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姒蘭喊住我,她給我倒了杯酒,親手遞來,她頹喪地垂下頭:「我有一個愛了很久的男人,可是他對我很冷淡。」
我嗤笑:「恕妾身直言,隻怕這個男人,對你並沒有感情。」
「胡說!」姒蘭眼圈紅了:「我試探過他,他為了我,曾冒著被天下人唾罵的風險,為我遮掩了過錯,說明他是愛我的!」
我渾身發冷:「試探?您怎麼試探他的?」
姒蘭已經喝多了,搖晃著身子媚笑:「殺人啊。」
我拳頭緊緊攥住,指甲深陷進肉裡:「怎麼可以殺人。」
姒蘭不屑一顧:「殺就殺了,一幫春生秋死的蝼蟻而已。」
我的頭陣陣發暈,爺爺痛苦的呼喊似在耳邊盤旋。
我將酒一飲而盡:「興許,那個男人他有愛的女人,但並不是你。」
「放肆!」姒蘭怒極,打了我一巴掌:「他隻喜歡我,我在他心裡眼裡是最特殊的存在!」
我譏諷:「是麼?」
姒蘭長嘆了口氣,一行清淚落下,頹然地問:「那我該怎麼辦啊,阿梨姑娘?」
……
17
姒蘭將我帶回了雲夢澤,奉為上賓,徹夜長談,她太想得到師尊獨一無二的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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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訴她一個很俗,但很實用的道理,要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男人的胃。
姒蘭叱我胡言亂語,上神得道,早已闢谷千年。
我對她說,男歡女愛是世俗人擁有的,要想讓上神有情,那便得讓他沾煙火氣。
姒蘭為難地說她並不會做菜。
沒關系,我會啊。
得益於這三年暗中出入藏書洞,我知道汲淵上神入道前隻是個普通凡人,祖籍長安宸縣。
我又查過地方志,得知千年前的宸縣,漫山遍野種植槐樹。
如今正是五月,我捋了些槐花,做了槐花餅。
姒蘭將信將疑地帶著糕餅去首峰叩拜上神。
傍晚她回來時,興奮極了,說沒想到師父看到這槐花餅居然呆愣了下,破天荒嘗了口,甚至還和她說了會子話。
要知道,八年以來,師父第一次和她說這麼久的話。
言罷,姒蘭又問我接下來該怎麼辦。
我細細問了她,有關上神汲淵的一切,包括那位傳說中的亡妻。
姒蘭很厭恨這位亡妻,甚至罵了句:「提這賊賤人作甚,都死一千多年了。」
我戳心地告訴他,瞧著上神至今忘不了這女人,所以可以模仿她,進而取代她。
誰知姒蘭氣性極高,堅決不肯,她才不願裝扮成個農女。
可到底愛人心切,姒蘭再不情願,最後也穿戴上了荊釵布裙,又拿著槐花餅去了主峰。
可這次,她卻吃癟了,是紅著眼回來的。
回來就酗酒,大發雷霆,拿鋼鞭鞭笞座下的仙子婢女。
她衝到我面前,一把掐住我的脖子:「賊賤人,竟敢戲弄本座!」
我被她掐得喘不上氣:「發生什麼事了?」
姒蘭哽咽不已,松開我,癱坐在地上:「師父發了好大的火,叫我滾。」
「當年我犯殺孽的時候,他都沒生這麼大的氣。」
「他說我不配穿青布裙子,不配戴蘭花檀木簪。」
