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靜的看著他,「不然撫養權你想都別想。」
沈臨樹斜睨著我,鏡片後的光點露出蔑視的神情,「說了這麼多,你不就是想要錢嗎?」
「多少,我給你就是了。」
我不為所動,朗聲道:「一千萬,這些年的賬單都在這裡,不相信你可以看一下。」
這些年,我給瑤瑤花的都是最好的。
「你想錢想瘋了吧?你究竟是養女兒還是賣女兒啊?」沈臨樹一下不淡定了,破口大罵起來。
我覺得他有些好笑,語氣不善的質問了起來,「沈臨樹,這些年你給過一分一毫嗎?」
「我跟你結婚這麼多年,吃的用的那樣不是我的錢?結果你轉眼發達就勾搭上了另一個年輕的。」
「還算計我,這些年瑤瑤你更是沒理會過,現在知道跟我搶撫養權了?你當年做什麼去了?」
過去的對錯我本來不想爭論,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在我面前。
沈臨樹嘴角的弧度輕蔑,「你不就是在怪我當初沒給你錢嗎?裝什麼裝?」
我累了,不想再跟他爭論,「沈臨樹,我當初真是瞎了眼看上你。」
「反正一千萬,你給,我就籤字。」
7
我看著剛籤完的協議,仰頭躺在了沙發上,無力的咳嗽了起來。
電話鈴聲響了起來,是瑤瑤打來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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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口,便是怒罵。
「林若梅,你是想錢想瘋了嗎?竟然敢跟我爸要一千萬?」
「你養我這麼多年,就是為了要賣個好價錢是嗎?」
「我真是以有你這種媽媽為恥。」
我艱難的喘了口氣,面容憔悴,無力應答她的話。
電話放在我的耳邊,女兒的怒罵聲還沒停止。
像是將多年的怨恨都傾訴了出來。
「林若梅,你怎麼不去死!」
我聽著電話掛斷的聲音,喃喃了一句,「快死了,你馬上就要如願了。」
我被她氣的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我又到了醫院,是家裡阿姨來煮飯的時候送我過來的。
我的生命進入了倒計時,為了避免在家裡屍體都硬了沒人發現,我幹脆住院了。
「大妹子,你女兒呢?她怎麼不過來照顧你呢?」
我笑了了笑,沒有回答阿姨的話。
阿姨皺眉,「我打電話給她。」
我沒有阻止阿姨,隻因心底也存一絲幻想。
她得知我快要死了,是開心?還是會後悔?
「瑤瑤,你媽媽住院了你知道嗎?」
「住院?那最好。」
阿姨開的是免提,我聽的清清楚楚。
「哎呀,瑤瑤,可不能這麼說,你媽得的是癌症,已經末期了,你……」
「癌症末期?那太好了,死了最好,阿姨麻煩給我帶句話。」
「叫她自己照料好自己的後事,我可不會幫她收屍。」
阿姨看著掛斷的電話,臉上的神情很是尷尬。
我搖了搖頭,準備去到外面去逛逛。
剛走到過道,就聽見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臨樹,怎麼辦?茵茵撐不了多久了……」
「別擔心,瑤瑤的配型成功了的。」
「可是你那個女兒會同意捐贈心髒嗎?」
「別擔心,我都收買了她身邊的朋友,到時候她酗酒過度死的話,沒有任何人會懷疑到我們的頭上。」
我聽著,隻覺一股火衝到了頭頂,「沈臨樹,你說什麼?」
沈臨樹摟著餘文靜的手愣了一下,有些慌亂,「你怎麼在這裡?」
「你竟然敢動我的女兒,沈臨樹,我跟你拼了。」我無法抑制住自己的憤怒,衝上去跟沈臨時扭打了起來。
瑤瑤不也是他的女兒嗎?
