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吞吞轉頭:「聽人說,白旻來了?」
凌晟微頓:「嗯,按照你的吩咐,沒有告訴他。」
「謝謝。」
「不用跟我客氣。」
我的手也受傷了,每天都是凌晟喂我吃飯。
他一邊喂,一邊講趣事,想要逗我開心。
但很明顯,這位鷹族首領,以前沒做過這種事。
因此顯得很笨拙。
我不是很餓,吃幾口就飽了。
他擔心地問:「是不是心情不好,不想吃東西?」
我說:「天天躺著不動,哪來的食欲?」
「醫生說,躺著更利於傷勢恢復,但多吃東西也很重要……」
「知道啦,那你再喂我幾口,啊——」
凌晟仿佛得到賞賜,小心翼翼地把勺子遞到我嘴邊。
他和白旻截然不同。
白旻本就是狼中貴族,錦衣玉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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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凌晟是從底層爬上來的。
他以前滿腦子都是如何活下去,根本不懂風花雪月,更沒接觸過雌性。
面對我這個天定戀人,他比白旻更束手無策。
也更容易被吸引。
但凌晟堅持不碰我。
原因很簡單,我和他之間,有比較大的身材差。
凌晟很高大,大約有一米九,身材也偏健壯。
而我在人類中,都算比較嬌小的類型。
我一直受傷未好,凌晟生怕抱一下我,我就散架。
所以,他一直默默隱忍。
吃飽飯,我向他發出邀請:「能陪我去外面透透氣嗎?」
「好的!」
凌晟半跪在地上,為我穿鞋。
他的動作忽然一頓。
「怎麼了?」我問。
「沒、沒什麼。」
但他耳朵漲得很紅,這是情動的表現。
凌晟盯著我纖細的腳踝,喉結滾動。
我暗自發笑,將圓潤白皙的腳趾踩在他的大腿肌肉上。
柔聲說:「小鳥真乖。」
食狼鷹,不就是鳥類嗎?
但凌晟好像想歪了。
他的臉,更紅了……
11
兩個月後,我回到了狼族管轄的大都會。
我與凌晟展開合作,以「餘蘅」的身份,正式在公眾面前露面。
經過手術修復,我的容貌也跟以前有所不同。
當我出現在片場時,沒有人發現,我就是曾經的餘以薇。
化妝師感嘆:
「餘小姐,你這張臉簡直太驚豔了!」
「謝謝。」
「怪不得,女一從雲慈換成了你……」
化妝師自覺說錯話,趕緊閉上嘴。
我望著鏡子裡的面孔,不太在意。
這個角色,原本定的是雲慈。
凌晟專門為我搶了過來。
不遠處傳來嘈雜的聲音。
白旻來了。
他是這部影片的投資人。
許久未見,他眉眼間籠罩一層濃濃的陰鬱。
化妝師善意提醒我:「餘小姐,你要小心,千萬別招惹白老大。」
「怎麼了?」
「唉,你不知道嗎?自從天定戀人去世後,他性情大變,精神力格外不穩,忒嚇人了……」
化妝師沒說錯。
自打白旻出現後,整個片場都變得壓抑而緊張。
每個人都怕惹惱了這位首領投資人。
隻有一個獸人例外,雲慈。
她跟在白旻屁股後面,開始鬧。
「為什麼把我換下去?她哪點比我好?她是你的新歡嗎?」
白旻皺眉:「生意上的安排而已。」
「我不信,什麼生意能有我重要?白旻你不會忘了,我對你有救命之恩吧?」
「我不會忘記的。但生意是生意。」
「我懂,我都懂,」雲慈盯著我的後背,「她長得有點像那個死去的人類,你動惻隱之心了對不?可那個女人已經死透了,再像也不是她——」
「夠了!!!」
白旻突然發狂。
他的瞳仁豎起來,充斥血紅,鋒利的指甲也伸了出來。
強大的殺氣和威壓,激蕩在四周。
雲慈嚇了一跳。
這還是白旻第一次在她面前發狂。
周圍也沒人敢說話替她解圍。
天定戀人的死,一直是白旻的禁忌話題。
她不要命了,講那麼大聲。
最後還是助理在後面,硬把雲慈拽走。
可是白旻的怒火沒有消。
他環顧四周,最終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衝他揚唇一笑。
我隻有笑起來的時候,最像以前的我。
12
果然,白旻發狂的症狀瞬間消失。
