頭像和 ID 分外熟悉的家伙在其中，格格不入。
好像是季辰則？
我看了一眼他緊閉著的房門。
五分鍾後，那個熟悉的頭像亮起。
我注意到宋宴時眼疾手快地點了 PK 邀請，然而被季辰則無情拒絕。
宋宴時也不惱，被拒絕後再度邀請。
反復三次後，季辰則那邊敗下陣來。
遊戲開始。
季辰則被單殺二十三次，前十五次剛露頭就被秒。
後八次宋宴時靠在椅背上，甚至打開了貪吃蛇，等季辰則發育一會兒，試圖偷襲的時候，宋宴時像是背後長了眼睛，炫技一把後秒殺。
【這個 ID 叫殺你不眨眼的家伙是誰啊？我蹲了宋神三天直播，天天看宋神虐他。】
【宋神的操作還是這樣快準狠，那邊貪吃蛇沒闲著，這邊收割人頭也沒停過，為殺你不眨眼默哀一分鍾。】
【估計殺你不眨眼以前狠狠得罪過宋神吧哈哈哈，敲木魚。】
……
這場單方面的虐殺結束，宋宴時臉上看不出絲毫高興，甚至很明顯能感覺到他的落寞。
宋宴時抬眸，簡單地回復了幾條彈幕。
【宋神和殺你不眨眼有私仇嗎？怎麼逮著人家就打？】
「沒有私仇，我想找的人也不是他。」
【宋神宋神，還是組隊匹配吧，虐這種菜沒意思啊。】
「再打一局貪吃蛇就開始。」
彈幕這頭熱熱鬧鬧，季辰則的房間裡卻安安靜靜。
好半晌過去，我才聽見他的罵聲。
「季辰靈！」
我趕忙退出直播，看向不知何時從房間裡衝出來的季辰則。
他喘著氣，一雙眼睛都是紅的，顯然是氣急了。
「妹妹！我的親妹妹！我的好妹妹！」
季辰則蹲在我身邊，可憐兮兮地抬頭看我。
「你能不能幫我一把，幫我打一局遊戲。我保證，隻要你幫我贏了那個畜生，我給你買一櫃子的零食，十個櫃子也行！」
幸好他沒發現我在看直播。
我默默收起手機，裝作不知情的樣子。
「打誰？」
「無名小輩，不值一提！」
眼看有戲，季辰則直接將我從椅子上拉了起來，帶進了他的房間。
「就他！」
職業電競選手在 ID 處有自己的特殊標識。
我盯著 Theos 這個 ID 看了會兒，又抬眸看向季辰則。
誰料他心虛地退出了房間。
「那什麼，你先玩著，我去給你買吃的。」
這個遊戲我曾經玩過，玩得還不錯。
那時候因為年齡問題，我和季辰則還共用了一個賬號。
如今，再看見熟悉的遊戲頁面和 ID，心底仿佛有什麼東西在生根發芽，傳來了細密的痒意。
我握緊鼠標，點進 Theos 的頭像。
還沒關掉的直播間裡，宋宴時剛打完貪吃蛇，頁面彈出了 PK 邀請。
彈幕分外熱鬧。
【真的假的？殺你不眨眼邀請宋神，我沒看錯吧？】
【刺激！是找外援了還是說要絕地反擊了？】
【這場直播真看對了，這麼熱鬧！】
……
宋宴時的手一頓，同意了邀請。
遊戲開始。
這是我第一次和職業電競選手 PK。
我幾乎看過宋宴時的所有比賽，也看過他單方面虐殺季辰則二十三次。
各種情緒刺激著我的大腦，讓我握緊鼠標的手微微顫抖起來。
被殺一次。
兩次。
第三次，我找準時機，從側方偷襲，發動早已醞釀好的大招。
宋宴時狹長的睫毛顫動了一瞬，目光凜冽。
【是你？】
他在公屏上打下這兩個字。
與此同時，宋宴時操縱的遊戲角色成功被我擊殺。
3
「什麼？」
我盯著那條消息出神，還沒反應過來是什麼意思，下一秒屏幕一黑，映出我的臉來。
空調停止了工作，燈也滅了。
緊拉著窗簾的房間，瞬間暗了下來。
「怎麼回事，跳閘了？」
我打開房門，詫異地朝著外面看去，媽媽也一臉茫然。
「難道是停電了？物業也沒提醒啊。」
話音剛落，燈又亮了起來。
季辰則提著一袋零食走了進來，他臉上寫滿了得意，一小簇翹起的呆毛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動著。
「我真是昏頭了，那可是 Theos 宋宴時，我竟還想著說不定你能打贏他。
「打不過就跑唄，非要和這條瘋狗較什麼勁？再說我們可是跳閘了，不是故意掉線的。」
哪有那麼巧的事？
以前從未跳過閘，季辰則出門了一趟突然跳閘了，還是我在和宋宴時 PK 的時候。
「別看了。」
季辰則心虛地避開了我的眼神，將那一袋零食丟進我懷中。
「拿去吃吧，哥是個信守承諾的人，雖然你沒能幫我打贏宋宴時，但我零食買都買了，不能浪費。」
我被氣笑了。
「誰說我打不贏他？就差一點，這局就是我贏了！」
距離比賽結束還有十二分鍾，我和宋宴時咬得很緊，分差越來越小，勝負尚未分明。
誰料季辰則回頭朝我做了個鬼臉，輕描淡寫道：
「哦，我每次輸了也是這樣嘴硬的。」
我憋著一肚子氣，抱著那袋零食回了房間。
倏然掉線後，頭像瞬間灰了下來。