他竟然敢蓄謀害死我的女兒,隻為了救他跟小三生的女兒。
沈臨樹臉色一變,推了我一下,「你發什麼瘋?」
我身體本就虛弱,剛才衝上去已經費了我全身的氣力。
沈臨樹一推直接將我推倒在了地上,腦袋著地。
我頓感視線一陣模糊,摸了下後腦勺,隻感覺到一陣粘膩,沒了意識。
「血!」
「好多的血!」
「她是死了嗎?」
8
再次醒來,我躺在床上,費力的睜開眼睛。
入眼的卻是沈臨樹那張面目可憎的臉。
可我就連開口罵他也做不到,隻能裝動著眼珠子,用眼神譴責他。
沈臨樹嗤笑了一聲,「就算你知道事情真相了又怎麼樣?」
「你女兒可不會認你的好,她眼裡現在隻有我這個爹。」
我:「……」
他說的也有道理。
我為女兒謀劃了一輩子,可到頭來,女兒最恨的卻是我。
沈臨樹俯下身,拍了拍我的臉,侮辱性極強,「你啊,就好好在這裡等死吧。」
「我會讓你女兒下來陪你的,不用謝我,就當是我報答我們十多年的夫妻情分。」
我用力的吐了一口口水在他臉上。
沈臨樹怒從心起,掌摑了我一巴掌。
我眼神一黑,從嘴邊嘔出一口血,整個人顯得狼狽不堪。
沈臨樹卻被我嚇到了,落荒而逃的逃了出去。
我虛弱的靠在床上,瘦如枯柴的手扯過一旁的紙巾,擦拭起了嘴角的血跡。
我拖著虛弱的病體去找女兒,不想讓女兒活在沈臨樹虛假的謊言當中。
可女兒好像並不想見到我。
「你怎麼來了?」女兒側過臉,臉色很快的陰沉下來。
我上氣不接下氣的喘著,聲音都顫了起來,「瑤瑤,媽媽過來是想告訴你,你爸不是個好東西。」
「他是要你的……」
她一下沉下了臉色,眼神都像裹著刀子,「要我的心髒是嗎?我知道了,你還有事嗎?」
我一下便怔住了,望向女兒,隻覺得陌生。
「砰——!」
女兒大力的關上了門。
我隻覺得心口都悶的很,喘不上來氣。
這些年,我自認沒有虧待過她,就算她父親再如何教唆,她也不應當這樣對待我才對。
她說的對,她都成年了,難道連明辨是非的能力都沒有嗎?
這下,我是真真的對她失望了。
她爸出軌,要她的心髒,她都覺得不是大事?
我養了一輩子的女兒,倒頭來拿我當個仇人對待。
我扶著牆角一步一步走出了小區,覺得這條路無限長。
猛的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我清晰的聽到了後腦勺著地的響聲,也聽到了從人群中傳來的聲音。
「你沒事吧?」
「出血了,快叫救護車!」
久違的關心。
我整個人輕飄飄的,隻覺得像是解脫了似的。
看向地上我的屍體,再看著周遭圍的水泄不通的人群,困惑極了。
原來人死後並不是立刻走的啊。
我抬頭往那棟別墅看去,看到了在窗口張望的女兒。
如你所願,我死了。
9
我像是一朵沒有目的地的蒲公英,隨處飄。
渾渾噩噩的,就連我自己都說不清我在想什麼。
我看到女兒前來認領我的屍首,便跟了過去。
她站在病床上,一動不動。
倒是沈臨樹跟餘文靜兩人,假惺惺的哭了起來。
還假模假樣的安慰起了女兒。
「瑤瑤,你媽死了就死了吧,以後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好好過日子。」
女兒卻突的跑了出去。
我看在砸在地上的兩朵淚花,心髒抽痛了一下,像是有一柄小錘子不停的捶打著我。