他愣愣地看著我、打量我。
「你是……」
「餘蘅。」我大方地迎上他的目光。
「你姓餘??你——」
白旻急忙走上前來,想要確認究竟。
卻被我的保鏢攔下了。
「餘蘅小姐是凌先生的戀人,白總,別來無恙。」
白旻錯愕:「你就是凌晟的天定戀人?」
我:「食狼鷹的佔有欲比較強,凌晟不喜歡我跟其他雄性獸人接觸,白總您理解一下。」
三言兩語,將他推拒在外。
我承認,我是故意的。
白旻每逢想起我的死,都會身心煎熬。
那麼,就讓他看著我這張臉,不停地煎熬下去吧。
如我所料,拍攝期內,白旻就沒有離開過片場。
他一直想找機會跟我交談。
奈何凌晟派來的保鏢,把我看護得非常周全。
直到周末。
我有半天的休息時間,在酒店天臺上曬太陽。
有人推門而入。
我以為是助理:「咖啡買來了?」
沒人回話,我摘下墨鏡,一扭頭,看到卻是白旻。
「我助理呢?」
「放心,我隻是讓他休息一下,我替他送過來。」
怪不得躲過了保鏢的視線,原來是收買了助理。
「找我有事?」
「餘蘅,你和我一個故人,長得有點像。」
「就你那個天定戀人?」
白旻用探究的目光看著我。
他估計想查我的身份。
但我隻用一句話,就能讓他的精神紊亂——
「聽說她掉下了懸崖,好慘哦!作為普通人類,應該沒有生還的可能,都摔成肉餅了吧?白旻先生,你知道兇手是誰嗎?」
白旻一愣:「是、是我……」
「你這麼壞啊?」我故作驚訝,「我們人類是所有種族裡,最怕疼的了,尤其是人類女性,本來就比獸人脆弱,那樣硬生生掉下去,嘖,太可怕了。」
白旻:……
我又問:「害死自己的天定戀人是什麼感覺?聽說肉體上會有被凌遲的痛楚。」
「不止……」
「但是嘛,比起你戀人死前的痛苦和絕望,應該也不算什麼吧。」
白旻呼吸急促,眼神混亂:「是,都是我咎由自取。」
他開始身心煎熬了。
目的達成,我可以走了。
我愉快地拿上東西,返回房間。
掏房卡的時候,包裡有個東西掉了出來。
「等一下,餘小姐。」
白旻突然恢復理智,撿起地上的鑰匙扣。
「這是你的東西嗎?!」
這個鑰匙扣,是我媽媽的遺物之一。
我隨身攜帶了十多年。
我可以把自己從頭到腳都換一遍。
但唯獨換不掉這件。
大腦一瞬間浮現出對策,我說:「這是在鷹族地盤撿的——」
話還沒說完,白旻一步上前,猝不及防抓住我的手。
天定戀人觸碰彼此時,會產生酥麻的戰慄。
此刻,那股戰慄,瞬間在皮膚上炸開。
13
在這短短的一秒內。
我設想了好幾種逃跑的方案。
但狼人的身體反應比人類更快。
他眨眼間就將我推進身後的房間,並上鎖。
連鷹族的保鏢都沒反應過來。
「餘亦薇,是你!」
他死死地抵著我,不停地感受那股波動和戰慄。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這種感覺不會錯!你沒死!」
白旻興奮到了極點,耳朵和尾巴藏不住了,兩隻犬牙也冒了出來。
「我就知道,你——」
白旻低頭,在我脖頸間猛嗅一口。
緊接著,他愣住了。
「……你身上有別的雄獸的氣味?!」
我愉快地笑了:「哦對,這事還得謝謝你。是你親手把我推向了他,我才能找到自己的另一位天定戀人。」
「他是你的天定?這不可能!一個人類怎麼可能有兩個天定!」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我就是那個異類呀。」
我笑眯眯地說:
「小髒狗,你從來都不是不可替代的那個。」
這個稱呼一出來,白旻一切疑慮都打消了。
畢竟除了我,沒人敢這麼叫他。
「所以,你是為了那個鳥人,遲遲不肯回來找我,甚至還騙我?」
「錯。就算他不是我的天定,我也不會找你。」
「為什麼?」
「因為你惡心,討厭。」
白旻情緒激動,跪在床上,做出一個把我圈禁在身下的動作。
身體才是最誠實的。
即便被我這樣羞辱,他也克制不住對我的迷戀。
但是,白旻永遠理解不了一件事。
我們人類,是沒有情愛也能存活的生物。
天定對我們來說,是有那麼一點影響。
但遠遠沒有他們的影響大。
他也好,凌晟也罷,我都可以舍棄。
白旻不懂這個道理。
四目相對間。
房門突然被狠狠踹開。
