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湊到她耳邊,極低聲地道:「還是去查一查那外室的事比較重要。庶姐,你說呢?」
顏寶瞬間臉色煞白。
果然,她心裡也是起疑的。
我看著她匆匆而去的背影,挑起了一抹笑。
陸長哲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沒想到我媳婦倒有幾分機靈。」
我回頭掃他一眼,轉身就走。
陸長哲一臉莫名地追了上來。
7
馬車上,我懶得理會陸長哲。
他偏要湊過來問東問西。
將我問煩了, 一巴掌拍過去,世界清靜了。
「顏舒,你別給臉不要臉!」
我抬眼掃他:「我的臉面向來我自己給的,不用你給。」
「你……你……好好好……」陸長哲叫停了馬車,揚長而去。
我看向他的背影,眯了眯眼。
回府之後,婆母將我叫過去問了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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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所有的事事無巨細一一地說與她聽。
越聽,她的臉越僵。最後聽到陸長哲揚而長去之後,整個臉上隻剩下尷尬之色:「舒兒,實在是對不住。長哲這個小王八蛋,等他回來娘教訓他……」
我抱住了婆母的手,依在她身側,緩緩道:「娘,我知道您疼我。罷了,夫君向來是這樣的性子,由他去吧。」
「委屈我兒了。」
之後,接連三日,陸長哲都未曾踏入我院子。
我絲毫不在意,卻依然每日將自己關在院子裡。
直到第四日,婆母將掌家權交到了我手上。
她嘆息著道:「舒兒,是娘沒教好長哲,讓你跟著他受苦了。他那性子,以後還要你好好地磨一磨她。我這幾日就覺得身子不爽利,這管家的事,又得勞累你了。」
我自然是歡喜的,面上卻未曾露半分,卻也大大方方地接過對牌:「多謝娘信任,以後若是有什麼不懂或是有什麼拿不定主意的,兒媳就向娘請教,到時候還請娘一定要教兒媳。」
婆母自然是笑著應好。
到第七日,陸長哲總算是回了府來了我院子。
進門就興師問罪:「顏舒,你就不會給我道個歉服個軟嗎?小爺我就沒有見過你這麼倔的女子。」
我揮手讓人出去,這才紅著眼道:「夫君還未回門便去青樓,這消息還是從我庶姐口中得知,讓她又看了一回我的笑話,讓我沒臉。如今夫君還怪我沒有給你道歉,我……我……」
我側過頭,掏出帕子按了按眼。
陸長哲苦著臉道:「好好好,是我不好,是我不對,你別哭啊……顏舒……我知錯了……」
「哎哎哎,我都跟你認錯了,你還要怎麼樣?」
「你別哭了好不好?你再哭,我爹又要揍我了。」
「大不了,我以後再也不去青樓了,成不成?反正也沒什麼好玩的。」
我見好就收:「說話算話?」
「自然。」
我心滿意足地按了按眼角的淚,紅著眼點了頭。
「那……我今晚,回來睡?」
我自然點頭。
當晚,陸長哲累了大半夜之後,與我又說了大半個時辰的京城八卦。
我心滿意足地睡了。
次日,我心情極好地出門去逛街。
偶遇了一臉憔悴的庶姐。
「你是來看我熱鬧的是不是?」庶姐一臉恨得牙痒痒的樣子。
我淡笑:「你有什麼熱鬧讓我看嗎?」
她氣極。
我又笑:「哦,想來,是你千方百計搶去的好夫君養外室之事是真的了?」
在庶姐越來越鐵青的臉色中,我淡淡地道:「我若是你,這樣的男人敢背叛我,那就廢了他。」
「你什麼意思?」
「就是,他不是喜歡養外室嗎?那就多養幾個唄。」我笑吟吟地回了一句,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顏舒……你笑話我!」
8
回去後,我將遇見庶姐這事兒當作笑話一般說給陸長哲聽。
他懶洋洋地道:「聽說,這周言青有個白月光,早些年死了。你庶姐與他那白月光長得挺相似,這才費盡心思地將人娶到手吧。可惜,似乎你庶姐哪裡做得不對,讓他不喜,這才這樣給她沒臉。」
我嗤笑:「真是又當又立。」
陸長哲纏過來抱我:「媳婦,我絕對不會做那樣的事。」
我拍開他的手:「逛青樓的人沒臉說這個話,行了,你趕緊去青樓摟著姑娘睡吧,我要睡了。」
「媳婦,不去了,不逛了, 上回就答應你了。」