她哭了……
餘文靜瞥見她跑出去之後,立馬收起了剛才的表情,不善的看向沈臨樹,「你到底什麼時候弄死你那個女兒啊?」
「茵茵可等不了多久了,我警告你啊,我跟茵茵才是你的家人,那個小賤蹄子可不是」
「你最好自己分清楚主次啊,再說了她這個便宜媽媽也死了,讓她女兒下去陪她也好。」
我聽見這話,沒有任何意外,視線移到了沈臨樹身上,見他眼底有一絲悲傷,覺得十分可笑。
貓哭耗子——假慈悲。
這句話用在他身上十分貼切。
我視線一轉,卻看到了呆愣在病房門口的女兒。
她神情呆滯,似是還不能理解自己所聽到的內容。
我飄在半空中,安慰的話咽在了喉嚨裡。
忘了,我已經死了。
醫生卻在這時趕了過來,一臉的喜色,「沈先生,沈太太,找到跟你女兒配型的心髒,並且患者也籤署了同意書。」
「我們馬上就可以開始做手術了,請你們這邊籤一下手術同意書。」
餘文靜的臉上滿是喜色,「你說什麼?我的茵茵可以做手術了?她能像正常人一樣活著了?」
我飄過去,摸了摸女兒的臉頰,低喃道:「你會沒事的。」
沈臨樹聽見這消息,頓時松了一口氣,然後再是喜色。
似乎在高興自己逃過了良心的譴責。
也避免自己成為了殺人犯。
可他想錯了。
我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他。
他算計我,算計我的女兒,我怎麼會這麼輕易的就放過他呢?
餘文靜拿過手術同意書,哐當一聲將手術書扔在了地上,臉上的肌肉隱隱抽動著。
像是嫌棄,像是鄙夷,還有一種厭惡。
「怎麼會是她?」
沈臨樹覷了她一眼,責怪道:「大驚小怪……」
聲音戛然而止。
丟棄在地上的手術同意書上的捐贈人那一欄赫然寫著我的名字。
這便是我留給他們的禮物。
我討厭餘文靜,餘文靜也一樣討厭我。
我跟她,是水與火的關系,彼此誰都容不得誰。
早在去找女兒之前,我便做了配型,並將自己的心髒捐贈給了她最疼愛的女兒。
每當她想起她最討厭的人心髒在她最疼愛女兒的身體裡。
她會露出什麼樣的神情呢?
這是我對她的報復。
他們最終還是接受了這份心髒移植,隻是兩人臉上的神情並不好看。
我的屍體已經被活化,守在我身邊的隻有我的女兒。
她抱著壇子,坐在一邊,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湧。
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像是失了魂。
我看著她,微嘆一聲。
從頭到尾,我並沒有怪過她,隻是有些失望罷了。
她的性子我了解,隻是一時的氣性。
有時候我確實忙於工作,忽略了她,她會怪我也應該。
她總說自己是成年人了,會分的清黑白,可她還是太過單純稚嫩了。
經過這一遭,她應該能真正的明辨善惡了。
這樣,我也能放心了。
隻是不知為何,我仍是還沒有消失。
10
網上突然爆出我之前的新聞,不少人替我澄清。
特別是我女兒。
她站在臺上,捧著我的骨灰壇子,一如那天我見到的一樣。
將她故意汙蔑我的事情說了出來,連同她爸爸的真面目也一同揭穿。
我沒想到女兒會這麼做,心中有種微微的酸澀。
其實我不需要她這麼做。
一個已經死了的人,翻案有什麼用呢?