「開始當初他手把手教我練劍的時候,很溫柔的啊,難道我真的隻是那個賤人的替身?他真的對我毫無感情?」
我垂眸看姒蘭:「或許上神心裡也有仙君,隻是礙於師徒綱常,不能罷了。」
姒蘭摔了酒瓶,打了我兩耳光,揪住我的衣襟:「閉上你的臭嘴!上次和本座說什麼師徒綱常人倫的老頭,已經死在本座劍下了!」
18
我殺心再起:「您就真這麼愛上神?」
姒蘭完全喝醉了,又中了我暗下的魅術,身形搖晃:「對,我就是愛他,就想徹底擁有他,有什麼錯!」
「沒有錯。」我手按上她的肩膀,微笑道:「妾身或許可以幫您實現這個願望。」
姒蘭怔怔地望著我,眼神發狠:「如果你敢耍弄本座,我一定會把你千刀萬剐。」
我蹲在她面前,湊近了:「妾出身青樓,性風流,可總遇不到讓人喜歡的客人。這時候啊,我就自己哄自己高興。」
姒蘭蹙眉:「什麼意思?」
我莞爾:「妾少時遇到個高人,教了我一手傀儡術。仙君禮待妾,妾當投桃報李。」
說著,我扶著姒蘭往主殿走去,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個英俊高挺的男子。
姒蘭頓時睜大了眼:「師,師父。」
男子笑得溫柔:「蘭兒。」
姒蘭驚得捂住唇,看向我:「這是怎麼回事!」
我聲音蠱惑,在她耳邊輕輕說:「妾見過您畫的上神,所以照著畫像捏了個傀儡。」
這時,那傀儡男子朝姒蘭伸出手:「蘭兒,你過來。」
姒蘭美眸含情,怔怔落淚,忽然奔到傀儡男子懷裡,抱住他:「師父,別不要蘭兒。」
「不會不要你。」
傀儡男子溫柔地撫摩姒蘭的背,深情地吻住女人的唇。
我冷笑,往裡頭放了隻蟲子,並關上門。
好好享受。
19
我迅速找到阿苦,讓她帶我去地牢。
我要見窮奇。
稍費了點功夫,我才進去。
窮奇被鎮壓在最底層,四周布了觸之即死的結界,和孟家村外的一模一樣。
是上神汲淵的手法。
巧的是,婁宿教過我怎麼破。
數年未見,我完全認不出窮奇了。
它完全沒有當日的兇悍模樣,如今瘦骨嶙峋,身上遍布雷擊紋,泡在劇毒池水裡,傷口時時刻刻受侵蝕,疼得它發出低吼聲。
聽見動靜,窮奇疲憊地抬起頭,它的雙眼被剜,顯得空洞可怖。
「你是……」窮奇嗅了嗅,吃力地站起來,用意念激切地問:「我聞到了熟悉的血味,是,是孟家莊的那個小姑娘?」
「嗯。」我心疼地流下眼淚,淚啪地落在地上,當年窮奇被冤被害的畫面,歷歷在目。
窮奇甩了甩頭,低吼了聲:「 不要哭,我在這裡很好,有阿苦在,她人呢?」
我扭頭看了眼:「在外頭守著。」
窮奇松了口氣:「謝謝你沒有殺她。」
他問:「小孟,你來復仇麼?」
我重重地點頭:「嗯。」
「太難了。」窮奇苦笑:「我已接受這命運,等阿苦去世那天,大概我也會死吧。」
我抹去眼淚:「我此次來雲夢澤,也是來救你出去的。從前我道法低微,現在可以與姒蘭那賤人一戰。」
說罷,我將噬符蟲撒在結界處:「這蟲子會慢慢咬開結界,需要耗費些時間,你耐心等等。」
窮奇眼裡竟流出血淚,龐大的身軀也在微微顫抖:「小孟,如果你能救我,可不可以救一救阿苦?我想帶阿苦回窮發之北,不要在這裡了。」
我點頭:「好。」
我往前走了幾步,蹙眉問:「窮奇,我想問你件事。你知道蘭草這個女人麼?」
窮奇呼吸一窒,回想了半晌:「一千年前,我被汲淵從窮發之北抓到此處吐陰火煉劍,曾見過她,她是個讓人敬仰的女人。」
