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現我能聽到村裡一個窮書生的心聲。

【剛才徐知蘊看了我一眼，他是不是喜歡我？】

【等我娶了徐知蘊不僅能得到她家的家產，還能讓她當牛做馬照顧我母親。】

【有了錢我就上京趕考，到時候高中狀元棄了徐知蘊那個黃臉婆，娶公主走上人生巔峰。】

好巧，我正是他嘴裡那個黃臉婆徐知蘊。

1

在學堂路過一個書生身旁時，我聽到了他的心聲。

【這徐家什麼都好，就是不懂得節約的美德。】

那書生明明沒有張嘴，我卻十分確定那是他的聲音，因為剛才我將手中的文房四寶遞給他時，他還同我說了好些感謝的話。

書生看我沒往前，抬起頭看了我一眼，那是一張清秀俊俏的臉，在一眾學子中也是十分出色的長相。

書生很快低下頭，我又聽到了他的心聲：【徐知蘊好像在看我，不會是現在就喜歡上我了吧？】

【我還沒出手呢，她就送上門來了，我果然很有魅力。】

【書裡說年輕時的徐知蘊也是美女一枚，可惜她戴著帷帽，不然還能看看是不是真的美女。】

帷帽下，我臉色漲紅。

不是害羞，是氣的。

這人和登徒子有什麼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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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小月察覺到我的不對，悄悄拉了一下我的袖子，低聲提醒：「小姐，該走了。」

我回過神來，很想讓人將這個登徒子抓進牢裡才好，但偏偏那些話隻有我能聽到，這簡直跟吞了隻蒼蠅一樣讓人難受。

我帶著下人上馬車前還聽到他感嘆了一句：【看背影應該是個美人，也不算委屈了我這個男主。】

我氣得拉下帷帽，吩咐小月：「剛才那個書生你去查一下。」

小月應了一聲，有些好奇地問我：「小姐，你剛才怎麼一直看那個書生？」

我咬牙切齒地回了一句：「我看他長得醜！」

「啊？」小月懵了。

「長得醜，想得美！」

2

我是桃花村徐舉人的獨女，因祖父早年積累了些家業，所以不僅家中日子過得寬裕，也時常接濟災民，捐款修路，資助學子。

最近父親生病，我便替他去學堂給學子們發放捐贈的筆墨紙砚。

這事從前我也是做過的，隻是沒想到今天居然遇到這種事，氣得我回去後吃不好睡不好。

好在小月第二天就讓人打聽到了消息。

原來昨天那個書生名喚魏家耀，是桃花村魏寡婦的兒子。

魏寡婦年輕時喪偶，獨自一人將兒子拉扯長大，供他讀書科舉，是十裡八鄉出了名的潑辣婦人。

魏家耀今年十七，去年中了秀才，也算是爭氣，不管是村裡人還是學堂的學子，對他的評價都是很不錯的。

「隻不過……」小月糾結著開口，「一個月前，那魏家耀突然落水了，被救起來後就有些跟之前不一樣，總是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話，學業也不認真了。」

「就沒人懷疑嗎？」我有些好奇，「怎麼說得跟鬼上身一樣？」

小月搖搖頭：「他當時落水被救起來後大病一場，大家都以為他是因為生病才變化那麼大的。」

我還想再問，母親已經讓人來叫我一起去金光寺了，我隻能擺擺手，暫時將這事放下。

這次去金光寺是為了給生病的父親祈福，我和母親打算在寺廟裡住上兩天，以示虔誠。

隻是沒想到居然會在這兒碰到魏家耀。

他看到我們便上前行禮問好，又自報家門：「小生魏家耀，受徐老爺資助才能一直念書，對徐老爺十分感激，聽聞他生病，小生便想來替徐老爺祈福，希望他早日康復。」

母親聽了十分受用：「好孩子，你有心了。」

我在旁邊聽著忍不住攥緊了手中的帕子，魏家耀的心聲根本不是他說的那樣。

【在徐夫人面前刷刷好感，以後求娶她女兒肯定會容易些。】

【看徐夫人笑成這樣子，應該是對我很滿意吧？】

【不枉費我逃學來刷好感，我得趁著這兩天和徐知蘊好好接觸一下才行。】

母親和他寒暄了兩句就帶著我往後院廂房而去，想到剛才魏家耀的話，我拉住了母親：「娘，我身體有些不舒服，要不然我們下次再來吧？這次先回去。」

母親有些擔心：「哪兒不舒服？不舒服更不能走動了，我這就叫人去請方丈過來給你看看。」

金光寺的方丈出家前是大夫，我差點忘了，一時有些尷尬，隻能另找理由。

奈何沒一個理由站得住腳的，最後隻能認命地住了下來。

當晚，我去誦經的路上就碰到了魏家耀，他手上還拿著一捧剛摘來的桃花，看到我便將花遞了過來：「徐小姐，這桃花甚美，我想著和你肯定很配，所以折了一些送你，希望你能喜歡。」

