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穿上我的衣服,戴上粉嫩簪子,與我一起站在眾人面前:
「大家看看,誰是姐姐,誰是妹妹?」
攝政王一把摟過姐姐:「粉色嬌嫩,自然你是妹妹。」
江南首富不甘示弱:
「一眼萬年,小爺我仿佛看見了前世的情人。」
眾人追捧,姐姐笑的花枝亂顫。
可姐姐忘了,她上輩子就是死在這兩人手裡了呀。
1
面對父王用國土換來的兩封婚書。
我和姐姐同時陷入了沉默。
我面露擔憂的神情太過反常。
姐姐比我更加敏銳,試探問道:「妙妙,你也?」
我點點頭,應下:「重生了。」
前世,我和姐姐收到婚書時,都是喜不自勝。
我們的國家是個邊陲小國,整個國家還沒有隔壁天朝的一個縣城大。
我們這代又隻有我和姐姐兩個女子,西域稱得上是後繼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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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王殚精竭慮,花費五年光景才為我們求來兩封體面的婚書。
一封是天朝攝政王,一封是江南首富。
天朝攝政王手握重權,對待妻子更有著近乎偏執的專情。
江南首富腰纏萬貫,琴棋書畫詩酒茶,無一不精,天生浪漫。
還未等父皇開口,姐姐率先搶過我手中的婚約:
「我選攝政王!」
父皇猶豫問道:「你當真考慮清楚了?」
「自然,攝政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權勢滔天。豈是一個小小江南首富能比的!」
姐姐挺著脊背,昂著頭,眸中布滿對權利的勢在必得。
仿佛現在的她,已經成為攝政王夫人,與天同壽了。
「姐姐,那個攝政王就是個偏執狂,整日將我鎖在房裡,我年復一年的不見天日,這才鬱鬱寡歡而死。」我好心勸道。
上輩子臨死前的景象歷歷在目,現在想來仍心有餘悸。
「那又怎樣!」
姐姐伸手撫摸我還未盤起的秀發,湊近我的耳朵,語氣哀嘆又堅決:
「妹妹,相信我,這一次,姐姐來護你!」
2
我的洞房花燭夜。
江南首富周正還在屋外與我的婢女眉來眼去。
我在屋內,聽見婢女的調笑聲,實在是坐不住了。
我手握團扇,徑直開門。
周正穿著一身金線編織作配的紅衣,身形修長,玉質金相,器宇不凡。
有那麼一瞬間,我被他的模樣迷了眼,果然周正:
「夫君真是好生雅興,不進門去點新婚妻子的扇,反而瞧上開胃小菜了?」
出嫁前,我同姐姐徹夜未眠,彼此說了許多話。
姐姐告訴我,前世她好言相勸,試圖讓周正明白,夫妻和睦,妻妾才能和睦,家和萬事興的道理。
結果周正足足在侍妾房中待了三個月,也沒有正眼看過她一次。
「周家主母的位置是你的沒錯,可我才是周家的主人。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希望你自己心裡有數。」
這一世,周正也是這麼同我說的。
我搖著團扇,笑道:「新婚之夜點扇禮是老祖宗留下的規矩,合了規矩,夫君想做什麼自然就能做什麼,我不會多管。」
周正奪過我手裡團扇,剛想要說些什麼,就見我轉身往屋裡走。
「你不哄我進屋?」
「夫君想要去哪就去哪,身為你的妻子,我該習慣的,放心。」
周正給我噎得說不出話,隻能眼睜睜看著我關了門熄了燈。
3
周正在門口站了許久,那婢女上前說了好幾次話,都被他一把推開:
「滾遠點!沒看到小爺門都進不去鬱悶著麼。」
周正到底是出身富貴人家,最起碼的禮數是有的。
哪怕是再不喜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新嫁娘,也斷斷沒有新婚之夜外宿的道理,這傳出去不好聽。
我也是知道姐姐提前知會過這些,才會找個機會哄他:
「夜裡涼,夫君還是先別滾了,進門吧。」
我隻穿著身薄紗衣,輕聲給了他個臺階下。
夜涼如水,我穿著紅裡透粉的薄裙,含嬌帶怯的模樣讓周正一直盯著我看。
周正看我的眼神太過熾熱,連我的心跳都如擂鼓般怦怦作響。
他難得沒有嗆聲,隻是啞著嗓子應了聲好。
一夜無眠,牆角的海棠花被雨水沁潤,
一點兩點,是月光下的搖曳生姿。
第二日清早,周正便被小廝喊出了門,而我直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轉醒。周家沒有那麼多的規矩,父母也是愛遠遊的性子,連兒子成婚這樣的大事都沒有到場,隻是差人送了一座城池作為賀禮。
因而我是輕松的不能再輕松,做好自己就行。
這和我前世的遭遇,可以說是天差地別。
前世,攝政王劉錦安還有個母妃健在,他們府邸之中重血脈重規矩,我從新婚第一日起就要五更起身,陪著母妃誦經禮佛,從沒有再和出嫁前一樣的悠闲日子過。
可惜現在山高路遠,不能和姐姐聊幾句,否則我一定要告訴她。
現在的日子,簡直不要太舒服!