我忙問:「你可以告訴我,汲淵為什麼殺妻證道嗎?」
「可以。」
20
一炷香後,我失神落魄地從地牢裡走出來。
阿苦見狀,忙迎上來:「怎麼了小孟?」
我隻覺得要虛脫了,搖了搖頭,望向遠處高聳入雲的白玉京主峰,輕輕附上臉……
從前我想利用這張臉復仇,現在,我覺得褻瀆了她。
「阿苦,我先回主殿瞧瞧,你在這邊關注著窮奇。」
吩咐罷,我疾步趕往主殿那邊。
誰知剛到,就看到場大戲。
此時,主殿的大門敞開著,汲淵上神一襲白衣,單手背後,立在門口。
男人臉色陰沉,瞪向裡頭。
裡頭真是有趣極了,姒蘭身上胡亂裹著件薄紗,面上還帶著潮紅,頭發凌亂地跪著。而在她跟前,則是那個和上神一模一樣的傀儡男人,全裸著,仍不知死活地吻著姒蘭。
見狀,汲淵上神大怒,一掌震碎傀儡,忽地蹙眉:「傀儡術?!」
我冷笑,猜對了
忽地,汲淵上神察覺到我的動靜,眨眼間就瞬移到我面前,他毫不留情地要斬殺我,可當他看清我的樣子後,手中的劍咚地掉在地上。
「蘭,蘭兒?」
汲淵是下意識地奔過來,一把摟住我,似要將我揉進懷裡,瘋狂地吻我:「是你!真的是你!」
我扭頭向姒蘭看去。
呵,有意思了。
這賤人呆愣住,臉上的表情好看極了,痛苦地看著她的師尊,像要碎了。
瞧見了吧,一旦摯愛出現,替身將不堪一擊。
不過這位汲淵也是個可恨的,既然心裡有愛妻,還找替身,甚至對替身百般庇佑撩撥,讓替身生出妄想。
簡直惡心。
我手成爪狀,趁機襲向他的心髒。
到底是活了千年的上神,瞬間察覺到危險,他抓住我的手,眸子不似方才深情熾熱,逐漸變得冰冷:「你身上有那個人的功法,他竟活了?說,他現在在哪兒!是不是他把你弄成這樣子的?」
汲淵掐住我的脖子:「再不說,本尊可就不客氣了!」
我聞到了股殺氣,遭了。
「我,我懷孕了。」我回想起方才窮奇描述的,憤怒又絕望地望著他:「阿珩,你不要這樣好不好!」
汲淵整個人都驚住了,抓住我的肩膀:「你剛叫我什麼?」
趁他分心之際,我打了他一掌,迅速逃離。
可我怎麼能敵得過這世上唯一的神。
汲淵一掌打過來,打在我後背,我從半空而落,吐了口血。
我眼睜睜看著汲淵一步步逼來,心想今兒真背,出師未捷身先死哪。
就在此時,姒蘭飛過來,她緊緊抱住汲淵,哭成了淚人兒:「師父,你為什麼要抱她?你不要我了嗎?」
我抓住機會,掏出瞬移符,逃離了此處。
21
我跌跌撞撞地回到孟家莊,剛奔到婁宿面前時,就體力不支摔倒。
婁宿連眼皮都懶得抬:「怎麼傷成這樣。」
我虛弱地喘不過氣:「命背,碰上了汲淵,他打了我一掌。」
婁宿嗤笑:「叫你別作死去雲夢澤,偏去,能回來算你命大。」
我忙跪好:「我隻是想探探地形,誰知遇上了他。那老小子識破了我的身份,也知道你活了,這地兒不能待了,尊主,咱們該離開了。」
「跑什麼。」婁宿起身,涼涼看了我一眼:「你是故意讓他發現的吧?」
我忙搖頭,佯裝恐慌:「不,不是。」
婁宿活動了下脖子:「一千年沒見了,本尊正想好好會會他。」
說罷,他垂眸看我:「你還沒死吧?」
我強撐著精神:「沒有。」
婁宿傲然道:「召集群魔,攻上白玉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