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義查出弱精症後,全家上陣勸我去做試管。
我不僅堅決不同意,還同他提出了離婚。
他難以置信:「就因為這件事,你要同我離婚?」
「明明隻需要你去做下試管就能解決的事……」
我打斷他:「你搞清楚,是你不能生,憑什麼要我遭罪?」
1.
薛明義黑了臉:「溫之桃!」
他左看右看,生怕被人聽到他不能生。
將我扯進家門,他將門關上。
「你有必要將事情說得這麼絕對嗎?」
他急吼吼地解釋:「醫生說了,我不是不能生,就是自然受孕概率小而已。」
「咱們要孩子,最穩妥的法子就是做試管,而且咱們不都是說好了嗎?」
「我都戒煙戒酒快一個多月了,你說不做就不做了?」
說到這裡他有些生氣:「之桃,你能不能別任性了?」
「你說我在任性?」
我嗤地一聲笑出來:「薛明義,你別把自己說得好像犧牲很大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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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煙戒酒,你哪一個真戒了?」
「冰箱裡的啤酒不是你喝的?」
「煙灰缸裡的煙不是你抽的?」
薛明義有些赧然,卻也松了口氣:「原來你是為了這個,」
「對不起桃桃,我最近壓力有點大,但我保證沒有下次了!真的,你可以監督我……」
「還有,別和我咱們了,」
我打斷他,譏笑,「我要想要孩子,找個健康的男人就可以生,不像你。」
薛明義霎時沉了臉色:「溫之桃,你一定要把話說得這麼難聽嗎?」
我不甘示弱:「難聽嗎?可這是事實啊。」
他咬牙:「你是我老婆,我是你丈夫!」
「所以我在和你提離婚。」
薛明義瞪著我,半晌沒言語。
察覺我是認真的,他深吸一口氣:「……好,我不同你吵。」
「我知道你被網上那些說試管不好的文章給洗腦了,我又逼得急,所以才說了氣話。」
「這段時間我們先好好冷靜一下吧,」
他看了眼手機,又說,「下周五我們再去見那個專家。」
說完,他就一邊接電話,一邊離開了家。
我在陽臺上看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心中全是冰冷的恨意。
上輩子我沉浸在薛明義的甜言蜜語中,為了要孩子,幾乎吃盡了苦頭。
數不盡的排卵針,吃不完的藥,永遠都有下一次的手術臺。
短短八年,我蒼老得不成樣子,事業沒了,身體垮了。
整個人魔怔到隻剩下生孩子。
薛明義的精子質量實在太差,胚胎幾次成功著床都能無故流產。
最後一次,那個孩子在我的子宮裡都長到了四個多月,我都能看到它的小手小腳了,可還是沒能留下來。
清宮手術出了意外,我成了癱瘓。
才出手術室,薛明義就要與我離婚。
他外頭養著的女人懷孕了。
做了羊水穿刺,確定是他的血脈。
我當然不願意離。
——我為了給他生個孩子半條命都沒了,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他妻兒團圓幸福美滿?
可這婚不是我不願意就能不離的。
一個女人沒能給丈夫生個孩子,在這個社會上是原罪。
哪怕有病的人是薛明義,可好幾次胚胎成功著床,不都是我自己沒保住嗎?
昔日和善的公婆這樣罵我:「要不是你不中用,我們早當爺爺奶奶了!」
「你自己生不出,難道還要絕我們薛家的後嗎?」
「這個婚你不離也得離,我好好的兒子絕對不能毀在你的手裡!」
多可笑啊,沒了事業的是我,垮了身體的是我,可他們卻說,不能讓薛明義毀在我手裡。
這個婚到底是沒離成。
因為我死了。
廚房的天然氣泄漏,我死在爆炸中,被炸得血肉模糊。
薛家甚至還為此得了一筆不菲的賠償。
他們對外稱是意外。
警察來查過,什麼線索也沒有,最後無功而返。
我爸媽也來鬧過,被薛家人諷刺一通,我爸直接氣病了。
薛家拿著錢,抱著新出生的孩子搬到了大城市。
日子紅紅火火。
我不甘又憤怒,再一睜眼,就回到了八年前,剛沒來得及去做試管的時候。
我不會再犯蠢,不會再拿自己的事業和生命去滿足薛明義的私欲。
更不會讓薛明義好過。
我開始和薛明義鬧離婚。
他不同意,覺得我在胡鬧。
他自以為善解人意:「好,你不想現在做試管,那我們再緩一年好不好?」
「等你做好心理準備了我們再去,好嗎?」
「別緩了,我這輩子都不會去做試管的。」
我翻了個白眼:「快點吧,我趕著抱孩子呢,你趕緊和我離婚,我趕緊找下一家。」
他氣得直哆嗦:「你簡直不可理喻!」
薛母勸我:「你鬧脾氣也要個分寸,這話是能隨便說的嗎?」
「我知道這事兒是委屈你了,可是桃桃,你和明義是夫妻,你有義務有責任幫我們薛家誕育後代。」
「差不多行了,媽知道你是個懂事聽話的好孩子,別傷了明義的心。」
我微笑:「首先,我沒有鬧脾氣,我隻是在實話實說。」
「其次,原來您也知道這事兒委屈的是我,我和他是夫妻不是我賣給他了,他生不出孩子憑什麼要我去受罪?」
薛母氣了個倒仰:「你!」
薛父利誘:「桃桃,你要是聽爸媽的,乖乖去做試管,到時候孩子生下來,爸就把名下這套房子過戶給他。」
「再給你定一個好點的月子中心,孩子也不用你操心,我和你媽出錢給你請育兒嫂。」
「可別,」
我嗤笑,「房子又落不到我手裡,別弄得好像是對我多大的獎勵似的。」
薛父臉色一僵:「你是要我把這房子過戶給你你才肯答應?」
「您把全身家當給我我都不會同意的,」
我沒有絲毫動搖,「爸,媽,你們何必抓著我不放呢?」
「你們有這條件,叫薛明義找個願意給他做試管的女人豈不是很簡單?」
「何必要在我這裡耗費時間?」
2.