4
女子出嫁三日回門。
江南離西域有一段距離,我特地和周正早了半日出發,才趕在天黑之前到了家。
我實在是放心不下姐姐。
姐姐性子和婉,凡事都是忍字為上。正因為這樣,前世才會讓周正養的那幫子不長眼的侍妾欺負。
我性子急,早在新婚第二日就將那群侍妾整治了一番。
那些都是上不得了臺面,慣會見風使舵的東西,隻要稍加懲治,讓她們認清楚自己的位置,怎麼著也不會僭越自己的本分。
周正家中這些,再怎麼說也和世家女搭不上邊。
攝政王劉錦安家中的情況,卻是更為復雜。
光是那個老太妃,就難對付得不行。
我必須早日回家,和姐姐通氣,了解一下情況。
實在不行,我就把姐姐接到江南來養著。
周正家中別的沒有,錢多的是,怎麼著也不會養不起我姐姐。
才到家門口,我就看見劉錦安攬著姐姐翹首盼望的模樣。
「姐姐!」
我和姐姐自小一起長大,從來沒有分開過。
如今見了面,更是有說不夠的話。
我倆輕車熟路地往廂房裡鑽,全然不管倆新姑爺大眼瞪小眼。
「你和劉錦安怎麼樣了?」
「他待我很好,母妃也待我很好。」
姐姐紅著臉朝我伸出手,她的右手上戴著一枚滿綠的玉镯。
這個玉镯的認得的,是攝政王母妃的心頭愛,說是皇室祖上傳下來的,是第一任女皇的遺物,也是攝政王府掌家權的象徵。
前世我花了七年時間,時刻都戰戰兢兢地伺候著,也沒能拿到掌家權,姐姐花了三天就做到了。
真好呀,不愧是我姐姐。
我看見劉錦安時渾身忍不住地顫抖,姐姐面對周正時也是有些發怵。
那是前世相處下來的自然反應,我怕在人前落下話柄,這才忙不迭拉著姐姐離開。
我知道劉錦安不是什麼好脾氣,可姐姐既能在劉錦安的眼皮子底下拿到掌家權,怎麼著也是有幾分情誼。
5
我和姐姐說了一晚上的體己話,連吃晚膳時也是貼在一起。
月上柳梢頭,我倆還坐在流水亭裡圍爐煮茶。
「曼曼,外頭冷,你怎麼還不回來?」
「趙妙妙,是不是我不來找你,你就不著家了?」
周正與劉錦安從兩個方向而來,說出口的話也是格外的惹人發笑。
我和姐姐相對一眼,各自散了。
夜裡,周正對我格外的溫柔。
結束後他小聲問我:「趙妙妙,你是不是更喜歡你姐姐?」
我從沒見過他這樣柔軟的一面,就著月光,靠在床榻上描摹他的眉眼:
「西域地方小,國土面積也小。母後因為生我們難產離世,在我有記憶起,父王就為我們姐妹二人的未來殚精竭慮。我和姐姐從小就互為玩伴,從小到大唯有成婚才分開,關系自然是最好的。」
我和周正講了許多兒時的趣事。
西域滿是風沙裡,我和姐姐徒手刨出來的陷阱。
父王房間裡,坑坑窪窪,都是牙印的毛筆。
從早春的並蒂花到出嫁前的兩紙婚書。
字字句句,都是和姐姐的回憶。
6
第二天一早,我就沒見到我姐姐。
周正坐在餐桌前,慢條斯理地喝著一碗肉絲粥。
「我姐姐去哪裡了?」
我起得晚,沒有趕上早飯。
周正伸手晃了晃,侍從端出一碗熱騰的皮蛋瘦肉粥,放在我面前:
「你姐姐回皇宮了,據我打探的消息,好像是宮裡出了什麼大事,不過應該沒事,你放心就好。」
我猛地一驚,拿著湯勺的手忍不住地顫抖。
我怎麼可以忘了……
算了算時間,是宮變來了。
前世,太後挾持幼帝,把持朝政。
劉錦安一代攝政王,自然是成了眾矢之的。
那時的劉錦安為護我周全,將我關進暗無天日的地牢裡。
足足一個月的時間,我看不見半點陽光。
也是從那時起,劉錦安對我的控制欲越發嚴重。
發展到最後,可以算得上瘋魔。
成日裡見不到陽光,被囚禁在一方天地裡。
是我鬱鬱寡歡不得善終的起因。
我不想讓姐姐重蹈我的覆轍:
「我姐姐一個弱女子,怎麼能跟著劉錦安這個瘋子去涉險!」
我連早膳也顧不得吃,忙喊著小廝備馬,從偏門溜了出去。
我馬術不精,又不願意帶著小廝。
好不容易走了三裡地,就被一輛華麗難當的座駕攔住了去路:
「你要一個人往哪逃?」
7
那日城外,我被周正攔住去路。
他問我要逃去哪裡,我惱極了,一時間有些口不擇言:
「逃去哪裡?我自然是要去救我姐姐性命!前世因為你家那點子破爛事,我姐姐不得善終,今生,我總要護她周全。」
周正不明所以,問我:「什麼前世今生,你給我說清楚。」
幾天的相處,我也逐漸摸清周正的性子,他看上去放浪不羈,實際上卻是個心思細膩的,一旦察覺到了不對勁,怎麼樣也沒辦法瞞過他。
我隻好將前世發生的一切朝他說明。
沒承想,周正對我說:「難怪,難怪我會做那樣的夢。」
周正說,這幾天他頻繁做一個奇怪的夢。
夢裡他的新娘不是我,是個循規蹈矩,墨守成規的女子。
整日裡想著相夫教子,想著替他打理家業,光是看著,他都覺得累人:
「我們周府家大業大,庫房裡的錢財幾輩子也花不完,壓根兒用不著你姐姐努力。我隻想著讓她開心,和我一起遊山玩水,那就足夠了。她不肯,還不準我玩,我自然是不好受的。」
周正的話沒說全,我卻也是心知肚明。
他不曾苛待過姐姐,少夫人該是什麼待遇,對她就是什麼待遇。
除了沒有愛,周正對姐姐沒有什麼不好。
隻是手底下的人就沒有那麼好,高門貴府裡的下人都是眼高手低,看人下菜碟的。
周正沒有給姐姐情愛作為庇護,姐姐性子軟,自然會被那些個不長眼的東西欺負。
想到這裡,我更是為姐姐不值,她的半生,耗在了這麼個潑皮身上:
「我要去皇宮,你別攔我!」
周正朝我笑道:「你這短腿,走到皇宮人家皇帝都換人了。」
他橫跨上我的馬,吩咐侍從駕車在身後跟著。
少年縱馬張揚:「我帶你走!」
我被他護在身前,心跳得格外快。
8
我和周正縱馬入了宮城。
直到被人迎進了攝政王府,我才驚覺如今已經是隔世。
從前的攝政王府一片死寂,四角的天空裡不見流水。
我不善經營打扮,又被禁錮在這片天地裡。
府內鮮少侍妾,能同我說幾句話的隻有強勢的母妃。
我思維跳脫,不是常理中的大家閨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