一把槍,抵在白旻的後腦勺。
「放開她。」
凌晟冷冷地說。
14
凌晟已經在發狂的邊緣了。
大概是怕嚇到我,所以他在很努力地壓制自己的精神。
白旻瞳仁眯起,同樣流露出危險的氣息。
「我賭你不敢殺我。」
「我敢。白旻,我從底層爬上來,無依無靠,有什麼不敢?」凌晟笑得有些瘋狂,「你敢動餘蘅一下,我讓你全族所有人給你陪葬。」
「白總不怕死,也得考慮一下你的母親,和你心愛的小雌狼。」
白旻陰沉沉地與他對視。
這就是他倆之間最大的區別。
白旻有親人,都是他的軟肋。
可是凌晟沒有,他走的每一步,都是孤注一擲。
凌晟本質上就是個瘋批。
僵持片刻後,白旻終於離開。
我松了口氣:「剛才嚇我一跳。」
「嚇著你了?」
凌晟一改狠毒的姿態,低下頭,愧疚道:「對不起,下次我一定不在你面前發火。」
「沒關系,還好你來得及時。」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我:「他碰到你了嗎?」
「嗯,」我伸出剛才被白旻抓住的手,「你聞,都是狼臭味,討厭死了。」
他不由得懊惱:「怪我,這幾天有事要處理,不然我應該一直護在你身旁。」
「我理解的,振興族群,是很辛苦的一件事。」
為消解小鳥的負罪和愧疚,我主動把手伸到他面前:
「幫我去掉狼味,好不好?」
「我可以嗎?」
「當然,隻有你可以。」
我的話,大大振奮了凌晟。
他虔誠地捧著我的手,低頭,在掌心細密地吻著。
我打了個哈欠,在他溫柔的親吻中,睡著了。
因此我並不知道。
在我熟睡後,凌晟輕手輕腳走出房間。
門一關,他眼中的陰戾再也藏不住了。
「助理呢?」
「在這兒。」保鏢將一個人五花大綁,推了上來。
助理哆哆嗦嗦,都尿褲子了:「對不起,對不起,是我財迷心竅,收了那隻狼人的錢,才讓他有機可乘。」
「隻要給錢,你就可以背叛?」
凌晟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槍上的消音器。
「我錯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沒有下次了,叛徒。」
他冷睨著那人,像個死神。
「我要你永遠滾出餘蘅的視線。」
凌晟將槍,踢到他面前。
15
拍攝進入尾聲。
這段時間,因為凌晟寸步不離,白旻一直未能靠近我。
最後的取景地在雪山裡。
衣服比較單薄,連拍幾小時後,我感冒了。
攝制組當晚就要下山。
可是我的身體狀況,實在不允許我舟車勞頓。
商量過後,我決定在雪山上住一晚,雪停再走。
但很不巧的是,山裡酒店都住滿了。
隻剩下一間套房。
凌晟和白旻都想留下來照顧我。
他們再一次起了爭執。
白旻說:「我和她認識時間最久,我了解她的喜好。」
「你了解?那你應該知道,餘蘅現在最討厭的就是你。」
「她隻是和我賭氣,我比你更能照顧好她。」
「你的照顧,就是利用她,策劃綁架?」凌晟冷笑,「她現在體質這麼弱,也是拜你所賜,受傷的後遺症。」
白旻自知理虧。
但他還有最後的底牌:「我和她結契了。你呢?你什麼也不是。」
「我可以殺了你,替她解契。」
「凌晟,你就是個瘋子!」
「多謝誇獎。」
他們的吵鬧聲,終於驚醒我。
這有什麼好猶豫的嗎?
我指著凌晟,語氣故意溫軟又甜膩:
「留下陪陪我,好麼?」
白旻面色緊繃,眼看著凌晟抱起我,回了房間。
我又睡了一覺。
醒來時,身體感覺好多了。
凌晟說:「醒了?要吃點什麼嗎?」
他守在床邊,一夜未眠。
讓我感覺,好像又回到了在食狼鷹一族養傷時的日子。
小鳥總是這麼乖,默默陪在我身邊。
我摸了摸他的短發,說:「想跟我結契嗎?」
他眼神一亮:「可以嗎?」
「可以是可以,但你得等一等,白旻恐怕不願意主動解契。」
「那如果,我當你的第二結契獸人。」
我以為自己聽錯了,瞪大眼睛:「你瘋了?你知道第二結契意味著什麼嗎?你要給我平攤壽命!」
古往今來,很少有獸人願意成為「第二結契」。
說出去,都不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