網上的風向立刻變了。
像是一柄柄飛劍射向了沈臨樹跟餘文靜。
餘文靜本來自己就不幹淨,當過好幾個老總的小秘。
碰巧的是沈臨樹好勾搭,兩人一來二去的就好上了。
沈臨樹出事,公司名聲一落千丈,有許多合作方都紛紛避險,撤除跟他的合作。
餘文靜知三當三的事情在網上瘋傳,更有她的香豔照片裝載。
我看著,心裡並沒有多少解氣的感覺,隻有些感慨。
網友真是什麼東西都能找出來啊。
沈臨樹職場失意,將這一切的矛頭都指向了我的女兒。
找了上來。
沈臨樹一身酒氣,不斷的拍打著房門,「林瑤瑤,你出來!我知道你在家!」
「你這個小賤人,你跟你媽一樣賤,我好吃好喝的供著你,結果你出賣我是嗎?」
「跟你那個死去的媽一樣,矯情的要命,我當初不過是去玩了一下,她就鬼吼鬼叫的。」
女兒一下打開了門,眼裡全是恨意,「不準你說我媽。」
我看著女兒維護我的一面,內心並沒有多少感觸。
若在我生前,我自然是感動的。
可我死了,什麼都看不到了, 做再多,也沒用了。
女兒跟她爸爸扭打了起來, 看起來像是要對方的命。
我平靜的看著,腦海中卻突然浮現之前女兒說她爸爸是世界上對她最好的人。
曾經的一幕幕, 一帧帧畫面好像都在腦海中消散。
旁邊不知道是哪一個鄰居幫他們報了警。
警察過來將兩人教訓了一頓, 便將沈臨樹帶走了。
「沈先生, 你的公司有些問題需要你解釋一下, 請跟我們回去調查。」
沈臨樹的酒意在一瞬間醒了,奮力想掙脫警察的束縛。
可終究是於事無補。
女兒蹲在牆角,抱著我的骨灰壇子哭的十分悲戚。
好似一個迷路的小孩, 找不到歸家的路。
「媽媽……」
11
再次聽到這句媽媽我是有點意外的。
畢竟, 她早就不承認我是她的媽媽了。
她寧願認那個小三做她的媽媽,也不承認我是她的媽媽。
女兒抱著骨灰壇子坐在房子裡哭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也不知道是多久。
鄰居怕弄出人命, 急忙報了警,女兒也被送進了醫院。
可她隻是抱著我的骨灰壇子,沒有松手, 靜靜的流著眼淚。
萬念俱灰。
平時跟她玩的很好的那些朋友沒有一個過來看望她。
反倒是她平日隨意對待的做飯阿姨過來探望了她一眼。
「瑤瑤啊,你還好嗎?」阿姨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依舊像是安靜的娃娃一樣, 坐在病床上, 沒有動彈。
阿姨從她平時買菜的包包裡拿出了一份遺囑。
這是我生前囑託給阿姨的事情。
「瑤瑤啊,這是你媽叮囑我要給你的, 裡面是她生前跟我交代的一切。」
聽到我的名字, 她眼珠子咕嚕的動了下, 機械般的轉過了頭。
「這是她的遺書, 另外還有她名下的財產都留給了你。」
「另外, 她還我跟你說, 當時跟你爸要的那一千萬已經轉到了你的賬戶下, 別讓你爸知道。」
當時, 我已經她會永遠待在她爸爸的身邊。
沒想到,造化弄人, 她爸進去了。
她顫顫巍巍的接過了手裡的遺書,嚎啕大哭了起來。
往日濃妝厚抹的臉上滿是素淨,眼中也滿是紅血絲。
崩潰的哭了出來。
我木然的看著她,竟沒有一絲過去想安慰她的衝動。
「媽媽……」
「對不起……」
「我錯了……」
我聽著她的話, 突然感覺自己身上莫名的枷鎖開始松散。
我突然明白, 是我的執念困住了我。
如今執念已散, 我也就要消失了。
「媽媽,我錯了,你回來, 我隻要你回來……」
「我錯了,媽媽……」
我不敢相信的看著臺上義正言辭舉報我的女兒,眼眶中盈滿了淚水。
「-作」眼淚如斷線的珠子般滾滾而下。
嘴唇都被她咬出了血,臉色慘淡如霜。
「對不起……媽媽……」
我的身形一點一點消散, 望著她崩潰的面容,沒有開口。
她很好。
但若是下一輩子,希望她換一個她喜歡的媽媽。
願她追求她想要的自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