我甚至都沒來得及問宋宴時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好在直播還在繼續，屏幕那頭，宋宴時的視線落在殺你不眨眼的頭像上，一動不動。
可是等了很久，這個頭像也沒再次亮起。
彈幕裡猜測紛紛：
【不會拔插頭跑了吧？】
【開什麼玩笑，都反殺成功拿下一個人頭了，這時候不乘勝追擊，跑什麼？】
【剛剛宋神說的那句話大家聽見了嗎？難道說殺你不眨眼背後還有人，他一直虐殺你不眨眼，就是為了逼出背後這位？】
……
正好隊友遊魚上線了，他路過宋宴時的直播間，半開玩笑地喊了一聲。
「宋神，玩木頭人呢，怎麼一動不動的？要不要組隊來一局？」
「好。」
宋宴時最後看了一眼和殺你不眨眼空白的對話框，接受了邀請。
4
這場直播被人錄屏傳到了各個平臺。
「Theos 宋宴時」這個名字就意味著熱度，討論的帖子都被回復了數千條。
甚至還有人開了一個 CP 超話，認定宋宴時和殺你不眨眼之間有什麼不可言說的愛恨情仇。
閨密也常看電競比賽，她神神秘秘地給我發了一個鏈接，結果點進去全是宋宴時和殺你不眨眼的分析帖。
【你看見直播錄屏沒？宋神本來是沒睡醒的，全程像是在逗狗，但殺你不眨眼主動邀請宋神的那一局，宋神整個人都緊張起來了，都坐正了。
【他和殺你不眨眼之間絕對有故事！】
我掃了一眼季辰則虛掩著的房門，回復閨密道：
【這還能有什麼故事，殺你不眨眼看起來就不太聰明。】
這些天季辰則也沒闲著，他天天上線，殺你不眨眼的頭像卻一直沒能亮起。
我忍不住出聲問他，這才知道他借了朋友的號在玩。
「我傻啊，宋宴時像條瘋狗似的盯著我呢，打不過還逃不了了？這個賽季先放一放，等下一個賽季我再殺回來。」
手機振動一下，閨密猶豫著發來一條消息。
【你好像不太喜歡殺你不眨眼？】
我下意識地轉頭，又看了一眼季辰則的房門。
他剛一局打完，心滿意足地去冰箱拿了瓶飲料。
注意到我的視線，還臭屁地衝我眨了眨眼睛。
「怎麼，突然意識到你哥是個帥哥，眼睛看直了？」
簡直有病。
閨密是個急性子，還沒等我回復，她又發來了新消息。
【我懂了，你是宋宴時死忠對不對？看見別人瞎給宋宴時組 CP 就不開心。】
什麼跟什麼……我一頭霧水。
閨密打字飛快，【那不就巧了，PAL 下個月要去隔壁市參加夏季賽常規賽，我有個遠房表親給我拿到了兩張門票，免費的，去不去？】
有 PAL 參加的比賽都一票難求，內場座無虛席，黃牛價更是翻了幾倍。
我還從沒去線下看過比賽，從來在直播間裡，對著那一小塊屏幕。
【你說得對。】
我連連點頭，【我就是宋宴時的死忠粉，能去線下看他比賽我求之不得！】
比賽當天，是季辰則開車送我和閨密去的。
等我和閨密兩個拖延症想起來買車票時，比賽當天的車票早就被搶完了。
季辰則一路碎碎念著。
「去看 PAL 的比賽？最無聊的就是他們這場吧，幾乎沒什麼懸念。」
我捏著那張薄薄的門票，手心不自覺滲出一點湿意，莫名有幾分緊張。
那場沒有結束的比賽，一直壓在我心頭。
這些日子我晚上做夢，總會夢見宋宴時，夢見他搭在鍵盤上骨節分明的手，夢見他給我發來消息：
【怎麼掉線了，膽小鬼。】
但這些夢總會以一句話結尾。
宋宴時的眼尾泛起一層薄紅，他錯愕的眼神裡透著幾分欣喜。
「是你？」
……
PAL 穿著紅黑色隊服入場。
宋宴時站在隊伍中央，神情淡漠。
大屏切到宋宴時臉的時候，坐在我旁邊的女孩沒忍住發出一聲驚呼。
這張臉在頂光下也挑不出任何瑕疵，甚至比直播裡更動人心魄。
我同樣沒忍住，盯著多看了幾眼。
比賽正式開始。
正如季辰則所說的那樣，這場沒什麼懸念，PAL 每位選手都發揮穩定，拿下了勝利。
宋宴時的表現更不用說，他幾個連招都用得恰到好處，挽救隊友的同時又重創了對面。
勝利的標識浮現在屏幕上時，整個內場都沸騰了起來。
主持人採訪完一圈，最後笑著將話筒遞給了宋宴時。
「宋神，大家都很想知道，你和那個 ID 為殺你不眨眼的路人是有什麼恩怨糾葛嗎？」
我心裡一驚，看向宋宴時。
「殺你不眨眼」這個遊戲賬號，從被注冊以來，一直是季辰則在用。
不過幾年前，我也登上去打過幾把匹配。
「我在找一個很重要的人。」
宋宴時抬眸，看向鏡頭。
「如果你也在看這場比賽，來找我吧。」
5
我動作一滯。
宋宴時要找的不是季辰則，難道是我？
一旁的閨密激動地挽住了我的手。
「你看，我就知道宋神和殺你不眨眼之間有點什麼！」
採訪完畢，觀眾有序離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