他笑容真摯，衣衫上沾著泥土，遞花時恰到好處地露出劃傷的手臂，要不是能聽到他的心聲，說不準我還真會被他打動了。

【徐知蘊雖然養尊處優要什麼有什麼，可那些身外之物哪比得上我的一片真心啊。】

【她肯定看到了我手上的傷吧，這不得給她感動死？】

我深吸一口氣才忍住沒有一巴掌扇他臉上：「魏秀才，這桃花真是好看，我好喜歡，隻是有點少了，你能不能再去幫我折一些。」

魏家耀眼前一亮，連忙點頭：「好啊，徐小姐，一會兒我折了送你院子裡去。」

我客氣地道謝，讓小月接過他手中的桃花。

魏家耀似乎怕我反悔一樣，飛快地跑了，心聲有些洋洋得意：

【一會兒送花到徐知蘊院子裡，看我這麼辛苦，不得請我進去喝杯茶？到時候不就水到渠成了？】

我冷哼一聲，隻覺得這魏家耀病得不輕。

小月看著手中的桃花有點懵：「小姐，金光寺的桃花不是不讓折嗎？我記得之前有人折，後來全都被趕出去不準再進金光寺了，你剛才為什麼……」

我看向小月拿著的桃花，笑道：「桃花園裡那麼大的字寫著不讓折，他明知故犯與我們何幹，趕緊找個地方把這些花扔了。」

小月傻乎乎地應了一聲，很快就將桃花扔在了一個角落裡。

我心情甚好地帶著小月去誦經，順便將疑似有人在折桃花的事兒告訴了寺裡的小沙彌。

等誦完經回去的路上，就看到魏家耀被幾個僧人往外趕，他的手上還抓著幾枝桃花。

「我隻是折幾枝桃花而已，你們怎麼就這麼小氣？」

「放開我，我是給徐小姐折的花。」

修繕金光寺，我家出了不少錢，這兒的僧人基本都認識我，聽他攀扯直接讓人堵住他的嘴。

「徐家小姐平日裡最是惜花之人，你竟然這樣攀扯她，阿彌陀佛，快些趕出去吧，可別壞了徐小姐名聲。」

我笑著拉著小月走了，心裡決定下次修繕金光寺，再給他們多捐點錢。

魏家耀被趕出去，我和母親在金光寺住了兩天倒過得挺好，就是臨走前母親又添了一筆香油錢。

我隨口問了一句：「來時不是已經添過了嗎？」

母親笑得促狹：「這不一樣，這一筆香油錢是給你求姻緣的，之前你父親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千萬別忘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怎麼突然求什麼姻緣，女兒隻想一直陪伴爹娘。」

「這可不成，你蘇伯父前些日子來信，說是蘇麟要來一趟，怕是為了你們的婚事。」

蘇麟，我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虎頭虎腦，笑得傻兮兮的小男孩。

他是父親昔日同窗之子，我們隻在年幼時見過一面。

那時候他是上房揭瓦的霸王，我是帶著丫鬟整日瘋玩的野丫頭，我們臭味相投，一見如故，整日混在一起搗亂，讓雙方父母很是頭疼。

隻是沒多久他就跟著父母回了京城，我們便隻能靠書信來往。

幼時還好，長大點後我懂規矩了，知道這樣不好，索性主動斷了聯系。

去年父親喝多了說錯話，我才知道兩家還定過娃娃親。

看著母親開心的樣子，我心中更多的卻是擔心。

這麼多年，蘇家從來沒有提過這事，這一次蘇麟親自前來，也不知道到底是好是壞。

想到蘇麟我有些心不在焉，跟在母親身後出了寺廟，餘光就看見魏家耀還在不遠處坐著，看樣子是在等我們。

見他想上來攔馬車，我趕緊吩咐車夫走快點。

魏家耀急了，在馬車後一直喊著我的名字，母親忍不住皺眉：「知蘊，我好像聽到有人在叫你。」

我一本正經地應付母親：「娘，我怎麼沒聽到，肯定是你聽錯了。」

母親有些不相信地看向小月：「你聽到了嗎？」

我一個眼刀過去，小月趕緊搖頭：「沒聽到啊夫人，什麼聲音都沒有。」

娘聽了這才放下心來。

3

回到家後，我就讓人去了一趟書院，將魏家耀逃學的事委婉說了一下。

第二日我就聽說魏家耀不僅被師長訓斥了一頓，還被罰跪在書院門口。

我聽了隻覺得可惜，居然沒有將他逐出書院。

好在父親的病漸漸好了，我也將更多的心思放在了陪伴父母這事上。

要不是赴宴時碰到魏家耀，我還真是差點忘了這號人。

縣令大人壽宴上，眾學子作詩時，他一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去還復來」惹得眾人紛紛側目，在場的文人學子更是為之瘋狂。

就連父親也感慨了一句：「真是後生可畏啊，我便是一輩子也做不出這種詩來。」

可這分明不是他做的詩，他的心聲不停地傳進我的耳裡，讓我覺得惡心。

【李白的詩果然是經典，看看這些凡夫俗子的嘴臉，剛才還看不起我，現在就崇拜我！】

魏家耀還在背詩，我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冷笑，聽著他背完才開口：「魏秀才真是文曲星下凡啊，這詩真是妙極。」

他轉過頭，見開口的是我，臉上更添了兩分笑意：「能得徐小姐喜歡，是我三生有幸。」

【眾目睽睽之下，我在這麼說徐知蘊肯定很開心吧。】

【誰不喜歡熱烈張揚的愛呢。】

聽著他的心聲，我笑得更加開心了，語氣越發溫柔：「隻是我讀書少，這詩裡很多地方我都不理解，不如請魏秀才講解一下，也讓大家都見識一下魏秀才的學識。」

魏家耀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額頭上也沁出了冷汗。

我忍不住在心中冷笑，這個魏家耀光會背詩了，連其中意思都不知道嗎？

其實我隻是心中猜測，如今的魏家耀和以前的魏家耀不是一個人。

以前的魏家耀或許是真有些才華的，但現在的魏家耀八成是個腦袋空空的蠢貨，看來還真是讓我猜準了。

魏家耀結結巴巴半天憋不出幾個字，眾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剛才的贊賞瞬間都變成了嘲諷和憤怒。

書院的夫子和同窗隻覺得丟臉，紛紛甩袖離開。

而魏家耀正在心裡罵我。