我幽幽嘆氣:「我自然是信你的。隻是,你這樣整日裡遊手好闲的,遇見一個昔日的姐妹,我便會被奚落一句。唉,罷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媳婦,我改,我改……」
「你要怎麼改?」
「我上進?」
「算了,你還是別改了。這樣挺好的,大不了我不出門。」
「不,我改,我去讀書。不對,我去習武,我立馬就去……」
「可是夫君不會某一日覺得是我逼你的吧?」
「自然不會,是我自願的。」
當日,陸長哲竟然真的練了一個時辰的功,回來後,他癱在椅上:「媳婦,我懷疑我被你套路了。我有證據,但是我知道你不會承認。」
我笑眯眯地端了蜜水給他:「獎你的。」
「每天都有?」
「隻要你每天都有事兒做,那便每天都有,還能喂。」說著,我舀了一勺喂到他唇邊。
陸長哲咧開嘴笑得跟個傻子似的。
9
半年後。
陸長哲倒是越來越像那麼回事,月前竟然還主動和公爹要求尋一份差事做。
這把公婆還有陛下皇後娘娘都樂得合不攏嘴。
婆母一個勁兒地在皇後和陛下面前誇我,說是我的功勞。
為此,陛下還專門召我進宮了一趟,給了不少的賞。
同時,顏寶和周言青兩人卻成了京城裡的笑話。
成親一月,顏寶將周言青養在外面的外室打個半死。
惹怒了周言青,將人帶回府囚禁了起來,照著外室的慘樣將她打個半死。
甚至讓顏寶連消息都遞不出來。
這消息還是陸長哲告訴我的。
我皺起眉。
他看我一眼:「想去救你那庶姐?」
我點頭又搖頭。
「到底什麼意思?」
「我想再給她一次機會。」
雖然是她算計我,可終歸,若是按夢裡的發展,承受這一切的該是我。
「走,小爺帶你去。」
陸長哲是帶著我鑽狗洞進相府的。
我哭笑不得。
他之前那麼豪氣萬丈地說要帶我去相府,害得我還以為他身懷功夫深藏不露,結果……
途中數次差點被發現,總算有驚無險地悄悄進了顏寶的小院子。
就是鑽了兩次狗洞,一身的草屑。
結果,正巧遇上周言青這個畜生讓侍衛強迫顏寶。
夢裡的情形再現。
我嚇得手腳發抖,臉色蒼白。
陸長哲捂住了我的眼和我的耳朵,吹了個口哨。
幾息後,數個黑衣人現身,將周言青和那侍衛打暈過去。
顏寶尖叫出聲。
在看到我出手,才勉強平息下來。
「你來幹什麼?看我的笑話嗎?」
我無語:「你覺得我這麼闲?還是能掐會算?」
我擺了擺手,讓陸長哲帶著人出去。
這才問顏寶:「要走嗎?」
顏寶止住了哭聲,看了我許久,才啞著嗓子道:「你在這裡裝什麼好人?顏舒,是你,就是你,這本來是你的親事。若不是你,我也不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我冷笑:「顏寶,成婚前,你與周言青的那些破事,你以為你不說,就沒人知道嗎?你覺得我會蠢到相信成親當日的事都是巧合?你覺得我事後不會去查?」
顏寶的臉一點一點白了下去。
「你與爹與周言青一起合伙欺我騙我算計我,我是有大病才來問你。」
我轉身就走。
沒想到的是,顏寶竟然扯開嗓子大喊:「救命啊,殺人了,大少爺被殺了……救命啊……有刺客……」
我嚇了一跳。
陸長哲咒罵一句,拉著我,手忙腳亂地扒著兩個黑衣侍衛……我們倆幾乎是被三個侍衛合力抬起才算是逃了出去……
最後還被「咚」的一聲扔在了地上,摔得屁股快成兩瓣。
那幾個侍衛也「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請罪,聲稱自己不是故意的。
我與陸長哲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後都面無表情地挪開了眼。
我發誓,我在陸長哲心裡的形象肯定全毀了。
最後,我訥訥地道:「抱歉,我不知道顏寶會這麼做。我以後再也不做爛好人了。」
陸長哲面無表情地點頭:「也是我招待不周,那……咱們回去吧?」
鬼的招待不周。
我費了極大的勁,才沒讓自己的嘴角抽起來。
又費了極大的勁,才扯住陸長哲的衣袖,兩人相互攙扶著,一瘸一拐地回了府。
10
後來我再也沒管顏寶的事,也沒空管。
因為我爹生了惡疾。
找遍了大夫也尋不到病因,身體越來越差。
公爹怕我傷心,去陛下跟前討了個太醫回府,讓我帶回顏府去給我爹看看。
我想半路將人趕回去,又覺得做得太明顯。
還好的是,太醫也沒診出所以然來。