我和薛明義結婚三年來,向來都和薛父薛母處得很好。
——他們喜歡乖巧懂事的兒媳,我就盡心盡力地扮演。
這還是第一次,我這樣毫不留情地頂撞、諷刺他們。
薛父薛母氣得當晚就要薛明義同我離婚。
「離!這個婚必須離!」
「明義啊,你都不知道她是怎麼和我和你爸說話的,她根本就沒把我們當長輩!」
薛母坐在沙發上抹眼淚:「這已經不是生不生孩子的問題了,她這是看上我和你爸的房子,要掘我們的棺材本兒啊!」
薛父一根煙接一根煙地抽:「你和她離了,再找一個去,以你的條件,什麼樣的找不著?」
「何必要養一個這種自私自利的女人要絕我們薛家的後?」
薛明義正值事業上升期,加班加得頭暈眼花,回家來還要處理我和他爸媽的官司。
他眉頭蹙得能夾死蒼蠅:「爸,媽,你們能不能別給我添亂了?」
「我是請你們來勸桃桃的,不是來和她吵架的。」
他疲憊地嘆了口氣:「我不會和她離婚的。」
薛母不依:「明義啊,你難道沒聽見媽剛才說什麼嗎?」
「那溫之桃都那種態度了,你還護著她?」
她說著說著眼淚又要往下淌,薛明義的煩躁都快寫在臉上了。
「爸,媽,你們先回去吧好嗎?我真的很累。」
「桃桃不願意,試管的事就往後挪,她和我鬧脾氣也就算了,你們怎麼也要拆散我和她?」
他將不情不願的薛父薛母趕回家去,又來敲主臥的門。
「桃桃,咱們先別鬧了好嗎?」
「你不願意,這事兒就先不提了,你也別總把離婚掛在嘴邊,好不好?」
我打開房門,就見他喪眉耷眼,神情憔悴,模樣可憐。
如果換作上一世的我,看見他這副樣子一定會心軟。
畢竟我那樣愛他,哪裡舍得他為了我頂撞自己的父母。
可站在這裡的不是上一世那樣蠢透了天的溫之桃。
是聽了他的話去做了試管,吃了無數苦頭最後死在他們陰謀之下的溫之桃。
「好啊,」
我在他乞求的目光中彎唇笑起來,「先不提這些了。」
薛明義大松一口氣,伸手就要抱我,「老婆,我想吃你做的餛飩。」
我擋開他的手,在他詫異又委屈的眸光中說:「我很累了,薛明義。」
「你餓了可以點外賣,這段時間就在客房睡吧。」
薛明義的臉上浮現出錯愕又羞惱的神情。
而我已經將門關上。
過了一會兒,他又給我發來消息。
——桃桃,早點睡。
——晚安,我愛你。
我相信這句話的。
此時此刻的薛明義確實是愛我的。
我們戀愛三年,結婚三年,婚前甜蜜,婚後也如膠似漆。
除了要孩子困難,他查出弱精症而我不肯去做試管這一件事。
我們幾乎沒發生過什麼矛盾。
所以他不信我真心要和他離婚,他覺得我隻是不肯吃試管的苦在同他鬧脾氣。
他覺得他總能說服我。
畢竟我那樣愛他。
他像從前那樣哄我。
鮮豔的玫瑰花、浪漫的海邊餐廳、刻著我名字的項鏈、甜到發膩的情話。
「……往後的每一個紀念日,我們都像今天這樣過好不好?」
「等將來我們有了孩子,就帶他來這間餐廳,告訴他,這是爸爸媽媽定情的地方。」
「好啊。」我答得爽快。
薛明義心頭大定,握住我放在桌上的手,深情款款:「那我同專家約個時間,就定在下周一好不好?」
我斂去笑容,將手抽出來,「不好。」
薛明義險些繃不住他的表情:「桃桃——」
「我說過我不做試管的,你忘了嗎?」
「可你不做試管,我們怎麼能有孩子呢?」
我好整以暇地看著他:「那就是你的事了。」
「你沒用,我也沒辦法呀。」
「溫之桃!」
薛明義冷下臉,眼中盡是失望與惱恨:「我以為我的誠意已經夠足了。」
「說兩句好聽的話就想騙我去躺手術臺,你臉怎麼那麼大呢?」
「那你想我怎麼做?」
他氣急:「你也知道我爸媽有多盼望一個孫子,我們年齡也到了,難道你真的要讓我們薛家絕後嗎?」