我倒是悄悄聽了幾句,聽說,我爹是全身潰爛,奇痒無比。
不是毒,倒像是從娘胎裡帶出來的弱症,隻是以前一直沒發現……
之後,我娘不再讓我回去。
她紅著眼守著我爹衣不解帶地照顧。
此事被府中多嘴的丫鬟傳了出去,我娘的名聲一下子就好了起來。
以至於半月後我爹過世,大家都隻嘆他去了也算是不受折磨了。
消息傳來當日,我就帶著陸長哲回了顏府。
我娘紅著眼木著一張臉。
讓我想起當初我與顏寶錯嫁回門那日的情形。
我擔心地握住我娘的手。
她衝我笑了笑,尋了個沒人的空當,她悄聲在我耳邊道:「舒兒放心,娘好著。你爹他也該死了。」
我垂眸,瞬間明白了我娘的意思。
可是這一刻,我倒覺得松了口氣,是一種猜測得到證實的落地感。
顏寶卻沒回來。
我娘派人去請了好幾回,也沒見人回來。
周府說是人病了。
我娘隻得作罷。
卻在第二日,顏寶做出了一樁驚天大案。
她親手毒死了周言青。
又將周言青成婚以來做的惡行都寫成文書公布於眾。
再拿著相府通敵叛國的證據進了宮面了聖。
我爹的喪事剛辦完,相府闔家入了獄。
顏寶消失無蹤。
11
又三月。
我懷了身孕。
陸長哲緊張兮兮地整日想守在我身邊,被我一腳踹出了門。
公爹正巧見著這一出,嘆道:「顏氏,幸好當初娶的是你,不然我都不知道我閉眼前能不能看見這渾小子有這麼上進的一天。」
我側頭,與婆母相視一笑。
這世上,哪裡有那麼多巧合?
有,也不過是算計。
當初,我是成親一月之前覺醒了前世的記憶。
之後,我也與我爹鬧過要退親,可他死活不同意。
說以我娘商戶出身的身份,我能攀上相府,已是高攀。
即使我娘以和離相逼,他也不松口。
那時候, 經過多方查證,我也知曉了顏寶與周言青兩人已經勾搭上。
我決定幹脆將計就計。
在某一日,與某個寺中與侯府夫人巧遇。
兩人一見如故。
甚至,我還「無意地」帶她看了一場野鴛鴦相會的好戲。
她對我同情萬分,同時也憤怒萬分。
我將自己的想法與她說了。
她並沒有一口答應, 而是三日後才應了我。
應該是回去查我的底細。
我與她達成協議,她幫我將錯就錯將計就計,我嫁入侯府, 幫她管好陸長哲。
之後,我就開始有意無意地慫恿顏寶想方設法地實施換嫁的事。
並且通過周言青「奶嬤嬤」的嘴告訴顏寶周言青喜歡的人是什麼樣的,讓她越來越得周言青的喜歡。
再在他們動手時給予便利。
一切便都水到渠成。
12
這日。
陸長哲一直盯著我看,盯了半晌, 喃喃道:「舒兒,成親前, 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
我垂頭笑而不語。
他便來了勁,各種鬧騰。
我皆是隻道不知。
他卻在摟著我睡時半夜突然驚醒,說:「你是那個啞姑娘……」
我抬眸望去,隻見一玉面男子大步而入。
「—我」那是與侯夫人達成協議之後的事。
為了完成協議, 我找侯夫人要了大量的資料, 仔細地研究過陸長哲。
最後,抱著不成功,也不能丟人的想法, 我擅自安排了我與陸長哲的第一次相遇。
那大抵是陸長哲最狼狽的一次。
天之驕子, 非要逞能獨自帶著小廝去山中狩獵。
卻與小廝失散, 一個人在山中迷路, 又遇上暴雨。
遇上個啞姑,膚色暗沉, 容貌也不秀麗。又不會說話。
偏生會照顧人。
又救了他。
端藥送飯,整整三日。
卻在他徹底清醒之時, 消失無蹤。
此後動用所有的力量都尋而不得。
如同山中精靈。
想來, 總是能讓他記一記的。
果然如此。
我啞然失笑, 伸手緊緊地摟住他:「嗯,夫君真聰明。」
他問我那幾日的事。
我一一地解釋。
他緊緊地抱住我,像失而復得的寶貝。
我在他懷裡淺淺地笑了, 撫了撫肚子:「夫君,你說, 孩子出生以後,和別的小伙伴玩,會不會被人嫌棄他娘的出身?」
「呸呸呸,說什麼話!要嫌也是該嫌他爹我……不行不行, 我不能讓我兒子我女兒受這樣的委屈……媳婦,我明天就去問問陛下,是不是給我升一升職……對, 還得問一問, 什麼時候能給你封個诰命……」
我伏在他懷裡, 露出一個淺淡又滿足的笑來。
這一刻,我才確信,那些噩夢, 真的已經隨著夢醒而散去。
而不是隨時出來能要了我的命。
我的身邊,有越來越懂事又疼人的夫君。
我的肚子裡,是一個融合了我與他血肉的小生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