瞧,這就把所有的罪責都推到我頭上來了。
「我說了呀,可以離婚。」
薛明義瞳孔劇顫。
「……你認真的?」
他不可置信,又難以接受,眼眶很快泛紅。
我平靜地看著他:「我一開始就是認真的。」
「我不會去做試管,你接受不了就離婚。」
「溫之桃,我們是夫妻,你一定要這麼絕情嗎?」
「我隻是不想傷害自己的身體,哪裡就算得上絕情了呢?」
我實在不解:「而且得病的是你,按理說絕你家後的也是你,怎麼就怪到我頭上了?」
「可我們是夫妻啊!你是我老婆,你就該為我生兒育女,這是你的職責所在……」
「先不說你這句話對不對,我倒是想生孩子,可你不行啊。」
我打斷他,十分無奈:「你不行我怎麼生?我還喜歡孩子呢,可你有病啊。」
我的聲音不大不小,餐廳裡不少人朝我們張望。
薛明義臉色鐵青,坐立不安,壓低聲音道:「溫之桃,你非要把話說得這麼難聽嗎?」
「我是有病,這是什麼死罪嗎?你非得宣揚得全天下都知道?」
我很無辜:「可我說的是事實啊。」
薛明義咬緊牙關,目光沉沉地看著我。
半晌,氣笑了,「好。」
「溫之桃,你別後悔。」
說完,他起身離開。
我看著他的背影,很好心情地喚來侍應生,請她再給我上一份牛排。
剛才對著薛明義,實在沒心情吃飽。
吃完了飯,我開車回到自己的小公寓,安安心心睡了一覺。
醒來就請了一天假去咨詢律師,將離婚協議書擬好寄到薛明義手裡。
他沒有回應,而是請了我爸媽上門勸說。
我爸一進門就罵我:「你鬧夠了沒有?」
3.
「好好地離什麼婚?日子不過了?」
我爸氣得厲害,進了門連坐也不坐就招呼我:「你趕緊收拾東西回去,給明義和你公婆道個歉!」
「快三十的人了,發什麼小孩子脾氣?這離婚是能隨便提的嗎?」
我聽他念叨完,才語氣鄭重道:「我不會回去,離婚也不是隨便提的,我是認真的。」
我爸瞪著我:「胡鬧!」
「三十大幾的人了,離了婚你怎麼過?」
「我又不是缺胳膊斷腿,離了婚怎麼就不能過了?還是說我嫁給他就是賣給他了,連這點自由都沒了?」
我爸老封建,瞪著眼睛氣得直喘氣。
我媽勸他:「行了,好好和桃桃說,別生這麼大的氣。」
我爸緩了緩,又問:「那你說,你為什麼非要和明義離婚?」
「那麼好的孩子,他到底哪裡虧待你了?」
「他生不了孩子,而我喜歡孩子,就這麼簡單。」
我爸想也不想就道:「不是可以做試管嗎?隻要你們……」
「他不行,憑什麼要我遭罪?」
在薛家人面前,我尚能鎮定,可面對親生的爸媽,到底還是忍不住委屈。
「爸,你知道做試管我要遭多少罪嗎?」
我將收集來的有關試管的資料給他看,「要打那麼多針,吃那麼多藥,一次不成還要有下一次。」
又點著那些試管失敗導致女方身體受損的案例,「萬一在過程中發生什麼意外,我半輩子就搭進去了。」
「明明就是他薛明義不行,憑什麼要我來吃這個苦?」
「那、那也不一定啊,哪裡就那麼容易發生意外了?」
我爸打眼往屏幕上一掃,顯然被上頭觸目驚心的案例震驚到,嘴還硬著,但語氣已經軟化下來。
「萬一呢?萬一我就在手術過程中發生意外了呢?」
我不依不饒,紅著眼眶道:「我明明可以去找一個健康的男人生一個健康的孩子,為什麼要因為他的病將我自己的身體不當回事,甚至是搭進去自己的半輩子?」
我媽搭上我的肩膀:「媽支持你,離!」
我爸不滿:「文君!」
「怎麼,我心疼我親女兒都不行?」
我媽來時還猶豫,但她畢竟疼我,看過那些案例之後已然站在了我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